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掌柜笑道:“你说得倒是有些门道!不过,两广的人倒不是嘴叼,而是吃惯了他们那儿天热,人本身就不舒坦,咱们的菜式里面的选料多数都是温、热、甘者多,凉、寒、辛者少,或者干脆就是旺气热补,到了那边谁受得了?你以后多注意选料就是。我虽然没老赵那么jīng通,可好歹懂一些,总之你只要记住各种食材的特xìng,自然能够一通百通。”
方涛两眼放光地问道:“掌柜的答应帮忙了?”
海掌柜点头微笑道:“我们三个早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儿小算盘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此生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早点出去见识一番也是应当的。若是真想开饭馆儿,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方涛惊喜地问道:“还请掌柜的指点!”
“中都!”海掌柜竖起手指笑道,“中都是大邑,不少落魄的王公也都住那儿,这些人虽然没了权势,可钱还是有的,摆谱儿请客那是再稀松平常不过,去那儿开馆子挺不错!而且现在执掌凤阳府的马士英人品虽然不怎样,可还算说得过去,前几年反贼破了中都之后,那里的地价一直上不去,不像南京běijīng那样寸土寸金,盘下一个小店面花的钱也不甚多,可以一试。”
“说得没错!”房门一下子被推开,李账房和赵师傅一起走了进来,李账房笑着对方涛说道,“马瑶草为人算是半个君子,半个小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比起那些个东林党人强多了,去中都闯一闯也是行的;侯爷在中都的产业不过是一家绸缎庄,一家茶叶铺,一家车马行,刚好没有酒楼,你且先去把饭馆儿支撑起来,没准rì后真能变成大酒楼。”
赵师傅也嘿嘿笑道:“凭涛子的手艺,当个御厨都够了,普天之下,除了我爹,还没咱老赵瞧得起的厨子,涛子这一去,定然是吃得开的;不是咱老赵吹牛,想当年咱赵家祖宗给宋朝皇帝当御厨的时候,还被赐姓……”
“每个月都要吹嘘一趟,还真得瑟……”海掌柜翻了翻眼皮道,“我祖上还是黄金家族呢……”
“排家谱唐玄宗也是咱们家亲戚……”李账房揶揄道。
老赵立刻闭嘴。海掌柜看到老赵不再吭声,这才用手点了点桌上的房契道:“这房契我先收着,不过你也别着急,眼下你家和许家的房子不值几个钱,不过听县衙的消息说,县衙最近打算把北水关扩建一番,把商埠迁到那一片儿去,只等榜文一出,你们那片的宅子便立刻抢手,坐地翻个两倍都不止,等几天价涨上来再说。”
方涛想了想,点头答应。
果然,没过多久街面上就纷纷传说县衙打算扩建北水关,不少商家听到消息之后便立刻蠢蠢yù动,新的商埠一旦建成,商埠周围就需要很多用来堆放货物的仓库,若是谁能抢在头里,肯定少不了赚头,可毕竟县衙也没正式确认这个消息,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之中,只等消息一出,立刻出手。
年底的时候衙门终于贴出榜文,明确告知了划分的地块,北水关附近的地价顿时暴涨。方涛前后问了海掌柜多次,海掌柜都是笑而不语。只有李账房悄悄告诉方涛,这时候月兑手为时尚早,等周围的宅子都卖得差不多了,这才能显出方家宅子的金贵。方涛无奈,只得继续等待。
到了年底,四海楼也不甚忙碌,海掌柜也有意识地让方涛学着在柜上多学学如何调度人手,李账房则是很干脆地教方涛如何看账本如何拨算盘。偶尔,方涛也被派出去给客人送一些订好的饭菜。
年底的时候大户人家很少到酒楼包席,这种外送的饭菜多半都是送去一个地方:青楼。青楼不是吃饭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养下上档次的大厨,不少人为了讨相好的欢心,自然少不了派人去四海楼订下几个招牌菜送过来与粉头们小酌。
别看如皋城是个小县城,可也是上等县,就这么个不算太大的县城,居然也有两道护城河,可巧的是,外圆内方,活月兑月兑像个铜钱,故而又有“金城”之称。碧水楼就座落在内城河跟外城河之间。
与其他没什么名气的青楼不同,碧水楼可没那么容易进来。且不说碧水楼里里外外都是一sè的清倌儿,从来只是说笑闲谈弹琴唱曲儿,单是想要进这碧水楼不砸进去几十两,连在外面大厅里喝茶的机会都没有,光是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才,但凡不会哼哼两句诗词,不会子曰诗云的一概挡驾。
有道是扬州的青楼要钱,秦淮的画舫要才。chūn风十里扬州路,扬州如今是两淮盐商的聚集之地,又掐着大运河和长江的漕运,在扬州云集的都是天下闻名的巨商,既然兜里钱多,扬州的jì馆当然也是眼界极高,稍有名气的清倌儿想要见一次都得砸个几百两。而秦淮的画舫上,更多的则是所谓才女,这些女人你有钱都见不到的,xìng子耍起来,金山银山也别想得逞,可若是碰上那些个颇有才名的士子,这些女人甚至愿意倒贴。
可这碧水楼几乎柔和扬州和秦淮这两地最要命的特点,既要有钱,还要有才。这一行的老手一开始之觉得是个噱头。毕竟不论扬州也好,秦淮也罢,两地的清倌儿之所以设了这么高的门槛也都是为了自己将来考虑。干这一行的,哪个不想趁着年轻赶快找个归宿?只不过扬州的清倌儿是从商界挑男人,秦淮的清倌儿是从政界挑男人而已。可同时将这两道门槛高高竖起,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后来发现,这一手实在是高明。不但显得金贵,而且还把一身铜臭洗个干净,绝了。
碧水楼紧靠河边,沿河栽着几排枫树,方涛沿着河穿过枫树林到了碧水楼的门口,却被门口的护院拦住了。
“站住,干什么的?”壮硕的护院看到方涛的穿着打扮,语气非常不善。
方涛的个子虽然不算矮,略踮起脚也能与这护院一般高,可若论壮硕程度,差得就太远了。拎着食盒的方涛朝护院微笑道:“朝云姑娘订下的菜……”
“等着!”护院冷哼一声,伸手就要来拿食盒。
方涛身体微微一侧,护院的手抓了个空。
“你想闹事?”护院的语气更不善了,另一只手已经摆好了揍人的架势。
方涛心里一哆嗦,连忙道:“哪有的事儿!”说罢,低声凑到护院耳边道:“咱跑这一趟还不就是为了点儿赏钱么!”
护院一听,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方涛一眼,放缓语气道:“这可不行,碧水楼规矩大,就算我也上不了楼,更何况你!”
方涛一听,心里有了数,连忙苦着脸叹息一声道:“唉!大哥果然是xìng情中人!实不相瞒,别看小弟我长的个子不矮,可是小弟瘦得厉害!大哥不信就模模,今儿过来老远就看到大哥站在这门口,嘿!壮实得跟庙里的天神一般,小弟羡慕啊,可小弟连吃饱都成问题,这辈子都甭想有大哥这副好身板儿了……”
护院一听,眼睛眯了一来,被肌肉几乎撑爆的胸脯得意地抖动了两下,高声道:“那是!爷这副身板儿可是实实在在的酒肉吃出来的,没酒没肉,那几十斤的石锁还玩儿个屁啊!你们这些当伙计的天生就是跑腿儿的命,早知道你要有这个头,还不如进镖局学几手,当跑堂的可就浪费了……”
方涛跺足叹息道:“谁说不是哪!咱不就是家里穷,没这个钱吃出这么个好身板儿来?长成咱这样儿的,走夜路都深怕被那些个地痞流氓拖到巷子里污辱了,捂着见人哪!出了这种丑事,哪里对得起祖宗哟!咱求几个赏钱,还不就是为了……”
“行了行了!”听了方涛那些不着调的话,护院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大手在方涛肩膀上重重地拍下,拍得方涛龇牙咧嘴地打了个趔趄:“哈!像你这样儿的细皮女敕肉是得小心!不过还是帮不了你,这食盒进去之后都是给里面的小厮,领赏钱也都是他们的事儿,谁让他们长得比咱俊呢!我这边放你进去,就等于断了人家的财路。”
方涛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当下立刻化作义愤填膺装,忿然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依小弟看,整个碧水楼最受罪的就是大哥!一站就得一整天,干的还都是得罪人的活儿,不积口德的还骂大哥一声狗眼看人低,冤哉!结果呢,里面那些端茶递水的兔儿爷却拿了好处……”
护院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咱起早贪黑横练了十几年功夫,结果还没兔儿爷的rì子痛快!咱们整rì里rì晒雨淋地干这行当,他们在里头不但有赏钱拿,还能勾搭丫头亲嘴儿模,娘的……”
方涛见事情有了转机,立刻正sè道:“大哥放心,小弟今rì必定替大哥找回场子!让那些小厮不但得不了好处,还要吃顿憋,至于赏钱,小弟愿跟大哥对半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