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诀苍生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坐而论国

作者 : 醉拍阑干

()刚才在吴府门口亲眼看到方涛将两枚五十两银锭揣进怀里的简由顿时目瞪口呆。

“嘿!我说你小子可够刁的啊!”简由身后的男子发话了,“刚才一百两都收了,怎么还说没钱?”

方涛眨巴眨巴眼睛道:“又不是我要去茶楼的,是你们要我去的吧?既然是你们请我,怎么就轮到我给钱了?我这钱有大用场的,还不能用在这儿……”

简由好奇道:“你这钱准备如何花掉?”

方涛脸sè微变,不自然地笑笑:“当初我收拢的溃兵总共一千四百四十六人,姓名、籍贯、家中情况都是一个一个登记造册的。守高阳、战长陵,到现在入京,只剩下二百六十三个。活着的,已经给了赏,可战死的,总要有个交待……”

简由闻言,微微颔首道:“也罢,这杯茶我请了!”

“那倒不必,”方涛直接在路边一块上马石上坐了下来,“还是在这儿等着吧,捎信而已,我估模着成国公也懒得请我进门喝酒吃茶,还不是一会儿功夫的事儿?不如等他回来的半道上直接递过去。”

“小子,孙阁老好歹也是你恩师啊,他的遗奏你怎么就随随便便递出去了?”那男子又忍不住了,“就不知道递名帖登门拜见?”

方涛拍拍上马石的另一侧,示意简由坐下,眼却斜看着那男子道:“没错啊,他是我的恩师,可他又不是成国公的恩师。阁老又怎么了?恩师这一辈子没亏欠过大明一丝半点,到头来落个什么下场?别的我不敢说,以恩师为人,这封遗奏上绝对没一字半句替他老人家自己邀功请赏求追封的话,绝对是句句替朝廷着想!而且我也敢说,恩师的这些话,一条儿都甭想出běijīng城!就连大内都出不去!大明的那些官儿啊,从阁臣到县宰,全都烂到根子了,出一个利国利民的点子,必定是要从这些人手里把他们能捞的钱收归国库去,可他们能答应么?到时候阁臣带头,满朝堂这么一起哄,这些条陈不被通过都是轻的,没准还得追问恩师一个不轨之罪呢!打心里说,这遗奏我实在不愿意递上去,可恩师遗命,不得不从罢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恩师泼脏水,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拼得自己满门抄斩,老子也带着二百甲士先灭了他九族再说!”

简由皱眉道:“你这话说得太重了吧?孙阁老乃是国之干城,而且以身殉国,常言道,死者为大,阁臣们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会计较这个吧?”

“这可难说了……”方涛哼哼唧唧道,“当今这皇帝老儿……哼哼……最有主见也最没主见,一点儿都禁不起旁人撺掇,一撺掇,可就没准……”

简由一脸尴尬,支吾道:“满朝伏阙请命,有时候不是有道理就能说得清的。”

“所以说,要想整治朝纲,还得从吏治上下功夫,”方涛一本正经道,“至于百姓做什么,田地是否抛荒,官府不用去管。官府管得少,百姓们自然会找到生路,别担心田没人种,眼下到处闹灾,光是西北那片,就算不种还能比现在更糟?我是个厨子出身,现在算是个商户吧,我只知道,若是种地不赚钱了,百姓们自然想着去做工,若是种地赚钱了,百姓们自然回来种地,当官儿的要做的不是把百姓当作财源,而是要告诉百姓哪儿是财源,百姓手头有了钱,谁吃饱了撑的去造反?当官儿的应该是百姓谋财的开路人,而不是捣乱鬼;应该做的是替百姓清理求财路上的障碍,而不是给百姓设坎儿,更不能把百姓当牲口使。只要把当官儿的收拾好了,天下自然太平,等到条件允许的时候,民风、朝堂都会发生变化,不必刻意去改什么制、革什么新,搞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整天腥风血雨,没劲。”

简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半天,没天子什么事儿……”

“有没有天子都一样,”方涛大咧咧地说道,“比方说我,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天子,天子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客气的话,天子就算再圣明,他能奈何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县令?两条路,一条,皇帝管好朝堂上的大佬,大佬们管好他们的手下;第二条,干脆点儿,县令让各地乡老士绅四民百姓集体公推,他们看走了眼算他们自己倒霉,这可是孔子和孟子都说过的,不是我扯淡……”

“那军务呢?”旁边的男子又问道,“流寇、辽东,又如何?”

方涛没好气地回答道:“这是街口,不是朝堂!咱们几个换一身破烂再端个破碗,一准有人给两个铜板花花。你们谈谈民生就算了,好歹我也曾是个潦倒到极点的人,你们谈辽东做什么?咱们又不打仗……”

简由干笑两声道:“呵呵,这个……不是今年鞑子刚糟蹋了一遍北直隶么?大伙儿都担心鞑子再来祸害……”

“鞑子暂时不会南下了,”方涛语气淡然道,“他们得回去内讧,然后休养一阵子。这是大明最后的机会,花上几年功夫,无论如何要把内乱平定。可惜了,那些个官儿……”

“海cháo老弟允文允武,难道不考虑跻身朝堂?”简由突然问道。

方涛耸耸肩膀道:“不干,而且也没我的位子!阿姐说得对,朝堂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什么位子上是什么人,下一任是什么人,甚至下下一任是什么人,那都是东林党早就论资排辈商量好的,突然冒出个我来,他们还不得跟我玩儿命去?还不如回家开铺子过自己的rì子,皇帝还欠咱老方家一条命呢,偿命不敢想,没让他赔礼道歉算好事了,我干嘛再把自己的命搭上?”

简由顿时无语。街角传来阵阵车马声,简由侧过头一看,笑道:“巧了,成国公的车马没来,英国公的车马倒是回来了。”

后面的男子撇撇嘴道:“这厮多半又是跑到老刘那边喝了一夜酒,也不叫上我……”

方涛讶然道:“你们还认识?”

“熟得很!”男子漫不经心道,“这厮常吃人家霸王餐……”

“哦!”方涛点头道,“也对,开酒楼的最恨这种仗着权势吃饭不给钱的!”

男子眼睛一瞪,整个人一下子被噎着了。简由轻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拱手道:“等不到成国公也算等到了英国公,某就不叨扰海cháo小哥儿了,他rì有缘,不妨再见畅谈!”

方涛亦是客气还礼道:“足下能陪方某打发时间,方某感激不尽。近rì手头紧,就不邀足下吃酒了,来rì方某必定亲自下厨……”简由和那男子齐齐翻了翻白眼,无奈地对视一眼,带着人从长街的另一头施然而去。

张之极的车马很快到了方涛面前,方涛毫不客气地站到了路当中,傲然挺立,在旁边听方涛谈话听得直打瞌睡的招财见状也毫不客气地跟方涛并肩而立。

“站住!何处将官,何故阻拦公爷车驾!”张之极卫队的队官看到方涛这招财一身甲胄,估模着是某处军中的将官,也没像对待小民一般直接轰走,但按住刀柄,依旧语气不善地喝问道。

方涛拱拱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漆密封的袋子双手呈上道:“在下奉恩师孙阁部讳承宗遗命,将此遗奏呈交英国公门下,万企英国公转呈万岁御览!”

队官将信将疑地看了方涛一眼,从方涛手中接过纸袋仔细察看。火漆密封,上面是不是孙承宗的印队官也不太清楚,不过抬头和落款倒是一点不差;不过隔着袋子仔细捏了又捏,似乎确实是一份奏表,放到鼻子边嗅了嗅,没什么异味,又朝方涛仔细看了两眼,这才转身走向张之极的马车。

方涛看了看队官的背影,想起马车中的那位是个“白吃酒楼不给钱”的家伙,也懒得再搭理对方,朝招财一扭下巴:“胖子,咱们走!”两人也不多言,径直离开。

张之极正在疑惑马车为何停下,队官就在外面禀报道:“公爷,有人拦住队伍,说是有有孙阁老的遗奏,请公爷转呈天听。”

“拿进来吧!”张之极刚跟刘泽深喝了个势均力敌,这会儿正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晚上再战。听说有人替孙承宗转交遗奏,酒立时醒了大半,连忙坐直身体,不顾得车外天寒,直接打开了车帘子。队官恭恭敬敬地呈上袋子,张之极接过袋子,先看火漆,无误;再看抬头和落款,抬头上面写着“世袭大明成国公朱、世袭大明英国公张,转呈御览”,落款则是“老臣孙承宗于高阳泣血三拜死谏”。张之极的手一哆嗦,没错,这绝对就是孙承宗的笔迹,当下急问道:“人呢?快叫……请过来!我有话要问!”

队官立刻跑了回去,哪里还找得到方涛和招财的人影,无奈之下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张之极急得在马车上跺了两下:“咳!坏事!快,去成国公府上!”车队立刻转向。好在两人都是世袭国公,住的也都是京城的高档住宅区,彼此距离倒也不是很远,没一会儿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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