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rì阳光正好,凉风习习,山间逐渐爬满chūnsè,隐隐间还能听到鸟啼声。
杨弦靠在屋檐上,头枕着双臂,享受清新空气与暖暖的阳光,十分惬意。他身旁的慕容云也和他一般,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吹着口哨。山间翠绿,充满生机。这一切都十分美好,慕容云又情不自禁的吟道:“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chūn。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此诗本是写诗人宦游他乡,chūn光满地不能归省的伤情。杨弦不懂诗词,只觉得慕容云文嗖嗖的便笑道:“云少,你又放什么文屁。”
慕容云笑道:“我这不是放文屁,只是此时此景,触景生情罢了。”言语间,他思绪已经到了千里之外,不多时竟然打起了呼噜。来御剑门已经七八天了,每rì就是洗碗洗菜,喂猪种地,时不时还要帮掌厨的师兄搭把手。
这些天中,虽然干的辛苦些,却是杨弦最无忧无虑的rì子。慕容云年纪与他相仿,两人平rì里就结伴干活,闲暇之时,就一起爬上屋顶,晒晒太阳。或是半夜肚子饿了就一起到厨房找些东西吃。两人时常被人欺负,白天里忍气吞声,半夜三更就实施报复。原本沉闷的杨弦,骨子那股邪劲又被勾了起来。
所以那些正式弟子白rì里欺负厨房里的人,半夜里要么睡的正香时,被人猛的泼了一桶冷水;要么半夜上茅房,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掉进茅坑,弄一身屎尿。怪事都是半夜三更发生的,近些rì子,那些正式弟子都不敢夜间起床,连睡觉也要提心吊胆。
两人可谓臭味相投,脾xìng相似,竟然成为了好朋友。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小子,平时干活还算勤快,但只要偷偷模模一搅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喂,两个臭小子,快下来干活啦。”屋底下刘师兄仰着头唤到,由于他个子不高,又有点驼背,只对着屋顶喊,却不知道两人在哪个方向。
杨弦伸了个懒腰,用脚踢踢慕容云,示意他醒来。慕容云睁开眼,迷迷蒙蒙似乎还未睡醒,“怎么?开饭了?”他环顾四周,看见杨弦一脸狡黠的jiān笑,失望了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一个美梦,竟然被你给吵醒了。”杨弦苦笑道:“我也正想眯一会,做个好梦,可寄人篱下实在没有办法。”
慕容云一个鲤鱼打挺,差点直接掉了下去,幸好他有些身手,勉强站住,一脸惊诧。两个苦命的孩子,真可谓惺惺相惜,他伸手拉了杨弦一把,笑道:“我俩来了也有七八天了,每rì除了端茶倒水,实在没有做过什么实事。我本想练一身高明武功,但到今天,却连掌门也不曾见过一面。”杨弦也道:“被发配厨房重地,想要练武是想也别想了,有朝一rì,要是别处有更大的机会,那还不如离开。”
慕容云是嘉城人,家里是做大米生意的,家道还算殷实。他自小喜爱练武,但家中父母一直把他当作掌中宝,生怕他磕磕碰碰,所以对此十分反对。慕容云生xìng叛逆,偷偷模模一人背上行李,就往南方走。前些rì子刚巧来到龙泉镇,听说御剑门招收新弟子,就来碰碰运气。但他资质实在不怎么样,也是一张丙等牌。御剑门招新弟子为期三rì,这么些天过去了,厨房这边,也只有杨弦和慕容云两人来报道。
经过七八天的苦力生活,他似乎也想通了。杨弦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他,随便捏造了一个原因,就算蒙混过关了。
刘师兄催的急,两人也不敢磨蹭,顺着梯子爬下去。一天下来,早起要摘菜,然后是做早饭。接着就洗碗,喂猪,种地,到了中午又要准备午饭。下午还要洗衣服,准备晚饭等等杂事。其它几位师兄比较老实,一天下来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没有一点时间。对杨弦和慕容云两人已经十分照顾了,每rì午饭后,都可以有一个时辰休息。
地上已经摆了几大桶衣服,都是那些所谓正式弟子的。今天烧晚饭之前,必须全部洗好,几位师兄来不及,才叫两人帮忙。平时里几位师兄对他们很好,来这里又不是做少爷的,杨弦竟然也变得勤快起来。
洗衣服要走上三四里路,到后山下的一条小溪洗。除了杨弦和慕容云,还有刘师兄和另两位师兄一起。五人各自提了一桶衣服,后山下山的路不太好走,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这条小溪不算太大,溪水也很浅,溪中有凸起的石头,可以让人走,三个跨步就能跳到小溪对岸。溪水是从隔壁山上流下来的,十分清澈。一看见溪水,两人就像疯了一般,将桶里的衣服向溪里一抛,一不注意,衣服险些就顺流而去。刘师兄大声嚷嚷的敢上来,才将衣服捞上来。不然丢失了衣服,又免不了被那些正式弟子为难。
“弦少,我看到这样清澈的溪水,就忍不住想月兑了衣服畅游一番。”慕容云两眼放光,一脸喜悦。杨弦听了他的话,全身不由涌出一股寒意。现在虽说是chūn天,但直接下水还是大为不妥。山间溪流,那水可是刺骨的寒冷。再说,这溪水太浅,纵使你有无敌的游泳技术,你也游不起来。
“你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冻死在这里。”杨弦摇头摆手,这小子说的出来,没准还真会月兑了衣服下水。刘师兄遇见这两个活宝也是无奈,自己几根老骨头在这干了半辈子,已经没有出头之rì了。几十年没有丙等的弟子过来,现在终于来了两个,说实话,他打心里不希望两个小伙子一直在这呆下去。
刘师兄想唤来两人,又怕他们越帮越忙,索xìng就让他们打四周玩耍去。这正和了两人的意,慕容云嬉皮笑脸的说了几声好话,就与杨弦到下游去捞鱼去了。
小溪的水很浅,虽然古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清澈的小溪之中,有积水的小水塘处,却还有些小鱼游动。慕容云抓鱼的技术非常好,两人挽着裤腿瞎转悠了一阵,杨弦连鱼都被碰到,慕容云却徒手抓了五六条。直让杨弦惊叹不已,毕竟是出生海边的人。
抓了一阵,杨弦就受不了,匆匆上岸。此时慕容云用野草将鱼鳃一串,一数之下,竟然有八条之多。而且这些鱼在小溪里已经算大的,有四指大小。慕容云一手提着鱼,得意的上岸。
“云少,你抓鱼的技术好比鸬鹚啊,小弟自愧不如。”杨弦调侃道。慕容云将鱼往草上一甩,在杨弦边上坐下,笑道:“那是自然,我自小就喜欢下水,家里的大人都说我就像活蹦乱跳的鱼儿一般。这里只是浅水,鱼儿也无处可逃,手法快一些就很容易抓住。要是深水,徒手能抓住才叫本事。”按照杨弦的理论,熟悉水xìng的人,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徒手抓鱼应该也可以。但他自己不懂水xìng,也不好瞎猜。
两人今rì算是有所收获了,晚上还可以加餐,八条小鱼蒸的煮的,煎的炸的都可以。慕容云好吃,越想越兴奋,险些口水都留下了。
回去的路程是泥路上坡,衣服又有水分,花的时间比下来多了两倍。帮忙凉好衣服,又要去忙着洗菜剥菜。慕容云将小鱼用一个木桶养好,自己看了看,一脸满足之sè。杨弦说来比慕容云能干活些,毕竟出自普通家庭的孩子。慕容云自小娇生惯养,骨子里虽然叛逆,但叫他干一些繁杂的活却怎么也做不好。刨个土豆,能把果肉全给刨光了,剥个大白菜,好坏不分。就连杨弦看了也不住摇头,所以刘师兄经常都是叫他搬搬东西,喂喂猪什么的。起先这大少爷没见过喂猪这样有趣的事情,没几rì之后,就嫌弃猪圈太臭。
刘师兄忙着炒菜,厨房里香味四溢,慕容云饿的不行,就先偷吃了一些。杨弦也帮忙炒了几下,但他无此经验,竟然将一锅大白菜,硬是炒焦了。这两位大爷刘师兄可使唤不起,越帮越忙,直接赶出厨房。
兄弟两人像是yīn谋得逞了一般,嘿嘿笑着跑了出去。杨弦勾搭着慕容云的肩膀,笑道:“我俩要是真想去寻一门生计,非要活活饿死不可。”这也难怪,至少在厨房之中,他们能做好的事情少之又少。更别说其他手艺,料想当一名学徒,别人也嫌他们笨手笨脚的。
慕容云也觉得十分好笑,关于如何生计这个问题,他可能从来都不用考虑。但此时杨弦说起,也觉得自己难讨生计,他拍拍杨弦肩膀道:“莫说去学手艺,我想我们二人就算去寺庙做和尚,人家也会将我们赶出来。”
两人说着说着,就相视而笑,感觉这是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到了晚饭时刻,厨房的众人就将饭菜一路端去食堂。厨房前往食堂,七弯八拐的还有些路,让两人累得不行。回到房里,直接往床上一躺,口中连连哀嚎。
杨弦恍惚之间,竟然睡去,梦中听见有人唤他,又缓缓醒了。
慕容云摇晃了一阵,见杨弦睁开眼来,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我刚才上茅房看见了什么人?”
杨弦睡梦中被吵醒,心里不痛快,但见慕容云一脸奇怪的表情,便问道:“难道你见到鬼了。”
慕容云一阵气结:“你才见鬼了呢。”随即他又恢复那种神经兮兮的表情:“我看见了一个背着大刀的家伙…原来周老鬼已经回来了。”
他口中的周老鬼自然就是御剑门掌门周博,而那个背着大刀的家伙,杨弦心中却也猜到了几分。但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妄下结论,就试探道:“你说的背大刀的家伙又是何人?怎么你这般吃惊?”
慕容云故作高深的样子,起身踱了两步,才道:“你可听过,北有狂刀笑傲,南有金剑藏锋?”他对江湖之事,还真是了解不少。
杨弦自然是听说过这句话,这也是云易和他说的。他不但听过,还亲眼见到过狂刀本人。杨弦故作大吃一惊:“难道是狂刀金剑?”
慕容云此刻的动作表情,却把那说书先生学了个五分像,他装腔作势说道:“自然是他们二人。狂刀名叫莫笑沙,而金剑呢正是御剑门门主周博。”作为御剑门丙等弟子,虽然只是打杂的,但敢直呼掌门姓名,也只有他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杨弦对两人只是略有所闻,而慕容云却是如数家珍,他喝了一口水,索xìng蹲在凳子上,居高临下,一样手指道:“御剑门的周博,号称金剑,其实他手中之剑,真正的名字叫做皓阳剑。而他的武功呢,就是以二十八手反手剑著称。”他停顿了一会,喝了一口水,又得意道:“江湖上人人知道金剑,他的皓阳剑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二十八手反手剑虽然知道的人也不少,但…他最大的绝技却是飞天一剑。”
周博的武器,武功,乃至绝招慕容云都了如指掌。杨弦心里渐渐奇怪,慕容云只是一个商人家的子弟,怎会懂得那么多。他没有立刻追问,细细听慕容云接着说。
“要说这狂刀莫笑沙,当年名气确实没有他哥哥莫西风大。但近几年名声大噪,他的行踪和背景,知道的人不多…嘿嘿,你猜上一猜?”慕容云狡黠一笑。杨弦摇摇头,道:“别逗我了,莫说其它,我也只听说过狂刀,其它一概不知。”
慕容云声音突然放低,不知为何又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道:“狂刀莫笑沙,他那把大刀的名字倒还霸气,叫做冷沙刃。而他不但身负家传绝学追rì刀法,还自创了杀招狂狼杀。啧啧,听名字就觉得狠啊。”说完他又自顾自的感叹。
想不到狂刀金剑,竟然那么厉害。杨弦又忍不住问道:“那么狂刀金剑在江湖之上到底有多厉害呢?”慕容云道:“狂刀金剑名声虽响,武功也还算不错。但江湖之大,武学之道又博如大海,天下间高手多的是。只是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淡泊名利,还真是很难说。”
道理其实很简单,要以某种事物论个高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永远无法比拟的。杨弦关心的是,这些名动江湖的人物,有朝一rì,他又能不能达到那种境界呢?或许达到不是最重要的。杨弦心中,更想超越。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yù望,一种慢慢衍生的yù望。
慕容云也若有所思,不知不觉,端着茶杯,就那么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