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蟊贼,你可知罪!”方涛一抹脸,直接厉声喝道,“我等乃是奉旨勤王的大军,办的是皇差!护的是万岁的安危、大明的社稷!你当街谋刺,难道是混入城中的反贼,意图迟滞大军勤王的?灭族之罪,你吃得起么!”
周围刚刚想上前报复的其余地痞立刻傻了眼,打吧,谋逆的罪名谁都扛不起,不打吧,以后还有没有脸混下去了?一个机灵些的地痞见状连忙凑到方涛面前,小心翼翼撩起衣襟的下摆,露出腰间一块衙门的牌子低声陪笑道:“军爷,大水冲了龙王庙……”
“嘟!”方涛立刻挑开半步,装作恶心的样子挥手道,“滚远点!撩什么衣服?老子可没有龙阳之癖,对你没兴趣!”
周围的百姓再次哄堂大笑,上前陪笑的地痞脸s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被方涛踹翻的地痞头目也算硬气,擦擦嘴角的血迹在同班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上前道:“军爷,哥儿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今儿认栽……”
方涛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话才是人话!一言不合直接抓人家去窑子,这是人做的事么?不就是要钱不给么?罢了,出了这种事,本县县尊脸上也无光。这一次算是护朝廷体面,一百文打一拳,打够数了不就成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军汉到底帮谁的?帮官差?那他踢人做什么?帮卖艺的?那他怎么还让打人?本来还跟着百姓一起笑的红衣女子一下子也敛住了笑容,对方涛怒目而视。
地痞一听,连忙点头道:“成!成!”
方涛诡异地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兑票,直接塞到红衣女子的手里,大声道:“一百两,打!”
红衣女子先是一愣,旋即呵呵一笑,将兑票收好,拱手道:“遵命!”说罢,捋起袖子就准备挥拳而上。
“且慢!”知道自己被方涛再次耍了一回的地痞脸sè也变了,沉声向方涛道,“军爷既然知道了我等身份,难道就不看看县尊大人的面子?就不看看福王殿下的面子?”
“哦?打人还得看面子才能打?贵县县尊和福王殿下一心为国,难道会容忍你们这些青皮流氓打着他们的幌子在外面欺压良善?太侮辱人了!”方涛笑吟吟地回答道,顺便又抽出了一张兑票塞到红衣女子的手中,“就凭你这句话,我再出一百两替县尊大人和福王殿下挽回名声!给我打!”
这种事情放在别的百姓身上就算方涛说得再大义凛然他们也不敢,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大家都在这座县城里过rì子,今rì有这个将军替你出头,改天大军开拔之后,这帮混混照样耀武扬威找你麻烦,没准弄死你都没处说理去。可红衣女子却不然,他们不过是走江湖卖艺的,别说方涛那两张百两的兑票,光是那一锭十两的金锭就足够他们“转移阵地”了。今天先痛痛快快把对方暴打一顿出口恶气,等会一出城就立刻卷铺盖走人,大不了走出河南地界,看你找谁报复去,典型的不打白不打。
当头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红衣女子连打带踹地撂翻,后面几个想还手,可看到方涛怒目圆睁的样子又犹豫了下来,眼珠子四下看看只能想办法月兑身了。脚步刚刚挪了挪,方涛就往前跨了一步,单手按住“流霜”刀柄道:“怎么,想跑?谋逆之徒,可以当街斩杀!”
招财见状立刻抽出腰刀往几人后路上一睹,虎视眈眈,进宝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倭刀站在了方涛的身边,随时准备在方涛的宝刀拔不出来的时候把倭刀递给方涛。这一下所有地痞都没了言语,值得想办法护住脑袋挨这一顿打。红衣女子足足打了两柱香的功夫才气喘吁吁地罢手:“行了,本姑娘累了,余下的就算折扣……”
方涛想了想,自己上前每人踹了一脚,厉声道:“若不是要省省力气北上杀鞑子,今rì必定亲自动手将尔等打杀!还不快滚!”众地痞这才不要命地跑开了。方涛朝周围百姓道:“诸位乡亲就此散了吧!大军开拔之后这帮混蛋没了忌惮又要寻机报复了!”一席话出,看够了热闹的百姓亦是立刻走得干干净净。方涛弯下腰扶起书生,问道:“兄台伤势可打紧?”
书生倒也光棍,掸掸身上尘土轻松道:“刚开始确实疼,这会儿心里舒坦了,身上也就不疼了!”
方涛呵呵笑道:“不妨事便好!只是这几位卖艺的即刻远遁倒也不虞那帮混蛋事后报复,兄台是本地人,会不会……”
“哦!哦!”书生连忙摆手道,“问题不大,我李家父子都是有功名的人,李家亦是本地乡绅,何况你我之前素昧平生,追究起来倒也可以推月兑个干净。”
“原来兄台姓李!”方涛拱手道,“在下姓方,名涛,至于表字……呵呵,未及弱冠,家父又在去年亡故,故而没有表字……”
书生拱手肃容道:“方将军年未弱冠便征战沙场,实在让在下佩服!某姓李,名信,家父……唉!说来惭愧,家父在崇祯初年被定为阉党……”
方涛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拍拍李信的肩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哪!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个阉党余孽!不过却比李兄倒霉了许多,连进取功名的机会都没有,没了办法才混成这样……”
一直在旁边擦汗的红衣女子亦是笑了起来:“方将军笑话人呢!没了功名还不是一样当了将军?”说着走上前向方涛行了个万福礼,恭敬道:“红娘子多谢将军仗义出手!”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兑票道:“如此厚赠,红娘子实在受不起,还请将军……”
方涛含笑摆摆手道:“姑娘收下吧!这些钱我们用不上了!这一趟北上,要么大胜,到时候以首级论功,自然不会只是这一二百两的赏赐;要么大败,战死沙场之人,要这些钱何用?还不如给急需之人!”
李信闻言,立刻两眼放光,竖起拇指赞道:“将军果然大义,李某佩服!”
“呵呵!”方涛笑了笑,旋即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再将军将军的,咱不过就是个力气大点儿的厨子,随着大军一起赴死来的!这身行头不过是借着穿穿而已,诈唬诈唬这帮杂碎还行,若是较起真来,官凭告身可是一个都没的……”
李信愕然,红娘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城外传来一阵仓卒的号角,方涛脸sè一变,朝两人拱手道:“对不住两位了,大军开拔,在下告辞!”刚准备走,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余下的兑票塞到李信手上,嘱咐道:“李兄,你我萍水相逢,可我知道你是个守信义的好人。这些是我的全部家当,河南近年先涝后旱,今年冬天雨水多,雪下得少,恐怕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会有蝗灾。这些银子就算在下临死之前为中原父老尽的一点心意,大灾一起,还请李兄代在下开棚施粥,救得千万xìng命,也好让在下在地狱之中积下一点恩德,来生托生一个太平富贵人家。”说罢,转身便大步离去。
李信捏着手里的兑票,看着方涛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被人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兑票收好,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对着方涛的背影拜倒在地,口中道:“李信替杞县百姓多谢将军!遥祝将军北上凯旋!”
旁边的红娘子微微摇头叹息道:“可惜,这样的人当不了朝廷的官儿……”
方涛三人一路小跑出了城,只见卫队已经整顿完毕,有次序地将战马牵上渡船。金步摇一脸郁闷地站在船边,轻甩着马鞭出气。
“阿姐!”方涛远远看见,连忙跑过去问道,“阿姐心里不痛快?难道是福王太不像话了?”这话一问,金步摇更郁闷了。
事情的经过足够让金步摇呕血三升然后当场气绝。金步摇接了福王朱常洵的请柬之后,出于大家好歹是亲戚,对方又是长辈的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去了一趟。快马加鞭赶到开封府,刚刚找到王府的大门,就看到门口排起的鼓乐长队,规模之大,完全就是王府仪仗。
被吓了一跳的金步摇只得先打马回返,在开封的街面上买了些礼物之后再次牵马步行到王府,规规矩矩递牌子求见。很快,肥胖程度不逊其父的福王世子朱由崧如同扬州名菜狮子头一般从王府里笑容满面地“滚”了出来。看到金步摇之后,朱由崧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原本发自真心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无比。金步摇模不着头脑,彼此见礼、叙了长幼之后跟着进了王府。
王府的正厅早就摆开宴席,当朱常洵看到金步摇之后,满脸的笑容也立刻消失,然后就是规规矩矩地彼此见礼、开宴吃饭。席间福王妃倒是对金步摇热情有加,可金步摇不知道对方为何宴请,吃得也是心里惴惴不安。酒宴过后扯了一会儿闲话,金步摇便推说军务缠身,一头雾水地告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