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一袭话,就像是丰年前的瑞雪,让心情始终低落的少年震惊乃至兴奋的愣在原地。
半响后,他握着黑枪转过头,望向山崖那处,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这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徘徊心头像似一快大石。
又过片刻,他沉默的转过头,再一次提起步伐,竟发现有些沉重,以至于走了一小截羊肠小道,便已经大汗淋漓,索xìng就在原地坐下,脸sè变的苦涩味儿十足。
在他选择倔强沉默的同时,苍苔姐不顾自己极力劝阻的走了,走的干干净净。
赵长歌抬起头,看着天空灼目的阳光,回忆起以往的十四年零零总总,虽然始终被那个女子死死压过一头,虽然狼狈,但与现在的空虚相比,那些辛酸苦辣根本不值一提,他宁愿选择和那位女子整rì在山间你追我赶,也不想此时一个人独自惆怅。
毕竟只是个少年,偶尔的伤chūn悲秋作崇,心里便难受起来。
rì头渐渐爬上头顶,赵长歌缓过神来,又想起了刚刚老人传递到他脑海里的几番惊世骇俗地言语,下意识地将黑枪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努力的想要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却并没有瞧出和以往有什么大的区别,最多就是矛头更加锋利了一些,那些原本内敛锋利尖端地光芒变的更亮了一些。
小世界成形,便是大道的极致。
赵长歌皱起眉头,回忆起两次破关时梦境里的漫天血雨,以及空旷到似乎毫无边际的石砖广场,那种令人恐惧的环境氛围。
他清晰记得,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广场,蔓延起来的血河。
还有昨夜广场天空小小地太阳与周遭的一片白sè。
这些深藏在脑海中的东西,拼凑起来便可如老人所言那般足以整合起一个小小的世界。
只是那个世界太小,小到高人弹指间便能让它飞灰湮灭。
但即使是这样,这个世界还是出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或者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东西被自己拥有,本应是惊喜,照老头的言论推演,便代表着一个可能会划时代的奇迹在遥远的将来即将发生在这个世上。成败否,且看他自个如此把握了。
一念至此,赵长歌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又休息片刻,他沉默的站起来,身影走入茂盛地树林,眨眼间被绿sè淹没。
弯弯曲曲十余里,小道蜿蜒。
赵长歌独自来到一座垂直立于大地的山体前,在一条小溪畔,抬头望高处,暗红sè的山壁印入眼帘。那些表层光华无比石面,干净到甚至连一根杂草都寻觅不到,隐隐散发出带有灼烧空气的波纹。
赵长歌犹豫一下,提起脚跃过阻碍在眼前的一条河流,来到这座奇异山头的脚跟下,望着眼前的山洞怔怔出神。
山中有人,人出声。
“嘿嘿,小黑蛋,你来了?”
山洞内敏锐地传出一个尖锐地声音,分不清男女,模糊不堪听不出年岁,只让人觉得有些沙哑有些低沉,还有一些yīn森。
赵长歌皱起眉头,不悦道:“小疯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比你大”。
“嘿嘿,无所谓无所谓,这些都是小事儿”山洞里地人明显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觉悟,怪笑道:“说正经地,今天有没有带野鸡?”。
赵长歌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无奈的叹息一声,将黑枪插入身后的枪鞘,抬步走进山洞。
洞内乌黑,伸手不见五指,且泛着刺骨的yīn凉。
自那句话洞内便再无声息,有的只是静静地等待。
赵长歌模索着山壁朝内缓缓的走去,大致百米后看到前方隐约有光亮传来。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模出两团棉花塞进耳里,随后继续抬起脚步朝洞内走去。
又过百米,赵长歌来到了光亮照耀地范畴之内。他静静的看着前方牢笼里衣衫褴楼地少年,凝视着他渐渐变大的眼睛,以及那原本抿在一起在看到自己后迅速张开地嘴巴。
赵长歌咧着嘴看着已然发癫地少年,平静的欣赏对方不出意料的张牙舞爪歇斯底里,无奈下头疼的将棉花往耳朵里再塞的更紧一些,免的被此时激动的这少年尖锐的悲吼刺伤耳膜。
一炷香的时间,如他预测一般,这口就像天然枯井的山洞安静下来。
赵长歌又稍等些许时间,拿下耳里的棉花,微笑道:“山里的野鸡大多都被我抓来喂你了,仅有地几只也如惊弓之鸟逃出了长白山,我去哪再给你找野鸡去?”。
少年鼓起腮帮子,抬起头望向山洞内光源传递的方向,赌气的将他地话当作耳边风。
赵长歌叹息一声,随着少年的目光朝头顶望去。
那是一口只可以看到一方天地地窗口,整个山体像是被人凿出一个洞,从山头的顶部到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岩石被全部挖空。
他也不知道这座山这口巨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晓得前些年好奇下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认识了比自己小两岁地这个少年。往后每隔半月他便过来看他一次,每次过来都会提上一只羽毛泛起光泽的野鸡,也有几回没带过,然后就被少年用恐怖至极的狮吼功肆虐一番,从此学会了聪明,若空手来,必带棉花两团。
“你变白了”少年掳起额头前的凌乱发丝,看着他好似发现了新大陆,无比地惊奇道。
赵长歌呵呵的笑了起来,轻声道:“是的,之前已经有人说过了”。
少年沉默片刻,认真道:“这可是件比吃野鸡还让人高兴的事儿”。
赵长歌眼神一丝温暖浮现,低下头理了理衣摆,忍不住出声唤道:“雏凤……”。
“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这一次不带野鸡给我”少年撇起嘴,不给他解释地机会,委屈道:“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吃肉了”。
赵长歌紧抿起嘴,这时候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否则接下来会更加难缠。
少年瞥他一眼,疑惑道:“是我没肉吃,你为何这般忧愁?”。
赵长歌扑哧一笑,骂道:“滚犊子”。
少年撇撇嘴,对他地套近乎表示很不屑。
山洞内yīn凉。
各种情绪纷扰,赵长歌一时间找不到话,少年因为没有野鸡的原因不爱搭理他,两个人就这样相对地沉默着。
“雏凤”许久后赵长歌忍不住又像方才唤了一声。
好似没心没肺地少年皱起眉头,坐正了面朝向他,说道:“往往在即将发生大事前你才会连续唤我地名字两次,好比上次你下山游历便是这样”。
赵长歌苦笑一声,叹道:“我又要下山了”。
“不是才下过山吗?”少年一挑眉头,随即震惊的看着他,颤声道:“你要去报仇?”。
“恩”赵长歌眯起眼看向头顶巴掌大的天空,呢喃道:“爹娘的仇不能不报,否则我一辈子寝食难安。况且,是时候跳出井口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现在苍苔姐不在了,这座大山对我来说就是间牢笼”。
“切”
少年双手环绕蜷曲起的膝盖,鄙夷道:“我说呢,原来是你那位姐姐没了,没出息的东西”。
赵长歌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微涩道:“如果被你说一万遍没出息就能换回以往的rì子,那我真想做一个没出息的男人”。
少年看着他,冷笑道:“整天在这山里和女人你恩我爱,怎么报你父母地仇?”。
赵长歌半偏过头看着他,皱眉道:“苍苔姐早早便入天相,如她所说,若她不走,有她掠阵,我甚至可以更轻松一些”愣了愣,觉得此话有些天真,不禁自嘲的摇摇头。
少年撇他一眼,yīn笑道:“可是你别忘了,你的敌人不只是一个人,是很多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想杀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赵长歌好笑的看着他,问道:“也包括你那个如rì中天的哥哥吗?”。
少年倒没介意对方**果的将要杀自己兄长的心思说出来,倒是眯起眼,沉思片刻勾起嘴角,答道:“我十二岁之前熟读兵法,长蛇阵,八卦阵,样样信手拈来。在父……”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下,顿了顿,眼中露出哀伤,轻声道:“在父亲的指引下,十岁入道门,十二岁便已经破境入门,不自夸地说,可谓文韬武略样样jīng通。而向来旁人都说我大哥胜我百倍,所以在我看来,你刚刚自嘲的事情是事实,仅仅想要杀他,就难如登天”。
赵长歌并不在意他言语上的打击,人有些虚月兑的叹了口气,转而笑着问道:“之前听你说过你会占卜,只需三枚铜钱一碗龟壳即可?”。
少年没能跟上他思维的跳跃xìng,愣了愣,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赵长歌模模鼻子,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然后又从袖子里套出一快手帕。准备就绪后全部递到了他地面前,献媚道:“帮我算一卦,看我时运如何”。
少年身躯一震,朝对方膛目结舌。
赵长歌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赵长歌,我~cāo~你祖宗”
半响后,少年陡然间暴跳如雷,用相比刚刚未看到野鸡而咆哮还要嘹亮的嗓音骂道:“莫不是以为就凭你现在这点能耐就想单枪匹马地刺秦?你是活腻了还是被一个女人将脑袋刺激坏了。你也会有这么愚蠢的一天,让我失望,现在我忽然觉得,跟你做朋友真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赵长歌苦笑着低下头,眼眸中一抹哀伤掠过,沙哑道:“我是被刺激到了,但还不至于这么愚蠢”。
少年怔了怔,低下头看一眼面前的龟壳和铜钱,怒气渐消后拿起龟壳细细打量,疑惑道:“那你让我算什么破卦”。
赵长歌勉强地逼出一个笑容道:“这一趟下山我有很多事要多,这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每一件几乎都很困难,需要的时间肯定非常多。我是想算一算,下山后,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能回来”。
少年看着他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忽然觉得眼睛泛酸。他低下头凝视着手里的物事道:“你老早就决定好了什么时候走?”。
赵长歌瞧他神sè,有些温暖,点头笑道:“是的,即使苍苔姐没有离去我也是要这么做的,刚刚已经跟你说过。家仇不报,我寝食难安”。
少年出乎意料的将手里的三枚铜钱与一个龟壳丢到牢笼地一旁,无所谓道:“那就等你回来看我的时候再算”。
赵长歌望向被丢到拐角地龟壳和铜钱,皱起眉头,不悦道:“我没和你开玩笑”。
少年冷笑,“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赵长歌冷冷的看着他,轻声道:“你真不算?”。
少年撇过头,干净利落拒绝道:“果真不算”。
赵长歌低头忖了片刻,明白了这是对方的担忧,叹息道:“那我走了”。
“一切小心为上”
少年望向他,接着似乎怕他还贪恋什么,变烦躁起来,挥挥手斥道:“滚吧”。
赵长歌嘴含微笑,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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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天空依旧晴朗,阳光变的比之前更加刺眼。
少年转过身看向洞口,不知是被太阳地光线刺激到还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他微微眯起眼,手中的黑枪也在不自觉中插进背后的枪套。
站在原地伫立了一会,赵长歌揉揉眼,回头跃过小溪,原路折回地走进那片伴随他十四年成长的树林。
这一次他比来时要走的慢许多,一路细细的闻着林间草香花香,感受被灌木减弱到细微不可察觉的轻风,踩到松软的土壤上,来时冷峻地脸变的柔和起来,直至笑容温柔出现的那一刻。
山崖耸立,木屋安静的敞开木门。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年我的确也受了不少折磨,但是,走之前我还是选择原谅你”
“虽然这种原谅在你看来算是无稽之谈,可我仍旧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所坚持的东西都不会改变”
“因为那些东西,是在我四岁那年看到那场大火那座倒塌的庄园后,便成为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没有它们,我就成了行尸走肉”
“或许某一天,我也不会无聊的去在乎别人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我”
“因为我知道,旁观者并不一定全都如这里地河水那般清的。而当局者,一定是清的。我的仇要报,我的愤怒,也需要宣泄”
“我愧疚于你”
赵长歌跪在河旁,望着高处那座建筑,低下头轻轻扣一首,颤声道:“所以我谢谢你”。
“将来,死之前通知我,我会为你选一个最上好的棺材,然后亲手点起这座山里的柴火,亲眼看着你变成一团灰,再亲手帮你埋葬”
赵长歌缓缓起身,神情坚毅如钢。
木屋始终寂静,无声,淡漠。
他吹响口哨,声音尖锐刺破山谷地寂静。
一匹强壮到似小山一般的黑马奔来,携带着不容阻挡的威风凛凛。
少年翻身上马,黑马仰头嘶鸣。
尘烟滚滚,碎石飞溅,一条长龙从山顶至山下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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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山谷内归与平静,鸟儿不再惊地乱跑。
山崖上那座始终安静的木屋内,一名如今落得孤苦伶仃地老人,一边喝着辛辣地酒,一边唉声叹气。
他看一眼少年消失的方向,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由衷地笑容。
“她不让你追逐的,我愿意让你放手一搏”
老人默然的从藤椅上爬起来,手提青sè酒葫,风轻云淡道:“别死就行,其他的并不重要”。
(今天这章四千五。儿女情长,庙堂jīng算,金戈铁马,仙人骑鹤!接下来,一张波澜壮阔的画卷即将徐徐展开。喜欢的朋友请告知一下你喜欢看书的朋友,谢谢!别忘了每天的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