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办会之陪会
按照魏局长的指示,chūn节前,省局办公室全力以赴在做着同一件工作,即,筹办全省国税系统一年一度的税务工作会议。
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议。每一位市、县、区局的一把手届时均将集中到泰明市来出席会议,会上,省局将下达今年全年的税收收入完成任务指标,部署全年的主要工作。
对省局办公室而言,如何组织安排好此次会议将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项工作。
从去年底开始,老黄等几位资深秘书就在为准备会议材料而忙碌。其中最主要的一份材料,莫过于魏局长届时将在大会上所做的主题报告,这是由老黄执笔,倪副主任亲自修改,再经过各有关处室充分提出反馈意见,报经分管副局长杜副局长最终修改后,才最后交由魏局长拍板的。
由于几位副局长的分工之前做了一些调整,信息中心的邓家辉曾悄悄地问范毅:“听说最近有些处室的领导也要调整,是不是真的?”
这话,范毅却是第一听说,只能是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
邓家辉又说:“你放心,我又不会到处讲,只是碰巧听我们技术组里的罗正义说起来,又不知真假,这才问问你。”
范毅只得说:“我真不知道。这种事,反正跟我们关系不大,再怎么调,也不会调到你我身上,cāo那心没用!”
邓家辉笑笑说:“你小子嘴还挺严,看来,是个当官的料儿。不过,你说的也对,关我屁事!我就是一打酱油的。”
话虽如此说,范毅的心里却在暗暗焦急。至少从信息来源上讲,自己成了后知后觉者。而工作上,自己则成了边缘人,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就以此次会议筹备而言,自己从头到尾、整个儿就完全置身事外,成了一名名符其实、彻彻底底的多余人。
范毅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穿小鞋”的一种方式吧。
……
终于,盼望已久的工作还是安排下来了。
范毅全权负责整个会议的报到工作。从报到当天中午开始,范毅就坐在酒店大堂里不能离开,为的只是将会议资料完整、及时地发放给与会代表,同时也不能忘了请代表们在签到栏里签上到。
这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大部分的房间都被省局的此次会议包了下来,大堂门外拉了一条显眼的横幅,表明这里正在召开全省国税工作会议。
范毅又坐了一阵,代表们渐渐地越来越多,签到台前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拥挤。这不是办法,范毅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越往后,人越扎堆,就靠自己一个人,搞不好还会出乱子,这将会是倪副主任实实在在扣在自己头上的一个屎盆子。
这样想着,范毅招了招手,酒店的大堂副理快步走了过来。
范毅对他说:“请你赶快找两位服务员过来帮我一起发一发会议材料。”
大堂副理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范毅紧跟着又严肃地说:“再不快点,等会儿大堂出了乱子,你可要负责。”
大堂副理终于模出了对讲机来,边冲对讲机讲着话、边去安排。过了不到十分钟,两位身着制服、笑容可掬的女服务员就出现在了范毅身边,签到工作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
会议第一天上午,全部与会代表按时乘上了大巴,前往省zhèngfǔ大礼堂出席由省财政厅、省国税、地税共同参加的全省财税工作会议,只有在那之后,全省国税工作会议才算正式开始。
一路上,jǐng车开道,一溜大巴车分别贴上了红底金字的一、二、三……的车次号,在城里呼啸而过,惹得市民侧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下午,全省国税系统工作会议正式召开。两点二十五分,全场起立,鼓掌欢迎局领导入场,这是倪主任的特意安排,而且是在全省国税系统内的第一次cāo练。
魏局长的讲话开始后,所有办会人员的神经就明显松懈了下来。会务组的人员,有的模回房间里去休息,有的溜号外出办事,剩下的全挑会场最后一排,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听会兼休息。
办公室秘书老黄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叹道:“终于可以松活一会儿喽。”
范毅翻看着厚厚的讲话稿说:“这么长的讲稿,魏局长不知要念多长时间?”
老黄轻抖着二郎腿说:“至少三个小时,如果再月兑稿讲一讲,发挥发挥,那就是四个小时的事了。”
范毅说:“这不快赶上每年zhèngfǔ的工作报告了!”
老黄说:“那是,有什么办法!年年讲jīng减文件,年年文件堆集如山;年年要求开短会,年年的会议却越拉越长。领导们的讲话,更是越来越多。我记得,上个世纪那会儿,对了,你们还在念书,当时,我起草的领导讲话稿,超不过十页信笺子,如果打印出来,也只有几页纸而已。现在,你看看,赶上一部中篇小说了。”
范毅笑笑问:“那就不能少写点?”
老黄弹弹烟灰说:“少写点,别人以为你没有本事,领导认为你不够重视,最后,还是要让你返工,何必呢!”又说:“想当初,可没有什么电脑,整材料全靠手抄,很少有排版打印的机会,那阵子当秘书,轻松哪!”眉宇间透出一片向往之态。
范毅说:“弄到现在这种局面,黄老师,那你说,那始作俑者是谁?”
老黄笑笑说:“是谁我不好说,可有一条,这些年,我们大力推行办公信息化、现代化。推来推去,借用邓公当年说过的一句话,‘窗户打开,新鲜空气进来了,苍蝇蚊子也进来了。’信息化在带给我们极大的方便的同时,如果不从制度上加上制约,文件的长篇化、空洞化将会是一个趋势啊。”
老黄探头看了看主席台说:“平常工作中,你看看,两三分钟的讲话,也要秘书整一个讲话稿,十几二十页的材料,改动几个字,也要重新编排打印。这边讲jīng简节约,那边在铺张浪费;这边讲整顿文风会风,那边仍然我行我素。现在啊,领导是越来越像领导,秘书是越来越像秘书。”
范毅笑道:“那就是说,积重难返喽!”老黄说:“恶xìng循环哪!”
“其实,”老黄又说:“每年这种分部门召开的专题会,由部门领导出席的讲话,照我看来,十之仈ji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说人家党委、zhèngfǔ弄一个工作报告,那是要让各级代表们审议的嘛。我们也跟着年年弄,谁来审议?谁敢审议?就每年要做的那些事,是靠你领导讲讲就能做数的吗?会后,还不是得靠各具体部门再往下下文明确,这不是瞎折腾嘛,害得我们跟着写了不少废话。”
这些问题,范毅之前从未有认真思考过,更未研究过,现在听着老黄的牢sāo,感觉颇有些道理,却又不能确定。
老黄忽然轻轻一笑,问:“关于领导们的讲话,有一种说法,你听过没有?”
“哦,是吗?怎么说的?”范毅当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也知道,老黄这样说,其实就是希望他赶快配合地问一下的,于是很识趣地笑咪咪地问道。
“你看,现在魏局长在台上念得多起劲,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老黄再次看了看四周,最后一排本就坐得极松散,除了他和范毅两人坐在一齐,周围并无他人。在确认安全后,老黄指着前面会场内许多正在低头看手机短信、看股票、看电子书的后背,小声说:“人家说,这领导讲话,就像尿裤子,自己吧,觉得热乎乎的,别人吧,却全不当一回事儿。”
范毅“扑哧”一下,一个没忍住,不由得轻笑起来。
这一天会议下来,范毅发现,魏局长一通话讲完,耗时足足将近四个小时,其间,愣是没上过一趟卫生间,其他几位陪坐主席台的局领导,也好像没人动过窝。
范毅不禁暗暗佩服,领导们的肾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