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中)
按后来尹主任的说法,刘活这人,根本上就是一个见好处就上,见困难就让的典型代表。之所以提出来请范毅回避,就是不想让他为刘活这种人背黑锅、当恶人。
范毅闻言,说:“没什么可回避的!既然是局长嘛,首当其冲,当然就是要解决好局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嘛。更何况,职工请个假这么点儿小事,刘副局长应该能处理好的。”
说过此话,范毅话锋一转说:“对了,尹主任,我问你,那个计征科赵才忠他们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尹主任苦笑说:“出是出来了,早上我一看,根本用不成,不敢送来给您看,我让他们重新返工了。哎,自从李科长上个月退休后,计征科竟然连一份像样的报告也拿不出喽。”
范毅这几天一直在与县财政局就今年局里组织的税收收入任务在讨价还价,却一直感觉局里所提供的数据老是立不住脚,被人家驳了好几次。
现在听尹主任如此说,于是问道:“赵才忠是哪一年当上副科长的?”
尹主任马上说:“去年。对了,等一下我再催一下老张,早就请他们人事科为您准备一份详细的职工花名册,怎么到今天还没弄出来!”
两人正说着,门外就有了越来越响的吵吵嚷嚷声,尹主任冲范毅挤了挤眼睛,范毅知道,尹主任刚才说的,现在果然应验了。
一进门,刘活端着一副老领导、老资历的派头,气呼呼地说:“范局长,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苏建国毫不退让,反唇相讥,说:“像画!你要像画儿,早就贴在墙上了!”
范毅挥挥手说:“坐下说,坐下说。”
尹主任就起身拖过来一把椅子,请两人一起坐下,然后用目光探寻地望着范毅,意思是请示范毅自己是留还是走?
范毅示意他也坐下,然后说:“你们先不要吵,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嘛,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嘛。”
刘活抢先说:“是这样的,范局长。他拿了十天的休假条给我,硬要我批给他二十天的假,我不批,他就跟我吵。是不是这样?”说着转身看着苏建国。
苏建国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范毅笑了笑,说:“那你具体说说。”
苏建国回过头坐正了,看着范毅说:“范局,我确实只有十天的假,这点不假,可我请假二十天,这也是有道理的嘛,我怕十天回不来嘛。”
“你要去那里,十天还回不来?”范毅问。
“我们几个朋友这几天忙着买了一批米、面、矿泉水和食用油,他们知道我驾驶技术还行,委托我和另外一位朋友一块儿开车给汶川灾区送过去。”
“我想吧,路途这么远,那里又刚刚发生过地震,谁知道这一路上好不好走?不过,十天肯定是回不来的,所以我就去问老张,老张做不了主,我就找刘活了。我想,我今年是只有十天假,可明年不是也一样有十天假吗?我明年不休,提前到今年休,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活大声道:“就是不可以!哦,你明年也一样有工资,能不能今年提前一起领出来花掉呀?无组织无纪律,胡搅蛮缠嘛!”
“我胡搅蛮缠也比你假公济私好!你狗rì的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三天干部’也好意思来跟我讲纪律、讲大道理!呸!”
所谓“三天干部”,范毅在前几天与老邢下来时就有所耳闻了。
宝因县局的这两位班子成员,刘活和花自生,家属均不在本地,每到周五,吃过早点,两人到办公室晃一圈,然后各自开上局里的配车就回家了。一直要到下一周的星期一下午才会返回,长此以往,职工们私下里为他们算了一算,平均每周工作rì不过三天时间,于是“三天干部”的叫法就慢慢传开了。
刘、花两人先后到宝因县任职的时间,刚好是老局长武正山执政的最后一、两年。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那时的武正山,既懒得管事、更懒得管他俩,对这两人,基本上是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从而大大助长了两人随心所yù的习气。
范毅忙挥手止住两人的争吵说:“这么说,你是准备去四川?”
苏建国点了点头。
范毅心里生出一份敬意,不动声sè说:“你们准备了多少物资?还要专人送过去?”
苏建国回答说:“不多,刚刚好装了一皮卡车。虽然少了一点,可是,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看你这是借机出去游山玩水。”刘活在一旁插话说。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用公款吃喝玩乐的还少哇,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说,你说。”刘活指着苏建国鼻子说。
“你再指一下我掰断你手指,你信不信?”苏建国冷冷地说。
“有种你掰,你掰!”刘活口里嚷嚷着,手指却放了下来。
范毅忍无可忍,厉声说:“再吵,你们就出去!”
刘活闭了嘴,苏建国在一旁望着刘活只是冷笑。
范毅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本来嘛,千里送鸿毛、急人之所急也是一件美事。更何况,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作为一级组织,局里也应该有所表示的,只是现在我刚来,局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还不是太清楚,对了,尹主任,我要的财务报表准备了没有?”
尹主任忙说:“哎呀,准备了,准备了,刚才一分心忘记给您了。”说着从笔记本下面拿起了一份报表递给范毅。
范毅接过来却并没有着急看,放下报表,接着说:“而且,如果是通过组织来运作,那是需要一定的程序和时间的,对吧,刘副?”
刘活忙讨好地点点头。
“我刚才还在考虑,看看能不能就以出公差的形式,派你代表局里去一趟。可是一转念,一方面呢,这一次你们时间太急,估计等不了局里研究;另一方面呢,这么一来,无形中就鸠占鹊巢,带上了公对公的sè彩,反把你们私下里几个朋友的心意化私为公、给冲淡了。即便你没意见,可能你的朋友们也会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