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叹 第一章 梦与伤疤

作者 : 尚倾风

()“不……”

柱子挣扎着从炕上立起身体,双手撑着身子坐着,腰杆笔直而僵硬,后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渗出汗来,被褥内cháo乎乎的一片。他胸腔剧烈的的起伏,嘴巴拼命的喘息着,好像这世界下一刹那不会再有这无形的空气了似的。

“又做噩梦了……”阿牛慵懒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还是那个吧,哎……”许是早知道柱子不会回答,阿牛又自顾自的说了句,翻了个身便没了动静,像是又睡去了。

“孩子又做那劳什子的梦了。”

“哎……”这对话从对面的屋子传出,声音很低,柱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柱子从噩梦的惊慌中平复了过来,绷紧的脊梁舒展起来,看看四周,再看看身旁鼾声如雷的阿牛,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来,这确实还是梦咯。”柱子自言自语的说。

“难道真是中了什么邪了不是?为什么老做这个梦?”一想到这,柱子的背心就紧紧的发冷。又多看了两眼这屋子,没看出个古怪来。于是摇摇头,咧了下嘴,习惯xìng的又笑了。

自打他记事以来,记忆中就只做过一个梦,而且翻来覆去得来回做。柱子今年一十八了,这个梦也做了接近七、八个年头了。虽然每次都被惊醒,但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心里一直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正经历的是个梦,却根本制止不住。

柱子的梦里:他的视线总是被高大而灰暗的古墙阻隔着,天空也是遮天蔽rì的yīn霾。天上偶有几道彩光振荡,似乎有两道人影,也被浓浓的黑烟卷盖得不太清晰。

四周的屋子被熊熊的烈火包裹着,只从坍塌下的粗壮墙柱上,大概可以判断这家的主人一定贵气非凡。柱子每次都是站在一堵高大的灰白sè墙垣的下面,眼中的世界一开始就恍惚得厉害,院子也似乎在眼前转起来,令人头晕目眩。

奔跑惊叫的人影,互相交战的刀剑,在身前宽阔的院子里处处可见。杂乱的呼救声夹杂着风火刀光,劈头盖脸而来。柱子被这些景象,搞的头疼得厉害,双手捂着耳朵拼命的晃着头,想甩开这一切,突然间,四周的声音真的渐渐地淡去了,然而忽然间一声声尖细地呜嚎,却清晰的传进耳朵中来,而且越来越响。

他寻顺着声音寻找源头,发现有个瓷一样的女圭女圭不知何时站在了柱子的身边。头上戴着个虎头帽,脸团团肉肉,跟柱子一般无二的肤sè。柱子见到身边的女圭女圭不自觉地想伸手将他抱起,想让他免受伤害,就像保护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可是他刚张开双手,四周灰黑一样的空气却突然拼命的亮了起来。柱子下意识的望向天空,却惊异的发现一道白光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本能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但已然来不及任何动作甚至思考。

“不……”柱子提起了全身力气只惊恐的喊出了一个字。下一瞬,那道白光已然撞进了怀里……

梦每次到这就戛然而止,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到底如何。柱子的家人对他的噩梦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柱子得了什么怪病,可是找大夫医治后,梦也不见少做,但总没见柱子有什么恶xìng变化。

最后全家人对此无奈,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连柱子也不再多想。想来也是,任谁做了七、八年同一种噩梦,神经也会大条的很,最起码在这件事上是如此。像传说住中在冰天雪地中的土著人习惯了寒冷一样,柱子早习惯了这个挥不去的噩梦。他不再纠结这梦也是自然的事。

从梦中惊醒之后,柱子早就没什么睡意了。便轻轻地坐起身,模索到炕头的麻衣布裤轻手轻脚地穿上,随后悄悄从温暖的火炕上下来,走出屋子。刚推开房门,一缕银白的曙光便透了进来,像等待已久的朋友给了他一个迫不及待的拥抱。柱子眯着眼睛顺那光看去,不知怎的清爽得很,因噩梦带来的心悸,顿时烟消云散了。

柱子迎着晨光推开门,走出房来,顺着夹在菜垄间的院中小径,来到篱笆外的那棵不知多年的柳树下,依着大树坐了下来。时间尚早,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他索xìng盯着天边刚泛起的肚白发愣。渐渐地,银白的晨光转变成绯红,不多时这绯红转成殷红,染透了整个东方的天空。

一团悠然的熔岩似的火球从殷红的天边升起,接着慢慢的爬了出来,照亮了这片寂寞多时的土地,也照亮了柱子的脸。此时可以看到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眼角一直贯穿到右侧脸颊,像一只狰狞的蜈蚣盘踞在脸上,乍一看的确可怕。柱子模了模脸上的伤疤,想起了这道伤疤的来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的遭遇实在无可奈何。

据柱子爹娘说这伤疤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是在十八年,柱子的爹娘结婚一年之后,柱子的娘亲就怀上了柱子。

铁家祖上几代单传,夫妻俩对将要出生的孩子相当重视,怀胎八个月时,两人商量着去云镇找间环境好点的客栈,再找个好点的接生婆接生。于是铁力借了辆牛车,驮着柱子娘便往云阵去。蒙山村到云镇有一条官道,蒙山村地处偏远从来没来过什么大官,常年行走却无人修缮,已经被杂草覆盖一半,另一半也破烂不堪。

路只走了一半,柱子用柱子娘突然感到月复中搅劲得疼痛,不用说,柱子早产了。夫妻俩手忙脚乱,一个不会生一个不会接生,最后急晕了头,柱子再稀里糊涂的中降生了。夫妻俩捧着小小的柱子开心得难以自已。柱子娘艰难地生下了柱子不久之后,路过个商队,从蒙山村倒卖商品往云阵去。商队有车三十余架人百余,辎重无数。

恰逢这时,于官道前后涌出许多提刀的面目狰狞的人来,自然是劫匪无二。后来双方是一个抢一个拦,双方大打出手,怒吼喊叫连连。夫妻俩大惊失措,仅仅的将柱子围在中间。慌乱拥挤中,夫妻俩被双双撞倒,柱子也跌出了怀抱。

铁力慌张的抱起柱子时,已然满脸的血迹,奄奄一息。后来经镇里大夫医治,命算保住了,脸上的伤疤却永远留下来了。现在看来,那道伤疤更加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铁力夫妻告诉柱子的,而柱子自然毫无怀疑全部信以为真。

从伤疤的回忆中回复过来,柱子起身往家走去。这是间石头垒砌成的小屋,一共有三间,中间是厅堂,两侧分住着柱子爹娘和柱子兄弟俩。不多时这间简单的石屋就飘起了炊烟,炊烟像能传染一样,牵连起整个山村零落各处的炊烟袅袅。

乡下人,以rì头为准,柱子家在村西的蒙山半山坡上,是最早见到阳光的,村里的每一天都是从柱子家开始。

柱子很是懂事,就算没做噩梦也是早早的起来,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父母及阿牛起来,吃个现成儿。

果然,不多时从东面屋子走出了一对夫妻,自然是柱子爹娘。柱子的爹爹姓铁,单名力。生得黝黑高高大大,健硕得很。一头乱发曲卷,圆脸小眼,眼角的皱纹依稀可见了,笑起来一脸憨厚。

柱子的娘铁姬氏,是蒙山西北姬家村人。据说祖上乃周天子裔后,但早就无从考证。说起柱子娘也算个美人,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嘴。rì夜cāo劳让皱纹爬上了眼梢,额头也有些隐约的印记了,但总也不难看出几分风华。

柱子娘出阁前也有不少的追求者,柱子爹生xìng木讷却憨厚,柱子娘看出了这点也便嫁了,柱子外公见铁力也有个好手艺便也没反对。

铁家祖上五代单传靠打铁为生,手艺也算了得,做出的农具在附近几个村子也小有名气,rì子较别家也算富足却也质朴。铁家几代单传到了柱子这辈儿,却有了俩儿子,自然是柱子和阿牛。因为这事村上人老拿铁力开玩笑,无非说些:“大力得谢谢人家香韵,破了你家几代单传。”诸如此类。而每每听了类似的话,铁力总是不言不语,只挠挠头憨憨地笑两声。

柱子名叫铁柱,排老大。阿牛名叫铁牛十五岁,排行老二。乡下人起名字都图个吉利,都说名字越土越好养,什么狗娃,三娃子等等得比比皆是。相比较,铁柱这名字还算个好名字咧。

阿牛生得像铁力皮肤黝黑,柱子生得比阿牛白些却也是一身古铜sè皮肤,瓜子脸,像姬氏也是丹凤眼,鼻子高而挺。若非脸上盘着道可怕的伤疤,配上五尺四寸的个头必然俊朗不凡。

柱子虽然不在意脸上的伤疤,但是村子里的孩子以前却常常拿他的伤疤取笑他。“刀把子”“刀疤子”的跟着后面叫,后来柱子实在烦透了,便是一顿拳脚,取笑他的声音于是立刻,消失在巷角街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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