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ì已西斜,孤城殁阳。
黎关城内,篝火四起。骞人驻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当地百姓一起围火而坐,共食一餐。
“孩子,你多大了?成家了么?”
“我才十七,家里就nǎinǎi一人。”
“可怜,来多吃点。”
“不可怜,我还有这么多兄弟呢!”
jīng骑队铁骑营五队骑兵,张武生。十五岁当兵,十六岁考入铁骑营。黎关突围任五队先锋,身中数箭而不倒,手握长戟卒于马上。
“这孩子长得真机灵!哎,好久没见着我儿子了,不知道他长成啥样了。”
“你还有儿子呢?”
“废话,谁跟你们一样,光杆子就来当兵了。我到jīng骑队那年,我儿子刚出生,还没听到他喊声爹呢!”
“爹!”
“哎!这干儿子我收了,哈哈!”
jīng骑队铁骑营一队领带,上官霖。十九岁入选jīng骑队,二十三岁任铁骑营分队领带。黎关突围带一队杀入重围,遭乱刀重伤。临死怒喝,众敌兵围而怯步,随持剑跪立而终,卒年二十五岁。
“多吃点,吃饱了多杀几个贼兵,赚够本!”
“大婶别堆了,这几天饿惯了,吃多了难消化!”
jīng骑队六队管带,司徒云。十八岁入选jīng骑队,十九岁考入铁骑营,二十五岁因伤退出,任jīng骑队分队管带。黎关突围带六队解铁骑营重围,四面遇敌,被乱枪挑下马。随挥枪退敌,多处重伤,终持枪立亡,卒年二十七岁。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哟,那你好了。哎,可怜哥的小媳妇儿了。”
“那等下出城,你躲哥哥后面,哥罩你。”
“得,指不定谁罩谁呢。”
jīng骑队铁骑营二队骑兵,严子珩。十七岁当兵,十九岁考入铁骑营。黎关突围任二队先锋,出关遇袭落马,遭投掷长枪惯胸,后挥刀夺敌首级,握柄站立而终,卒年二十岁。
jīng骑队铁骑营二队骑兵,花弈。十七岁当兵,十九岁考入铁骑营。黎关突围任二队先锋,出关遇袭,见严子珩落马遇险,下马相救,砍伤数十敌兵,遭乱枪毙命,背靠严子珩持刀立亡,卒年二十岁。
“将军娶亲了么?”
“这一辈子都给军营了,哪有那功夫!”
“将军要不嫌弃,就娶了我家这闺女,也不至于到死都”
“大娘,您这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呢!得,本将要是能活下来,就应了这门亲!哈哈!”
jīng骑队铁骑营四队领带,柏劭桐。十六岁入选jīng骑队,二十一岁任铁骑营分队领带。黎关突围带四队杀入重围,右手被断,吃痛下马。随单手挥矛,力击敌骑兵战马,斩数十骑兵,遭乱枪挑死,至死不跪,卒年二十六岁。
一夜血博至天明,北尧jīng骑力战不降,各路敌兵悉数调往西门增援围剿。
驻守南门外围观望的北尧禁卫军,眼见一行残兵带一群百姓,自南门杀出。南门敌兵所剩无几,终不能敌,悉数溃散。
左司黯见势,忙命人上前接应。
半路遇见夏侯芊,就听她一通怒斥,“若是敌军趁乱逃匿,尔等岂不是罔顾军令!”
左司黯当下急道,“外围皆兵,内间皆民。这分明是骞人守军,护当地百姓突围,怎会有敌军在内?”
夏侯芊拍案怒斥,“你怎知不是敌军乔装?若是混入我军,岂不是要我军营大乱?”转而厉声下令,“弓箭手准备,全部乱箭shè死!”
“住手!”
“左司黯!宁可枉杀千人,不可漏网一人!执行军令!”
“我看谁敢动!”左司黯怒目圆睁,一声大喝。
北尧禁卫军和观璞守军,齐齐拔剑,两部对峙。
夏侯芊见势震怒,“你们要造反么?”
“要造反的是你!”左司黯说着一把拽过夏侯芊,“你给我看清楚了,那些百姓里有老人,女人和孩子,那些士兵在给他们当肉盾!蝼蚁尚且偷生,若不是我北尧士兵,若不是我北尧百姓,岂会如此舍命相护?”
夏侯芊怒不可遏,“本郡主是领兵总将!大敌当前,抗命不从!左司黯,这个罪你背得起么?”
“我背不起!但是我更背不起叛民的千古骂名!”左司黯激愤难当,“当年禁卫军和jīng骑队同守黎关,当地百姓待我们亲如己出,你现在让我们弟兄恩将仇报,要陷我们于不仁不义!”说着,看向夏侯芊身后的观璞守军,“我北尧将士,衣食住行皆源于百姓!他们一针一线一米一粥,养了我们这些看门的,就是要我们保护他们!如今,你让我们反过来对他们痛下毒手!你要我们亲手杀了我们的衣食父母!”
一翻激言,观璞守军纷纷放下武器,面面相觑。
夏侯芊见势不妙,急道,“你休要以一己妇人之仁,乱我军心!”
“妇人之仁?”左司黯一把扳过夏侯芊脑袋,“那步履瞒珊的老者,那嗷嗷待哺的幼子,他妈的会是敌军么?谁他妈出门打仗,把自己一家子都带上的!你自己也带兵,你看看那些百姓走路的样子,那是当兵的该有的样子么?谁他妈的能乔装的这么忘本?你装一个给我看看!”
“你放肆!”夏侯芊一步退后,怒视左司黯,“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一声之下,竟无人听令。
夏侯芊急道,“怎么?难道你们都想反了不成?”
“来啊,把这个蛇蝎女人给老子绑了!”左司黯一声冷笑,“有什么罪责,本将一人担着!”
夏侯芊转眼间便被禁卫军五花大绑,押至左司黯面前跪下。
“左司黯!阵前反将,你可别后悔!”
“老子已经后悔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放了我,服从军令,本郡主既往不咎!”
左司黯一声大笑,“老子后悔的是,没一开始就反了你!芊郡主,你是不是忘了,那jīng骑队跟我们禁卫军同属禁军?你让我们放任自己弟兄四面遇敌,见死不救!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们每天都盯着黎关的信烟,心惊胆战,就怕哪天看不到了!”
“堂堂男儿,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你怎么不去送死?!”左司黯一脚将夏侯芊踢倒在地,“他妈的,带着八十万禁军,二十万观璞守军,隔岸观火!自己不出兵就算了,还把盛王和宁王的援军拦在外面,差点兵戎相见!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让我们jīng骑队全军覆没!”
“盛王抗旨,圣上定会法办!如今你临阵倒戈,也难逃一死!”
“他妈的,那堰城曜城关外的敌兵,早就被昌王和盛王给灭了!等你下令?怕是等到jīng骑队全军覆没也等不到!就算遵王在场,她也不会任你妄为,滥杀无辜,见死不救!”
语罢,左司黯命人将夏侯芊关进驻地军牢,夺其将令,撤掉关卡,带大军协同盛王和宁王两部援军,赶赴黎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