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水浒 三 安道全艾焙袪痈毒 宋公明天书正本心

作者 : 邴武子

()第三回—安道全艾焙袪痈毒,宋公明天书正本心

宋徽宗政和八年十一月初八(系西元1118年12月20rì),宋江统带大军攻打běijīng(今河北邯郸大名县)。旬月前,梁山军生擒了浦东大刀关胜及统带的宣赞、郝思文、凌振等,一万五千军兵,灰飞烟灭。几rì前,吴用又定计雪天擒了běijīng首将急先锋索超,亦迫降之。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并都监李成、闻达再不敢出对阵,只把běijīng守得铁桶也似紧,苦待援兵。

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离山已久,不见输赢,心中纳闷。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点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猛然想起围城既久,粮草将尽;大雪封路,转运不易。默然觉得神思恍惚,于帐中伏枕而卧。

忽然yīn风飒飒,寒气逼人,宋江抬头看时,只见天王晁盖yù进不进,叫声:“兄弟,你不回去,更待何时?”立在面前。宋江吃了一惊,急起身问道:“哥哥从何而来?屈死冤仇,不曾报得,中心rì夜不安。前者一向不曾致祭,以此显灵,必有见责。”晁盖道:“此冤已不图贤弟雪洗矣。今贤弟遭遇东方因果,不rì将再遇江州之厄,此番业障更深。你可早早收兵,安心渡厄,不可强抗,此为上计。”宋江却yù再问明白,赶向前去说道:“哥哥yīn魂到此,望说真实。”被晁盖一推,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便叫小校请军师圆梦。吴用来到中军帐上,宋江说其异事,惶恐至极。

吴用道:“既是晁天王显圣,不可不依。目今天寒地冻,军马难以久住,权且回山。守待冬尽chūn初,雪消冰解,那时再来打城,亦未为晚”。宋江道:“军师之言甚当,只是卢员外和石秀兄弟陷在缧绁,度rì如年,只望我等弟兄来救。不争我们回来,诚恐那厮们害他xìng命。此事进退两难”。计议未定。

次rì宋江觉道神思疲倦,身体酸疼,头如斧劈,身似笼蒸,一卧不起。众头领都到面前看视。只见宋江背上鏊子一般红肿起来,口不能言,只是昏睡。吴用道:“此疾非痈即疽。吾看方书,菉豆粉可以护心,毒气不能侵犯。便买此物,安排与哥哥吃。”一面使人寻药医治,亦不能好。只见“浪里白条”张顺说道:“小弟旧在浔阳江时,因母得患背疾,百药不能得治,后请得建康府安道全,手到病除。向后小弟但得些银两,便着人送去与他。今见兄长如此病症,此去东途路远,急速不能便到。为哥哥的事,只得星夜前去,拜请他来。”

吴用道:“兄弟,你若有这个人,快与我去,休辞艰难,只以义气为重,星夜去请此人,救公明哥哥一命。”吴用叫取蒜条金一百两与医人,再将三二十两碎银作为盘缠,分付与张顺:“只今便行,好歹定要和他同来,切勿有误。我今拔寨回山,和他山寨里相会。兄弟可作急快来。”张顺别了众人,背上包裹赶往江南寻医不提。

军师吴用传令诸将:“权且收军,罢战回山。”车子上载了宋江,连夜启程,一道烟往梁山归去。běijīng城上望见宋江军马手拖旗旛,肩担刀斧,纷纷滚滚,拔寨都起,有还山之状。城上看了仔细,报与梁中书知道:“梁山泊军马今rì尽数收兵,都回去了。”梁中书听的,随即唤李成、闻达商议。梁中书道:“前一次退兵,曾经中了他伏兵之计,只恐此番又是引诱?”三人商议未定。次rì,梁中书见报说梁山军马早去得远了,说道:“此番怕是真的退去,二位将军可敢去追?”李成、闻达道:“宋江和吴用那两个杀厮,诡计极多。明公圣明,只可坚守,不宜追赶。”

却说宋江于归途路上,渐渐醒来。只觉身躯沉重,惟觉脑海一点灵台清明。背上好生热痛,四肢百骸毫无知觉,丝毫不得动弹。只记得曾见晁盖,许多嘱托,黄巾力士将自己自半空推下,醒来时便已如此。亏煞木天自幼熟读《水浒》,无移时便猜出当下处境。知道此次生恶疮虽凶险,却xìng命无忧。木天不禁苦笑,此躯体木天耶,宋江耶?亦或前世是木天,今世做宋江?(邴武子者,说书之人也。为让列位看官瞧得懂,自此便将此时病榻之人,仍称作宋江。看官牢记,此宋江已是木天之魂魄借宋江之躯壳矣。)

幸喜宋江其人,生xìng豁达。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便闭目养神,思量起前世今生,如此处境,作何应对。于路无话,不十rì早到山寨。众头领将宋江送至议事厅东侧偏厅,安放床榻。拨十个喽啰、十个丫鬟照料。每rì里众人数遍探视,眼见得宋江神思昏迷,水米不吃,肌肤憔悴,疼痛不止,终夜叫唤。众人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相似。

武松、李逵、刘唐几伙儿头领下山,见到医馆药铺便连人带药搬取上山,喝令医治宋江。怎奈一众医生皆束手无措,言恶疮难治,恐xìng命早晚难保。但凡医士言说不能医治,李逵拔出大斧就要动手,刘唐、武松早擎出刀来。亏得林冲喝止,将医士尽皆看管。一时间梁山附近州县医士、郎中、兽医、产婆尽皆逃匿,端得是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忽一rì,宋江恍惚间听得玎珰隐隐,玉佩锵锵。见一白衣女童,向前打个稽首。宋江便问:“童子自何而来?”童子答曰:“小童奉九天玄女娘娘法旨,有请将军,便烦移步。”宋江道:“娘娘现在何处?”童子指道:“离此间不远。”宋江遂随白衣出偏殿。但见:

上下天光一sè,金碧交加,香风细细,瑞霭飘飘,有如二三月间天气。行不过三二里多路,见座大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紫桂亭亭,石栏隐隐;两边都是茂林修竹,垂柳夭桃,曲折阑干,转过石桥,朱红棂星门一座。

白衣引宋江从左廊下而进,到东向一个阁子前,推开朱户,教宋江里面少坐。白衣进去,复又出来传旨道:“娘娘有请。”引宋江自东阶而上,行至珠帘之前。白衣请宋江入帘内,指点宋江跪在香案之前。宋江心内不悦,站立不跪。白衣曰,娘娘yù救汝xìng命,命我传你至此。汝何其桀骜,安敢不跪?

宋江道:“吾命由我不由天,勿须神怪cāo纵。今娘娘请我来,非吾求见娘娘。见亦可,不见吾自回。吾膝下只有一对铁膝盖,非则情愿,见天王老子也不跪。”说完转身便走,留白衣女童愕然僵立与地,半晌作声不得。待醒神时,忿愤然追上宋江,一脚踹个马趴。宋江吃痛,猛然醒来,方知是南柯一梦,只是身体愈发沉重。

数rì后,张顺引着建康名医安道全回至山寨,吴用等人在金沙滩相迎。这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有首诗单题安道全好处:

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

众人不及言语,直把安道全引至宋江卧榻。众人就床上看宋江时,口内只存一丝两气,弱似游丝。多rì水米不进以致肌肤憔悴,面sè焦黄,口鼻深陷,目眶若洞,瞳光涣散,早已不复原来模样。若不是脸上刺配时的防送金印尚在,哪个能识得这是呼保义宋公明?

安道全先诊了脉息,说道:“宋将军此疾是极毒的恶疮,加之忧思劳顿所致。身躯虽已见沉重,尚有一线生机。安某不敢说口,着即治疗,五rì之间生死便知。”众人见说,忧思愈重。乱糟糟累计已许下百座金山、千名娇娘、十万道场,一齐拜请神医先生,定要用心医治大伙儿的公明哥哥。安道全挥手将一干不住嘴鼓噪的莽汉野人,赶出草厅。林冲亦板起脸来,喝令这一干人不许靠近草厅百步之内。再调一队甲士围住草厅,面孔朝外持刀站立。非为防备刺客,实为防备头领内中十数个混账人。

看看草厅内只留下吴用、公孙胜、林冲三人,安道全面sè肃穆,先将自家结束得利落,再自药箱内将出银针。在火上炙烤半晌,方下手施针。灸得约莫半个时辰,宋江吐出半口黑血来。安道全再把艾焙炙那背痈,又是半个时辰,安道全cāo石嵥将痈鏊割开一个十字创口,放出脓血,亦引出了毒气。然后用药,外使敷贴之饵,内用长托之剂。宋江服药后,渐渐呼吸平稳,脉搏亦渐次有力。次rì,手指微微颤动,口唇蠕动,似要语言。安道全对众人说:天可怜见,宋将军定是广结善缘,福泽绵长。此一番恶疮如此凶险,将军渡劫涉险矣!众人大喜,皆跪拜。五rì之间,宋江渐渐皮肤红白,**滋润,饮食渐进。

第六rì,宋江忽然指指点点,口中呜呜咽咽。吴用不解,公孙胜却已会意,叫吴用取玄女天书付之。宋江接过自行翻看,唇口蠕动,仿佛诵念经诀。吴用思忖,其事勿须外人见,每rì只要宋江诵读玄女天书,便斥退众人。自开始诵经后,宋江复原便rì快似一rì,四肢皆可舞动。虽然疮口未完,饮食复旧。安道全亦啧啧称奇。吴用心细,发觉宋江似渐渐长大了许多(因苜木天身高一米八),容貌也不复当年郓城县时模样。不免心存狐疑,惟自忖此乃疾病所致,天书灵异。反而叹息宋江此次患病,竟连相貌都“病”得变异,可见此恶疾是如何凶险。梁山其余头领不似吴用那般熟悉宋江,每rì探视,习见其模样逐渐变化,且满面髭须蓬乱,竟无人察觉。

十二月初十rì,宋江虽口仍不能言,索纸笔书与吴用看,要打běijīng,救取卢员外、石秀。安道全谏道:“将军疮口未完,绝不可轻动,动则急难痊可。”吴用道:“不劳兄长挂心,只顾自己将息,调理体中元阳真气。吴用虽然不才,只就今chūn时候,定要打破běijīng城池,救取卢员外、石秀二人xìng命,擒拿通jiān背主的李固和贾氏,也好为山寨夺得一年钱粮。不知兄长意下如何?”宋江点首允可,自此安心养病,山寨一切皆靠吴用为头打理。

却说东京汴梁,十二月二十三,徽宗御宣和殿,突发地陷。定次年号为宣和元年。正月朔旦,众臣朝见景灵宫中,窥见圣祖真宗之神像有泪。自此,守庙官吏闻之庙内常有哭声。一rì,神宗皇帝庙室便殿,有砖出血,随扫又出,数rì方止。徽宗骄奢之行愈肆,时道士有俸,每一斋施,动获数千万贯;每一宫观,给田亦不下数百千顷;皆外蓄妻子,置姬媵,美衣玉食,每一会费数万贯。有太学士邓肃上十诗,讥讽徽宗。诗曰:

灵台灵囿庶民攻,乐意充周百姓同。但愿君王安百姓,圃中何rì不chūn风。

宣和元年初六rì,吴用便就议事厅上传令,诸路将领凛然听命。宋江自觉得身体已是大好,便命军士将自己抬至议事厅。却仍怕众人听出自家声音有异,或是话语习惯与原来那个宋江不同,露出马脚。便佯作尚未复原,只是手势比划,口中呜呜咽咽地乱嘈一气,掩盖真相。

吴用见宋江挣扎着前来议事,心内却多了许多思量。想道:“宋公明沉疴方起,便如此急切出头,敢莫是怕失了权柄?此番出征皆由俺居中调度,许是犯了他的忌讳。”念及此一层因由,吴用心下有些悲凉。再回想宋江上得山来,每每阻遏晁盖下山征战,皆是宋江自去,以此赢得满山的头领爱戴,却在不知不觉中架空了天王。晁盖觉察到此一层,便争竞着带领梁山初始的一干人马,去打曾头市,竟致中药箭身死。吴用每思虑起此事,便不寒而栗。

吴用便对宋江躬身一诺,开言道:“哥哥乃吾梁山统帅,此番攻打běijīng,仍该由哥哥主事,吾等静听调度。”言罢退至帅案一旁,沉下脸来,再不做声。台下数十个头领,也只瞧着宋江,等他开言。

宋江起初并未留意吴用心思,只想勤在人前露面,缓缓出声说话,以顺利顶替原来那个宋江,在山上存得身来。却未顾忌吴用心绪变化。此时被吴用一抽身推至台前,怕开口偏需开口,当下陷入困境,左右为难。

此正是:未待备下周全策,却被逼入两难间。有分教,běijīng城内,变成火窟枪林;大名府中,翻作尸山血海。毕竟宋江如何月兑困,军师吴用如何分派破城,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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