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四个身材中等的仆人抬着顶大红花轿,在温侯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温侯府的守门仆人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进府通报了管事的戏老头。
片刻,戏老头从府内走了出来,枯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看了眼鲜艳的花轿,语气深沉道:“这是哪家的花轿。”
花轿旁边站着个四十多岁的媒婆,头上插着朵红花,一脸的喜气,满是雀斑的脸上都差点笑出了褶子,挥动着手中的红帕,欢喜道:“当然是你们温侯的呗。”
戏老头见媒婆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不禁纳闷儿了起来,吕布从没有跟他提起过要取小妾,那这眼前的这花轿又是怎么回事。
媒婆见戏老头一副深思的样子,心中就猜到戏老头估计不知道这事儿,将手插在腰上,解释道:“温侯忙,贵人多忘事也是在所难免。”
见戏老头还是一副不确定的模样,媒婆也有些不乐意了,催促道:“你快进去通传,叫温侯出来迎亲。”
戏老头也不知真假,只好实话实说道:“温侯一早出去了,并没在府中。”
媒婆眉角的那颗大痣格外显眼,皱了皱眉,这温侯都没在家,这个天地又该怎么拜。
媒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思绪慢慢回到了今天早晨。
张媒婆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媒婆,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有人“嘭嘭嘭”不停的敲着房门。
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张媒婆自然没有什么好脸sè,又自侍有点名气,没去开门,在屋内嚷嚷了起来:“今天不做媒了,你另找别人吧!”
来人在门外只说了一句,王司徒有请。
还睡在床上的张媒婆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当朝能有几个王司徒?自然是三公之一的王允了。张媒婆立马掀开被子,迅速爬起来穿上了衣服,赶紧跑去开门,王允对于她们这些平民来说,已经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了。
见到门口的yīn鸷男人,张媒婆满脸堆笑,先是伸手给了自己的脸一下,继而赔罪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刚刚的话您就当没听见,是我老婆子胡扯的。”干他们媒婆这一行,脸面对于她们而言,根本不值一文。
门前的yīn鸷男人懒得去看张媒婆那丑陋的嘴脸,冷冷的说了声,那就跟我走吧。
张媒婆自然不敢反抗,跟着到了司徒府。王允已经换好了朝服,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正悠闲的喝着早茶。
张媒婆可是第一次进这司徒府,内心的忐忑可想而知,她不知道身份尊贵的王允为何点名要见自己。见到正在喝茶的王允后,张媒婆尽量堆起笑容,对王允作礼道:“老婆子给司徒请安了。”
王允浅呷了口杯中的清茶,看了眼张媒婆,和善道:“老夫听说你做媒很是在行,今儿个想请你保一桩婚事。”
张媒婆一听说是要做媒,顿时又有了jīng神,得意洋洋的夸了起来:“不是老婆子自吹,整个长安城里论做媒,我称第二,没人敢称……”
自吹自擂得正兴奋的张媒婆见王允微微皱了下眉,张媒婆愣是将喉咙中的“第一”两字咽回了肚里,干她们这行,最重要的是懂得察言观sè。张媒婆垂着双手,静静的等待王允发话。
王允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抚了抚胡须,笑道:“老夫有个侄女,老夫有意将她许配给温侯为妾。”
张媒婆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的问道:“可是董太师的义子?”
王允也不隐瞒,点了名头。
张媒婆脸sè有些难看,长安城中人人皆知,董卓为人凶狠暴戾,没人愿意去主动招惹。现在要去给董卓的儿子做媒,张媒婆只要一想到董卓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心惊胆战个不停。
王允将张媒婆的表情尽收眼底,不温不火道:“我又没叫你大张旗鼓的去,一切都低调行事,毕竟只是纳妾而已。”
张媒婆能怎么办,王允可不是她这种下九流得罪得起的。张媒婆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迟疑道:“不知这件事,温侯知道么?”
王允心中冷笑连连,自己又没通知吕布,吕布又怎会知道,不过王允活了这么大把岁数,通过昨晚吕布的动作神情,王允就敢断定,吕布是肯定会收下貂蝉的。王允当然不会把心底话告诉张媒婆,脸上丝毫不露破绽,抬手轻微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管送去,说是给温侯做小妾的,他自会收下。”
张媒婆表情尴尬,将喉中的话语咽了下去,很识相的点了点头。
王允拍了拍手,张媒婆就见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走了出来,气质出尘,看不见容颜。
张媒婆摇了摇头,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得知吕布不在府中,只好出声建议道:“既然温侯不在,那就先将新娘送进府内,等温侯回来再做定夺吧。”
戏老头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思索了下说道:“你先等等,我去请示下夫人。”
蔡琰正在吕布的书房内提笔练字,忽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戏老头恭敬的站在门外,小声请示道:“夫人,府外有顶花轿,说是主子纳妾,可是小老儿从来没听温侯提起过,特来请示夫人。”
蔡琰停下了笔,黛眉轻皱,从她嫁给吕布以来,就熟知吕布不喜好女sè,不然自己也不会到现在仍是处子之身。既然不好女sè,又如何会纳妾呢?
不过蔡琰也是个行事谨慎之人,为了慎重起见,蔡琰轻移莲步,打开了房门,决定跟戏老人出去看看。
张媒婆正用手绢给自己扇着风,想让自己凉快凉快。然而一见到出来的蔡琰后,张媒婆眼睛都看直了,不住口的夸赞道:“世人都说温侯取了个大美人,如今老婆子见了,当真是倾国倾城。”
蔡琰并没有因为张媒婆的夸赞而有半分喜sè,脸sè依旧平淡似水,淡淡道:“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请问,轿中的是哪家的小姐?”
张媒婆也没想过要隐瞒,如实回答道:“王司徒家。”
蔡琰身子一怔,父亲蔡邕一向跟王允交好,蔡琰也深知王允对大汉江山是忠心耿耿。既然是王允说的,自然是不会错,想必纳妾一事,定是吕布的意思了。
蔡琰虽然对于男人三妻四妾没有什么排斥,但是心中始终有点芥蒂,对着戏老头吩咐道:“戏老,你去挑个房间,将新人安置住下吧。”
戏老头见蔡琰都发话了,自然不敢违抗,躬了躬身子。
张媒婆见蔡琰都点头了,赶紧让随从的婢女将新娘扶了出来,踏上了温侯府的石阶。
就在新娘即将踏入温侯府大门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个小巧玲珑的少女,不过脸上却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少女正是跟了吕布最久的严倾儿。
严倾儿恼怒的看了一眼蔡琰,哼哧般的责备道:“布哥哥没在家,你还真是什么外人都往府内领呐。”
蔡琰对严倾儿的态度也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了严倾儿的针锋相对,平静道:“是王司徒送来的。”
严倾儿可不管什么司徒不司徒的,用手指着披着红盖头的女子,劈头盖脸的直接道:“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法子,狐魅了布哥哥,我严倾儿可不会就这么让你进门的!”
张媒婆不知道严倾儿是谁,不过见到严倾儿这架势,肯定不是好惹的主儿。张媒婆赔着笑脸,低声询问道:“这位小姐……”
严倾儿现在的心情本就不好,见这媒婆还要啰嗦,也来了脾气,气极道:“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仙女下凡!”
说完,严倾儿直接伸手去掀新娘的盖头,张媒婆赶紧伸手劝阻道:“姑娘,使不得啊!”
严倾儿见一个媒婆都敢阻拦自己,更是气大了,一把将媒婆推开,张媒婆没想到严倾儿力气这般大,被直接推下了台阶,摔了个回头土脸,嘴里叫着疼,哎哟、哎哟。
严倾儿伸手微微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一角,只有从严倾儿的角度才能看到新娘的模样。
那一瞬间,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严倾儿,身子似乎被雷击了一般,倒退了好几步,失了魂儿一般的坐在了温侯府的门槛上,眼神中带着阵阵惊恐。
搀扶着新娘的两个婢女见严倾儿没再阻拦,扶着新娘从严倾儿身旁走了过去,迈进了温侯府。
严倾儿傻愣愣的坐在门槛上,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