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八月的天气,天上已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地上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落雪琐碎,落在地上倒也不至于凝结成块。我与阿巴锦驾着马儿在这白雪覆盖下的大漠之上并肩而行,眼见大雪顷刻之间落满她脖颈间围着的红色狐皮,在上面格外显眼。我轻笑一声,也顾不得此番还在马儿的背上,伸手摘下她垂肩发梢上的一朵雪花,拿在手里,看它被我的体温而融化成水。
阿巴锦略带抱怨的看着我:“眼看这雪越发的大了,还是回去吧?”
我不理她,以鞭子轻轻在马背之上敲了敲,由着它带我奔出数十步,马蹄飞扬,溅起地上的雪花,竟比这天上下下来的更加密集好看。离了阿巴锦有几丈远,我才又拉紧缰绳,放慢身下马儿的前行速度,看着远方那一抹朦胧的天空和皑皑的山峰,所谓“雪中漫步”,大抵就是如此。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追赶上来的阿巴锦眼睛一瞪,似乎是在抱怨我这不爱听人劝说的脾气,撅起了嘴角嘟囔道:“这诗写的倒与现下贴切,不过我怪冷,容禀小姐你可怜我,咱回去可好?”
阿巴锦长虚长我两岁,是父亲手下一名得力大将的女儿。那时他的父亲不过刚刚被我父亲提拔成为我们回鹘部落的一员先锋,被埋没了多年的他难得有崭露头角的这天,心中对我父亲自是万分感激。为了报答这伯乐识马的知遇之恩,索性将他六岁的女儿送给四岁的我,成为了我第一个玩伴。
阿巴锦虽与我姐妹相称,但骨子里主子下人的意识却是改不掉,而我估模着他父亲私下里也时常告诫她这些尊卑有序的大道理,不然,方才她也不会这么急着让我回去。
我自是不忍她因我这点贪玩而又无理取闹的性子受了罚,想着反正也耍了回脾气,只能听从她虚伪的请求,调转了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行去。
眼见她一张小脸冻的通红,却还是对我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排洁白的贝齿露了出来,和天上落下的雪花一个颜色。如今的她已经二八年华,长得清丽可人,单是瞧她这容颜,倒是招人喜欢,可无奈的却是她半点都无我契丹女子天生张扬的风范……
她见我撅着嘴不搭理她,佯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方才那诗写的好,可还有后句?”
得,为了讨好我,方才还是“不错”的诗,一转眼便成了现下的“写的好”。我瞥她一眼,不晓得她同我一起学的知识被她扔到了哪里,竟会认为这诗是我写的。
我也不谦虚,张口吟出了后面几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扭头过来看着我,笑意颇深,“这怕不是你写的吧?难不成是他?”
若非此刻我紧紧的抓着缰绳,否则,一定会从马背上摔下去,随后一命呜呼,留得个失足落马的墓志铭。
剌达的上任首领便是名扬整个契丹的耶律撒剌的,在他征战死后,就将剌达的首领之位给了我姑姑的丈夫耶律释鲁,由他带大他留下的六个孩儿。
要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他的这六个儿子又何尝不是?
大公子名耶律阿保机,如今年方二十,早已凭借一生厉害的本领随着耶律耶律释鲁走南闯北,征战沙场。
二公子耶律剌葛风度翩翩,对舞文弄墨颇有建树,无奈遇上了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哥,其才华就显得不过平平了。
至于三公子耶律迭剌成日不学无术,加之其性格残暴,倒是鲜少有人与他接近,另有同年出生的四公子耶律寅底石与五公子耶律安端,和幺子耶律苏。
而此时阿巴锦所说的“他”,不是那舞文弄墨的耶律剌葛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