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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2100年正月九号上午11点50分,苑來离开办公室,下楼走到院子,准备和等待自己的一双龙凤胎儿女一起出去吃午饭。
玄苑珺同和玄苑如然这两个十来岁的龙凤胎姐弟,正站在院门口等老爸出来。珺同穿一件白sè小棉袄,齐肩短发,小麦sè皮肤,一双大眼睛上镶着天然的长长睫毛,模样非常得俊俏。如然是一件黑棉袄,小平头,白白净净,长得像苑來。
两个孩子今天到书店买书,临出来时给苑來通了话,说是中午过来让老爸请吃饭。单位附近开了一家全素食饭馆,味道一级棒,其中有一个招牌菜:用黑豆和黄豆做的太极羹,很是诱人。
“姐,老爸出来了。”如然指着苑來对珺同说道。
苑來刚走到院门口,宛一也从楼里出来。
前天,宛一离开苑來办公室后,两人一直未过话。所说的检查和解释,宛一并未提及,苑來也没问。感觉那天自己在气头上,伤了宛一,几次想找机会道歉,可看到宛一拒人千里的神态,苑來只好作罢。
宛一此时看到了珺同和如然,便走过来俯身微笑着抚模珺同的小脸蛋和如然的小平头:“珺同如然,你们好。”
“宛阿姨好。”
“你们今天怎么来了?阿姨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们了。”宛一打心底里喜爱珺同和如然这俩孩子。
“宛阿姨,你今天真漂亮。”珺如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宛一。
宛一今天穿一件淡紫sè的大衣。
“宛阿姨,今天中午爸爸请客,您和我们一起去吧。”如然邀请宛一。
“谢谢你们,阿姨今天有事儿,改天阿姨请你们吃好吃的。珺同如然,再见。”
宛一和两个孩子打完招呼,往外就走。经过苑來身旁时,方才面如桃花的玉容瞬时冷若冰霜,仿佛是没看到苑來,轻摆妖娆的身姿,似冷艳芬芳的紫罗兰,在苑來面前飘然而过。
看着宛一远去的背影,苑來苦笑着摇了摇头:女人的心似海深呐。
12:00整。
苑來领珺同、如然正准备往院外走,俩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天空大声喊道:“爸爸,爸爸,你快看,你快看。”
苑來闻声望去。
只见在高远深邃的碧空中,有一个模糊的灰点正在极速坠落。
“是陨石,是陨石。”两个孩子惊奇而又兴奋地叫道。
可能是和大气层产生了巨大的摩擦,灰点所过之处,形成了一个星光四溅的直形尾线,离地面越来越近,样子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是一个扁圆形的东西。星光越来越密,最后密成了一团火。是,是一团火。就似划一根火柴的那一刻,“呼”地着了起来,眼睛都未来得及眨一下,瞬间熄灭,随后化成了一缕青烟在空中飘散。那个扁圆形的东西不见了。
“真好看。”珺同、如然像是在欣赏烟火表演。
苑來手搭凉棚,眼睛瞄来瞄去,想瞧个究竟。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时间拍下来。脑子里倒是闪来闪去,照下了灰点、火星、扁圆形、一团火,还有这最后的一缕青烟。这时,苑來缓过味儿来,赶忙掏出名片形状的随身脑控光手机,抓拍了几张即将散去的青烟。
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素材,得第一时间把它发出去。
易极传媒和各大传播光视中心合作有一个收视率很高的王牌栏目----《我和宇宙》,每天24小时滚动播出,这个栏目就是由苑來领衔的团队打造的。
刚要转身回办公楼,忽听“嗖”、“吧嗒”一声,从天上掉下一个东西来,正好落在如然的脚跟前。三个人忙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团纸。如然哈腰捡起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颗黑sè扁圆形石子,非常的光滑柔润明亮,像是刚从窑里烧出来的瓷器。他拿在手里反复打量,眼光一亮:“爸,是枚棋子。”
老袁接过来端详半天:“好像是黑玉做的。”
“太好了太好了,”如然又拿在手里如获至宝,“家里的围棋正好缺一个黑棋子,这回可以补上了。”
“爸,这上面还有字呢。”珺同从如然手里拿过纸团,好奇地看来看去。然后又惊讶道:“爸,你看,这上面还有您的名字呢。”
苑來忙又取到手中,捋了捋皱皱巴巴的纸面,低头仔细端详。见上面写满了字,后面几行还歪歪扭扭。头上清楚的写着四个字:苑來老弟。
字迹怎么这么熟悉?莫非是谁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秘密,用这种方式告知自己?看了看四周,除了偶尔几个社里的人进出院门,没有什么异常迹象。
又低头往下看,看着看着,苑來的眼慢慢睁大,嘴一点点张开,脸上的表情不时地变换。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讶,一会儿错愕,一会儿痛苦,一会悲伤,一会儿木然,随后那只拿信纸的手缓缓垂下,慢慢抬头仰望天空,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发愣。
“爸爸,那上面写的什么呀?”两个孩子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苑來慌忙把纸叠了叠揣到了兜里,强笑了一下,又回身带珺同如然走出了院门。
第二天,各大媒体报道了昨天中午发生的奇异天象,除了纷纷猜测,便没有了下文。
上午八点,苑來准时走入办公室,刚坐到办公桌前,见桌子中间整整齐齐排放着两张写有清秀字迹的白纸,
苑來忙低头看,上面写着:
苑來: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9年了,我心里一直在默默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这两天我想了好多。想起我初到易极传媒那一刻,想起我与你相见的那一幕。一路走来,伴随着《易与宇宙》杂志的成长发展,我从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快乐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冷静理xìng、争强好胜而内心多愁善感、寂寞孤独的女人。其实,今天的我不是我想要的。只是在对你的崇拜、信任、依赖中,我才不知不觉换了容颜。回头一看,我惊了一下: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易与宇宙》,我付出了全部,同时也迷失了自我。也许你会感到很惊异。对你来说,这正是你想要的。因为你想把周围所有的人都改变成像你一样。可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感xìng而内怀青chūn浪漫的女人,一个有着dúlì思想的女人。当我从对易经的喜爱和对宇宙之谜的好奇中,逐渐转向对人类命运和信仰的深度思考时,才发现,这已成了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得我喘不过起来。这种终极关怀让我的生活没有了快乐,灰暗、迷惑、彷徨和痛苦充斥着身心。我常常默念那一句话:用灵魂感知宇宙的本源,并不停地拷问自己:你的灵魂离宇宙的本源近了吗?在这种拷问的驱使下,我慢慢感觉惊慌起来,以至于后来愈发的恐惧。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我害怕有一天没有勇气在这世俗中活下去。我试图改变自己,想办法摆月兑这种思想地控制,重新找一扇门窗打开去呼吸。所以,我违背了一名记者的职业cāo守和社里的规定,私自在《指南针》发表了一篇文章。我知道,这篇文章写的缺乏理xìng,写的太过乐观。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写吗?因为我想要赞美人类,我想让自己的心里充满快乐。那怕这种赞美是偏颇的,这种快乐是肤浅的。一味的批判只会使我的生命枯萎。
至于我为什么没通知你参加那次会议,坦白的告诉你,我是故意的,我不想让你去阻止。生命二号的探索和开发对于我们人类,难道不是一项值得激动和欢呼的伟大创举吗?
我承认,我和许多人一样太过眷恋这五光十sè的尘世。可是没有这种眷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通了,我要关闭昨天的门,也不去打开通向那未知世界的门,我只想活在当下,因为这样才会拥有我想要的幸福。
苑來,你太累了,累得连自己都浑然不觉,但在你身边的人每天都在承受着内心无法卸去的重荷。
我甚至以为,你太过偏执了,偏执到了有一天会崩溃的地步。或许你很强大,可面对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你真得能找到它的本源吗?
放下吧,苑來。放下你会感到原来人类是那么得善良,生活是如此得美好。
我走了,当我迈出楼,跨出大门时,突然觉得身上扔掉了背负已久的万斤重担,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新天地。
宛一
2100年正月初九零点于易极传媒
看完宛一这长长的留言,苑來孤寂地坐在办公桌旁,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