()“嗯,嗯。仲家马上就要做大事了,到时内里要郎署羽林,外里要虎步宿卫,叔至多教些jīng锐来,自然有你们的前程。”张勋显然默许。
考校一直持续到了rì暮时分,最后一早就涌入的五六千流民饥民,最后按照上中下三格分开列队,其中上格不过三百人,中格二千余,其余的全是下格,只能充当拉辎重车的力夫。
“尔叫什么名字!?”对着刘勘,陈到大声问到。
“刘勘。”
“若给尔五十名虎步兵,其中二十弩手,二十长矛手,十名彭排手,敌人步骑百人来袭,该如何退之?”
“请问牙门将大人,什么叫彭排手?”
“……彭排就是漆盾。”
刘勘想想,应该就是盾牌吧,然后回答:“请问牙门将大人,我方处于什么地形?”
陈到心想这小子倒考起我来了,便随口说句:“在高坡。”
“回禀牙门将,若在高坡,则长矛手长列于中间,弓弩手与彭排手列在两翼,敌来时,两翼弓弩手左翼shè右,右翼shè左,交叉杀敌。敌迫近后,弓弩手退,长矛手阻滞敌人,彭排手两翼包抄歼敌——敌退后,长矛手与彭排手短距追击后,退后重组阵型,弓弩手迭出,居高临下,追shè退却的敌人,不给敌人重新排阵的机会。”
“若敌人占据营砦,我方又该如何进攻?”
“回禀牙门将,依然是弓弩手布于两翼,不间断地shè击敌人营砦,两翼间彭排手举着盾牌,呈锋矢阵向前,长矛手蹑于其后,弓弩手shè击时不能交叉,shè击线以不碰到锋矢阵的两边距为准——一旦彭排手在敌人营砦某处突破后,后继梯队立刻冲进去,扩大突破口,敌人抵不住,必然会溃退。”
一气说完后,刘勘看着陈到,以及所有的军吏,还有其余应募的虎步兵,都呆呆地望着自己,“交叉shè击”,“shè击线”,“突破口”,“后继梯队”……这家伙是个什么人?
气氛静了会儿,陈到说好好好,“刘勘,尔现在是中军虎步营都伯,是我陈到的帐下吏,统五十兵,虎步营的待遇倍于其他营兵,所以尔现在的俸禄,是百人将的级别,一rì三斗米——马上武库吏发完军备后,尔晚上便入营。”
什么,晚上便入营,这,这也太突然吧。
“禀牙门将,我家的老婆和小妾……”
周围一阵哄笑声,陈到严肃地说:“马上就会草录军籍,你的两位夫人,明rì会有军吏接她们入金城里的保营,待到你出征归还,自然会放出与你团聚。”
保营……按照陈到这种说法,不就是拘押出征将士家属的囚笼嘛!不行,那个娇宝宝冯霓小妹妹是绝不可能愿意当人质的!
“禀牙门将,刚才我说谎了,我哪来的什么老婆小妾,我是来自巴蜀的一个流民而已。”
陈到大怒:“刘勘,你当军中刑罚是什么,就是杀尔这种小人的,表里不一,念尔还未入营,这次权且不作计较,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完,晚上击鼓时,必须入营,否则杀无赦,现在给我滚!”
“禀牙门将,刘勘还有个不情之请!”
“……”
秋天的傍晚,夕阳特别血红,把寿chūn角楼下的蓄水塘与几棵歪脖子柳树,被染上了一层落寞的颜sè,刘勘背着一大袋粮食,慢慢走到了家门前,却看到冯霓站在门边,与一名衣着雍容的贵妇细声说着什么,冯霓的小脸上挂着愉悦与恭敬的笑容,门前停着一辆jīng巧的牛车,几名奴仆打扮的笔直地叉手而立,显然是随着那贵妇而来的。
“……”刘勘背着粮食的布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冯霓看到他,脸sè也有些尴尬,那贵妇问了下:“这是什么人?”
“是,是我家的阍奴,出去采办的,刚归来。”冯霓有些结巴地说到,旁边小薏有些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小霓,看看你,这个宅子太寒酸了,连个边门都没有,弄得家奴和主人在同一个门进出,太没规矩了。”那贵妇倒是很热情,“行,都包在你哥哥嫂嫂身上,过几rì,便给你送新房子的文券来——靠着金城的一个大宅子,内里还有三层高的楼宇呢,告诉你,站在上面,都能看到那边,仲家宫殿里的来往宫人哦!”
两个人寒暄了会儿便互相施礼道别,刘勘自是冷笑着,背着东西,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小薏紧张地对他和她来回直看——完了,完了,小姐和刘勘,算是彻底完了。
待到贵妇的车子远行后,刘勘将米袋一扛,径自走入庭院里,冯霓有些慌张地跟在他的身后,“小薏,我在兵营里预支了米粮来,先背了些来,够吃个把月了。”
说完,刘勘看了下冯霓,冯霓好像根本不敢与他做视线的接触,刘勘笑了笑,说:“倒不知道冯小妹妹遇到了贵人,马上就要入新的豪宅了,怕是以后吃用也不愁了,这袋米,就送给小薏好了。”
见小姐低着头不说话,小薏急了,觉得这时候僵局得自个来打破,便走上前说:“刘勘大哥,你入了营了?”
“嗯,你刘大哥是什么人啦,小轻松呢。现在是什么百人将,我也和牙门将说了,每天的三斗口粮,匀给小薏和冯小妹妹一半,不过现在看来冯小妹妹用不着了,就全给小薏你吧。”刘勘很是大气地说到。
“刘大哥,您不要误会……刚才的来客,是寿chūn主簿晏子chūn的夫人,晏子chūn曾是先考的故吏,古道热肠,知道小霓落难后,主动来拜访我的……”冯霓低着眼说到,依然没看刘勘。
刘勘呼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东西似的,他和冯霓,应该又回到了初见的情景了,她依旧是自视甚高的大小姐,自个依旧只是个兵,鸿沟是永远横在那里的。也许,荒野里兵营里,她在自个的面前,是个天真无邪,有些娇气,但却很善良的女孩,但现在是在寿chūn城里,衣冠之里,却一切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她会渐渐忘记自己的,她会长大,她会穿上锦绣华服,绾起成熟的发髻,在某个风华灼灼的rì子走出去,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什么郎君贵族,而后相夫教子,雍容而安逸地慢慢变老,成为什么什么夫人,最后在几十年后,在子孙的簇拥下,无憾地闭上了眼睛,与丈夫一起,永远合葬在某个坟茔之中……
也是该说别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