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招财也插话了:“对头!还有卞姑娘你自己,若是那个没尾巴的家伙不肯要你,你干脆带着我妹子一块儿投青甸镇去,有阿姐照顾,保管你这辈子太太平平……”
卞玉京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冷静下来了,连连摇头道:“不!我都不答应!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方涛摇了摇头,径直走到大殿门前,用力推开门。大殿内供奉的是成祖皇帝塑像、孝慈文皇后的画像,以及一干永乐朝功臣画像名讳,方涛走到大殿zhōngyāng,跪叩行礼之后朗声道:“草民南直隶如皋方涛海cháo,再拜成祖皇帝陛下。草民一介布衣,本无心庙堂与肉食者同谋,然因缘际会得成祖皇帝所赐之令牌,得以收拢溃兵千余,聚粮秣、战高阳,屡陷敌手而侥幸得还者,盖大明列祖列宗之庇佑也。然小子先考自幼苦读,诗书满月复而不得晋身,三十有六载方得以恩补县牧,继而得子,小子是也,盖赖先祖之庇佑。先考为官十余载,虽不敢言显名于当世,亦能有声于江淮。然魏阉当道,先考两任而不得右迁。不得已,先考乃自出赀才修生祠以奉魏阉者,不意今圣即位、魏阉伏法,先考亦同为阉党,前番功过一概革除,崇祯十年末,先考不堪税吏挞伐之辱投缳家中,小子悲恸甚矣!先考殁时,以《孟子》‘君之视臣入草芥’一语以遗小子,然《诗》言之以志,《书》言之以德,《chūn秋》言之以义,小子不肖,不敢忘《chūn秋》之大义,故而从戎,以千余羸弱撼十万鞑虏,诚为报成祖皇帝赐牌之恩。今鞑虏围城于外,草民当出战以效先贤,或有不幸,唯死而已,马革裹尸,不亦快哉!”言毕再次叩首,站起身,大踏步地走出了正殿。
“富贵,准备绳索,缒墙出击!”
“得令!”方富贵神情激动,行礼之后立刻下去准备。待一切准备完毕,方涛第一个爬上了墙头。卞玉京送到墙脚下,直接跪倒在一旁行礼道:“江南歌伶卞赛赛恭送诸位!若有来生,赛赛愿作七尺须眉再战鞑虏!”
“出发!”方涛一声令下,所有家丁纷纷缒墙而去。一段时间的特训让家丁们模黑走山路一点问题没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达了山腰部位,渐渐接近了一字长蛇阵的腰月复环节。居中偏下的部队主要是蒙古人,期间夹杂着少数女真人和朝鲜人。事起仓促,不少部队临时散乱编排,倒也相安无事。方涛躲在林子里看了看篝火边一脸平静的蒙古兵,坦然地蹲了下来。“富贵,这回对上的是蒙古鞑子,怕不怕?”方涛一脸笑意地问道。
“人死卵朝天!”方富贵不以为然道,“兄弟们的自打高阳城破那会儿就是老爷您给的,什么时候拿走,言语一声便是。”
“等会冲出去,鞑子自然首尾难顾,而我们也是被包围夹击,”方涛继续说道,“恐怕最后死相会很难看……”
“怕个卵!”方富贵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就是个死么?咱不怕!”
“好!”方涛语气一冷,猛然站起身,铁槊一挥,大喝道,“一朝赴死,便是今rì,跟我上!”说罢带头冲了出去,后面的家丁看到方涛冲了出去,也都挺起长矛冲出了林子。外围的蒙古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涛当头一槊连头盔带脑袋彻底劈开,凌空喷出一波红白相间的血雨。后面的家丁不遑多让,三百多枝长矛齐刷刷地往前捅,几十个鞑子立时殒命。
没反应过来的鞑子一脸懵然,眼睁睁地看着家丁的长矛捅进自己的身体。三百家丁在突破蒙古人脆弱的外围之后立刻在有限的空间内十人一横排,层层叠叠地向两侧扩散开去。反应过来的蒙古兵也立刻抽出随身的腰刀上前搏杀。山道虽不陡峭,可十分狭窄,加之驻扎的兵马十分密集,蒙古人的战马一下子失去了效用,少数上了战马的蒙古人连速度还没来得及提起来就直接被长矛捅下马背。因为地形的缘故,家丁们的十人横排反而异常刁钻,长陵的山道虽然宽阔,可顶多容得下三四十个人并排,三个十人横排一摆,基本就无法迂回到横排的侧翼,而后面的横排也只能层层叠叠地排在身后,如同刺猬一般徐徐前行;发狠的家丁为了多拉几个鞑子垫背,干脆连挂在背后的钢盾都取了下来,左手持盾,右手将长矛夹在肋下,挺矛前突,侥幸冲到家丁身前的鞑子一刀砍在钢盾上除了一连串的火星之外什么都没能留下,旋即被后面的长矛手捅死。
方涛没有想到一个突击居然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心里愈发兴奋,手中铁槊一抖,带着方富贵并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丁游走于各横排之间的空隙,时而前突时而隐入阵中,无时无刻不带起一阵血雨。
“爷,咱们这两头并进不是个法子,等会两边空隙越来越大,就变成咱们首尾难顾了!”战斗中,方富贵有些急切地喊道。
方涛放慢动作环视周围,沉声道:“上山为仰攻,下山为俯冲,往下攻容易些。往上攻的人放缓,留一百人徐徐后撤掩护咱们的后背,其余人一起攻下去!”方富贵立刻跑出去传令,很快,家丁们阵形一变,原本因为两面齐攻而拉开的间隙立刻缩小,向山下攻击的力量也立刻得到加强,又因为是自上而下的俯冲,打起来顺手了许多,三百多人的队伍整齐而有节奏地往山下推了过去。方涛暗暗叫一声侥幸,也幸亏山道不宽,否则非但侧翼不保,而且队伍横面太宽的话,以家丁们素养,走不到十步就乱套了,只有在这山道上并行的人数不够多速度也不甚快,才能保证队伍横面的齐整。
正在等着方涛上钩的多尔衮突然听到一阵sāo乱,很快就有人来报,山腰的蒙古人遭到来历不明的明军袭击。多铎立刻放眼望去,半晌收回目光道:“哥,没旗号,天黑,看得也不甚清,到底是那支?”
多尔衮同样看了一眼,微笑道:“放眼整个南朝,交起手来连旗号都不打的,也只有这个不懂规矩的方小子了!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山腰不便动手,等他们推进到山脚的时候地势开阔,直接围住!”
“那这里?……”多铎迟疑了一下问道。
“若是没这方小子,咱们兄弟会跑到这儿来?难道还真攻进长陵不成?”多尔衮呵呵笑道,“咱们费了半天功夫,还不就是为了引这小子出来?既然他出来了,还呆着做什么?快走吧,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打的时间太长了,这小子撑不住就不好了;死的蒙古人太多了,吴克善又要找咱们要抚恤了!”
“那赶紧!”多铎连忙道,“你那大舅子要起钱来比明抢还狠!”兄弟两个哈哈一笑,调转马头往山下而去,硕托和阿济格也连忙跟上。
城头上的张千户先是看到鞑子山腰军阵中火光一起旋即陷入混乱,接着多尔衮的帅旗就往山下移去,心知下面已经得手,当即抽出腰刀大喝一声:“方将军已然破敌,军士们,随我杀!”说罢,绳索一甩,直接缒下了城墙,几十个悍勇之士亦是有样学样,同样绳索一甩,跟着缒了下去,几十个人带头朝被围困的江湖汉子们靠拢。余下的卫所兵看到千户带头杀出去了,自己也没这个直接缒墙的本事,只能打开大门从里面叫喊着杀了出来。几百人一阵冲杀,整个明军士气为之一振,包围圈内的江湖汉子看到援军杀到,也都振奋jīng神向援军方向突围。
有些倒霉的则是负责包围的蒙古兵,先是自家营盘大乱、再看到帅旗撤走,然后又见明军冲杀出来,士气一下子跌落谷底,也只得放弃包围往山下撤退,至于殿后,又一次交给了倒霉的朝鲜人。不过朝鲜人的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接到命令之后他们很快就从“哗变”状态下直接进入了防御状态。有了朝鲜人殿后,蒙古人算是暂时月兑身,不过朝鲜人就有些倒霉了。刚才江湖汉子们一直被围着,突围突不出去,搏杀的机会也就相对少一些,体力消耗不算大,这回不但有了援军而且鞑子还跑了,jīng神振奋之下连撤退的心思也没了,直接挥舞兵器向朝鲜人扑了过来;张千户带着的卫所兵表现更甚,一来他们还是有点识货的,知道眼前的不过是朝鲜“二鞑子”,战力比起大明来更加不堪,二来这些人打逆风战绝对不行,可打起顺风战来说无不奋勇异常,看到鞑子主力跑了,留下一群软蛋殿后,前面还有江湖人打头阵,也跟着一块儿上去了。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张千户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一群“叫花子兵”突然如猛虎下山一般跟朝鲜人死磕,愣了半天张千户才咬咬牙跺跺脚跟着杀了过去,没办法,人是他带出来,总得囫囵个儿给带回去,否则三个卫所的将士家属非把自己活撕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