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午,小睡了一会儿的方涛就召集了包括招财进宝兄妹在内的所有家丁,准备“修理修理”。每个人怀里抱着木棍,一脸不解地看着方涛。方涛也不含糊,直接拿过进宝的木棍做起了示范。
“你们看,就这么着,把棍子放在石块上,石块顶在中间,你们站上去,什么时候能站稳喽,咱们什么时候接着cāo练,”方涛站上棍子稳如泰山,“不准扶东西。”
“啊……”方富贵吞了吞唾沫,试探地问道,“爷,您若是钱不凑手……兄弟们可以少领些军饷……”
“什么意思?”方涛反问道。
“爷……这个……杂耍都是要从小开始练的,小人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帮爷敲敲锣喊两嗓子还成,若是让小人练这个,小人实在不行了;更何况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能三百多口子放一块儿练摊儿吧……”
方涛的脸完全被方富贵的话扭曲了,咬牙切齿半天才艰难道:“富贵你听好了,老子让你们练就练!谁说我让你们练摊儿去了?你们这帮混蛋!老子将来要带你们上船的,这会儿让你们在地上练,等回了南京让你们在长江上练,将来要出海练!都TM给老子站稳了!”
招财到没什么,长久以来,方涛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但凡涛哥儿让他做的,肯定没错;进宝就更不用提了,用招财的话说,她跟方涛两个人共用一副脑子,跟方涛根本就是一个人。方涛的话带来的最大变化是发生在家丁们身上,一言出口,家丁们非但没有了为难的表情,反而人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sè。“爷!小人就知道跟了您能有一场富贵!”方富贵立刻抹脸媚笑了起来,“到海上混饭吃好哇!跑商路赚钱,直接抢海商的话来钱更快!爷果然是能人,能有这么好的财路……”
方涛憋着的一股劲被方富贵一番话彻底打消,恨铁不成钢道:“娘的,老子怎么就瞎了眼救了你们这群丘八!成天想着发财,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能不能站稳还是个问题呢,都先想着发财!”
“站!站!小的们这就站!”方富贵连忙赔笑一阵,自己带头往木棍上站。可这种高平衡xìng的活动不是说站上去就能站上去的,方富贵站到棍子上没到一息功夫,人就摔了下来。所幸站得不高,方富贵原地打了个趔趄就站稳了,其余溃兵也都是歪歪扭扭上上下下不亦乐乎。看到大家都练上了,方涛这才放了心,找了快石头坐下休息。
卞玉京闲着无事,走到方涛身边问道:“大人,赛赛启程北上之时也是坐船过江的,江上风浪虽大,可船只摇晃的时候人也能站稳,赛赛初时不适应,后来也是行走如常。想来他rì这些家丁上了海船也只消几天功夫便可站稳,何苦在此费这种功夫?”
方涛笑了笑,低声道:“卞姑娘有所不知。在高阳时恩师说过,兵丁若是饱食终rì,难免无所事事。这几天吃饭不愁而且油水不少,这些家伙明显懒散了许多,若是不找个机会把他们弄个jīng疲力竭,以后就真成兵油子了。何况卞姑娘可别小看了这杂耍的玩意儿,想要站稳了,须得腿脚、腰、肩、月复均衡用力,哪一处力气大了都不会站稳,虽然比不上实战cāo练,可一个下午下来也足够让人腰酸背痛了,挺锻炼人。时间久了,不管是对敌还是自卫,每次进退都是全身同时发力,不但力道更足,而且坚持的时间能够更长;将来到了海上,就算碰上再糟糕的情况也能应付了,好处多得很呢!”
卞玉京有些吃惊道:“看不出大人年未弱冠却能知晓如此多的东西……”
“呵呵,我可没那通天彻地的本事,都是惠姨教我的,”方涛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倒在身后的大石上,“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当个平头百姓,在南京痛痛快快地做我的小老板,然后娶了宝妹,就这么过上一辈子。没想到,十年前捞起这把刀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卷了进来,一辈子都月兑不开身了……”
卞玉京有些诧异:“大人既然想过上太平rì子,解甲归田便罢,何苦在这里劳神?”
方涛仰望天空,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可当惠姨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答应了。海外……真有些期待啊……惠姨说,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从来没有安份过,即便是想着过普通人的rì子,那也是因为这颗不安分的心找不到属于它的归宿,所以才会消沉下来……惠姨说得没错,打小我就从来没想过在老家呆上一辈子……”
“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孩子小时候有这个想法也没什么,”卞玉京跟着笑了起来,“如今大人苦尽甘来,又得高人指点,自然要施展抱负。”
方涛呵呵笑了两声道:“抱负什么的根本谈不上,当跑堂的那时候常有海商来往,间或还能看到给朝廷送火炮的红毛夷,那时候我就想着,这大海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怎么都这副鬼样子?还有没有更奇怪的人?真想去看看哪……”
……………………
新年。按照以往的惯例,免不掉的朝贺、祭祀,休假结束之后照例是一次大朝会。不过没有人敢在朱由检面前提高阳,大过年的,你不让皇帝痛快了,皇帝也不会让你痛快。相反,阁臣们倒是反常地大度起来,上表祈请皇帝放刘泽深回青甸镇养老。
朱由检反而有些奇怪,看着跪在地上请旨的周延儒问道:“朕闻太行多旱少雨,百姓谋生甚是艰难,故而才挽留青甸侯在京中小住一些时rì,当时诸位阁臣也都同意的,为何今rì又有此议?”
周延儒回答道:“上启万岁,青甸侯的封地在南太行而非北太行,南太行气候温润雨水充足,可称山清水秀绝美之地,非是风沙遍地的京师可比。”
朱由检笑了起来,转而问刘泽深道:“青甸侯,周爱卿羡慕你那封地呢,你倒是有闲了也请周爱卿到你哪儿小住几天?”
刘泽深连忙出列伏阙道:“固所愿耳!只怕周阁部公务繁忙,无暇分身。”
周延儒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青甸侯客气了,周某焉敢造次登门,叨扰世勋?”
朱由检即位以来一直讲究朝会的质量,没什么兴趣让官僚在自己面前不咸不淡地乱扯,看到刘泽深和周延儒两人侃上了,连忙将话题拉回来道:“不过么……周爱卿也是知道的,如今鞑子肆虐京畿,杨爱卿又领兵在外,朝中知兵事者甚少,朕原本打算让成国公、英国公和青甸侯一起帮朕参赞军务……”
周延儒连忙叩首道:“臣启万岁,时下已然开chūn,鞑子南下rì久应已疲敝,想来不rì便会在我诸路大军围追之下夺路北逃。二月将至,当务之急那是准备好chūn耕抢种,好让北直隶百姓入秋之后能有果月复之物;还需调拨钱粮以赈济被鞑虏掠劫一空的州县,此事千头万绪……”
“唔……”朱由检微微颔首。周延儒说得也有道理,按照惯例,鞑子闹腾一番之后开chūn了就会退去,既然鞑子撤退已成定局,那么这会儿再言兵事就算是马后炮了;相反,这个时候最让人头痛的应该是鞑子退去之后的善后事宜,赈济的钱粮要尽快到位,chūn耕也应该及早筹备,要不然北直隶酿出民变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周爱卿言之有理……”刚过而立的朱由检立刻被活了一辈子炼chéngrénjīng的周延儒引开了注意力,“散朝之后,内阁可速派人到京畿各县查明实情,议一议抚恤需要的钱粮、推几个人选,拟个条陈上来……”
“臣遵旨!”周延儒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让刘泽深留在京城继续施加影响,以后东林地位可真还难保了!自己这个阁臣也算做到头了。
新年的第一次朝会跟以往一样没什么新意。恭贺一下,议一些不关痛痒或者已经达成共识的内容,然后各自回衙门办公,该干嘛干嘛去。不过如今跟往年还是有些不同的,出了běijīng城墙就是鞑子的势力范围,朝廷的文书发不出去,外面的奏报送不进来,这些rì子衙门里别说公务了,私活儿都没几件,进了衙门还不照样喝茶聊天?话又说回来,即便在平时,哪天又不是这样?反正大正月里的除非天塌地陷的大事,各地送上来的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奏表。
朝会开得很长,谈论的话题很多也很重要。比如在新的一年里,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增加百姓收入、提升大明百姓的幸福感;比如要多关注水利建设,争取来年既没大涝也没大旱;比如要加强民间教化,让百姓们紧紧团结在以朱由检陛下为核心的大明王朝周围;比如要更大地动用外交力量,妥善处理好大明王朝与蒙古、建州女真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等等。毫无疑问,这些内容都是利国利民的,朝堂上自然是一片赞同,至于具体措施么,暂时没有,各衙门回去议一议吧,好好落实这次胜利的、团结的朝会的重要jīng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