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富贵带着的队伍与方涛埋伏在山坡上的伏兵擦肩而过,而朝鲜兵并不知情,依旧高举着火把追杀者“敌军”,毕竟这也是难得的功劳。前面方富贵的队伍一过,方涛就立刻下令手弩齐shè,两百多支弩箭直扑后面的火把。朝鲜兵密集的火把阵立刻成为了重点打击的对象,头一批近百号人立刻中箭倒地。家丁们手中的手弩shè得更欢了,几轮齐shè下来,朝鲜兵倒下了一大片。本来这种连shè手弩强调的不过是shè速而不是威力,五十步的距离上顶多给个轻伤,暂时失去战斗力而已,可朝鲜兵人实在太多了,想要立功的也实在太多了,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脚步也没停,直接踩了过去。于是,悲剧的踩踏事件让家丁们的手弩一下子取得了巨大战果。
十支弩箭shè完,朝鲜兵已经倒下了近千,多数都被自己人活活踩死。醒悟过来的朝鲜兵也不傻,直接丢掉了手中的火把,踏灭。整个山道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可这种黑暗对方涛和家丁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一来他们在黑暗中呆得久了,早就已经适应,何况朝鲜兵的方向已经固定,凭他们两条腿,一会儿功夫还飞不了多远;二来郎山的山洞生活也是漆黑一片,没事的时候大家模黑给弓弩上弦上箭早就习惯了。可朝鲜兵却是从光明直接陷入黑暗,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动物怕黑的本能让朝鲜兵停下了脚步,想要等待视力稍微恢复一下再次前进。可天上没月亮啊!他们这一等,还没等来视力恢复,却等来了铺头盖脸一阵箭雨,又是几十个人惨叫一声倒下去了。这是黑夜,黑夜中什么都看不见,耳中只能听到同袍受伤的惨叫声,这是对人心智的极大考验:天晓得下一波箭雨会不会shè到自己身上!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做出了两种选择:一是赶快向敌人冲过去,二是赶快往回跑。朝鲜兵很快各自做出选择,悲摧的是,“各选各的”,这一切则意味着,原本追击的队伍有人往回跑,有人往前冲,彻底混乱。
得了便宜的方涛当然没放过这样的机会,听到朝鲜兵方向传来的嘈杂声之后,果断下令继续放箭,同时所有家丁口中鼓噪喊杀。果然,最先按捺不住的朝鲜兵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兵器朝挡住自己前路的同袍挥了过去。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所有的事件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起点:炸营了。唯一让方涛遗憾的是,炸营的是朝鲜人,不是鞑子。
朝鲜人装备了大量的明军制式火铳,这是建奴历次大战之后的战利品,他们自己看不上这种威力勉强合格shè速却极慢的武器,就把这玩意儿装备给了同样废柴的朝鲜兵打酱油用,朝鲜兵自己掐起来之后,整个山道上乒乒乓乓乱想,火光也是一阵接着一阵。(按:明军的火铳也算可以的了,优势在于不需要训练太多就可以成军,比起弓箭手的训练而言,成本和周期短了许多;至于威力,只能去问问当时的兵备是如何制作这些军需了,想要好东西,质量得过关啊……之所以败,还是因为兵种之间的战术配合以及军队士气、战斗素养、后勤补给等方面的综合因素所致。)
看着这个状况方涛倒是想再来一次火上浇油,奈何shè速快则意味着消耗大,两次轮shè之后箭囊中的弩箭已经消耗了一半,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把这些保命的东西再撒出去了,于是只得收拢手下准备撤离。
方富贵则在此时带着一拨江湖汉子从黑暗中敢了过来。
“老爷,小人……”方富贵刚想复命就被一个江湖汉子直接推开。那汉子阔步走到方涛面前拱了拱手道:“多谢将军救援!在下便是人称河北……”
“你是谁跟老子有个屁关系!”方涛没好气地回答道,“别挡着老子手下回话。”
黑暗中,那汉子明显被方涛气得得不轻,隐约抖了两下,侧过身站到了一边。方富贵见状连忙走上前道:“回爷的话,带出去的五十个家丁一个不少,全都囫囵个儿回来了,重伤的没有,轻伤的六个,也亏得朝鲜狗手上的家伙不顶用……道上的诸位好汉能回来的都回来了,路上跑丢了一些个,剩下的不足一百……”
“可惜了,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方涛低声叹道。
“河北绿林没一个孬种!”被方涛呛了一口的江湖汉子很不适时机地插了一句。
方涛刚刚升起的一股敬佩之情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道,若不是你们轻敌冒进,也不会折损这么多!一身好功夫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听句劝也好啊!战死的这些好汉只要稍加管束训练可都是顶级的好兵,白地被这么糟蹋了!气归气,可方涛还是对这些悍不畏死的江湖汉子有些仰慕,打小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做他的大侠梦,如今看到了真正的“大侠”,心里也是觉得有些亲近。当下口气不再那么强硬,只是点点头道:“撤退还需赶山路,诸位英雄抓紧时间休息吧,运气不够好的话,没准我们还得带着鞑子钻几天山窝……”
那汉子也没了言语,在方富贵的带领下到一边休息去了。很快,招财就跑过来:整装完毕,随时可以离开。方涛没有迟疑,立刻下令开拔,上山暂避。这是军令,家丁们也没有质疑,虽然眼前局势下去冲杀一下没准能捞不少好处,可与机遇同时而来的则是风险,有经验的家丁们已经从脚底传来的轻微颤动估模出了对方骑兵的位置,这会儿不撒丫子,等会儿自己就成了鞑子的一盘菜。一声令下,家丁队很自觉地闭上嘴,按照预定路线一个接着一个撤退;江湖汉子们虽然对这种怯战行动表示不满,可也能明白眼前局势,骂咧咧地说了几句,跟着后面一块儿撤退。
朝鲜人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蒙古人赶到了。蒙古人这回也犯了个错误,这个错误不大,但是这个极小错误的出现导致局势一下子变得无法控制。狂奔而来的蒙古人看到朝鲜兵陷入了混乱,当即就将火把全数点燃,向朝鲜人shè了一拨箭,当然,这只是jǐng告的箭矢,如同现在部队混乱时,长官适时拔枪朝天示jǐng一样。可在jīng神极度紧张的朝鲜人看来,这些箭矢则代表着惩罚他们作战不利的前奏,因为蒙古人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朝鲜人的内乱立刻停止了,所有人发一声喊,方向一致,步调一致地朝着山上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奔了过去,转瞬冲入了山林。所有人下意识地都以为,有亮光的地方一定有敌人。
这一下蒙古人有些慌了,他们原本的意图是shè一拨箭让朝鲜人安静下来,然后在山脚放一把火把山上的明军赶下山围歼,可朝鲜人这么一搞,那还怎么折腾?再看看朝鲜人冲锋的方向,带队的蒙古将领脸都白了:长陵!朱棣的陵寝!两百年前蒙古人前后五次被朱棣爆了菊花,至今仍然心有余悸,这一下倒好,朝鲜人慌不择路,朝着长陵冲过去了。且不说蒙古人天生的畏惧,光是多尔衮一再下达的不激怒南朝的军令就足够让所有人的脑袋被女真人当球踢了。蒙古人一慌,也只得翻身下马追进林子,准备截住朝鲜人。
后面的多铎就更悲剧了,等待胜利消息的他听到斥候来报说朝鲜人和蒙古人都奔明狗皇陵而去的时候当场目瞪口呆:都TM疯了!还愣着干嘛,追啊,把人截住!于是镶白旗jīng兵二话不说纵马追了上去,这一回为了赶时间,没有再爬山,而是直接冲上通往长陵的山道,呼啦啦奔了过去。
端坐在中军大营等候消息的多尔衮的心情却如同后世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极度刺激。在江湖汉子们刚开始袭营的时候他就已经披甲起身了,当他得知不过是一群江湖人自杀式攻击的时候心也就放下了,这点小事多铎是是应付得过来的;鉴于岳托和硕托两个大侄子慌慌张张冲进自己军帐请求出兵的时候,多尔衮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与淡定,又迅速解开自己的铠甲没事儿一般地躺在床上,教训两个侄子为人处事需要沉住气的道理。
不久之后就传来局面被控制的消息,多尔衮脸上顿时增光了不少,这好歹是自己淡定的结果;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不起来了,只一盏茶功夫又传来报告,一股数目不详来历不明的明军突然出现,救走了偷袭之敌;这一些岳托和硕托坐不住了,既然有了一股自然就有两股、三股,数目还不详,万一出了乱子,尤其是那些掳来的丁口财物被趁乱劫走,那损失可就大了,可多尔衮依旧装作淡定,告诉两个侄子,成大事者须有大器;果然,探马又带来了好消息,多铎开始指挥麾下兵马分成三个梯队有限度地追击残敌。这一下多尔衮放下心来,三个梯队可保万无失一了,何况还是有限度地追击,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