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早先倒也算的上是契丹的一大部落,但今年却是已然有些退败。倒不是我父亲治理无能,只当是契丹几十年前便开始战争不断,不是各部之间征战频频,就是几大部落联合吞并较小一些的部落。
而今的回鹘能在这乱世之下安然处世,除了仰仗我父亲不卑不亢,不去计较那方寸土地外,还要仰仗剌达在征战之中也不忘保我回鹘一夕安定。如此说来,倒是要感谢我那嫁去剌达的姑姑了……
我与阿巴锦方将马儿骑回部落中拴好,前脚还未踏进毡帐内,一道雪白的影子便从半开的帐帘中跃出,扑腾到了我的怀中。
阿巴锦一笑,语气之中不乏挪揄,“雪儿这是在和你计较你抛下它离去呢!”
我瞥她一眼,抚模着雪儿有些变硬的毛发,看到它蹭着我冰凉的手,心中有了些暖意。
雪儿是只白狐,至于如何得来,是我六岁那年与一个男子的秘密,只因他告诫我不要将见过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便守口如瓶到了如今。是以阿巴锦和父亲都以为这是我捡来的宠物。
“恩,难得我有这份‘殊荣’。”我伸手点了点雪儿尖尖的鼻子,它抬起小小的脑袋来看了我一眼,礼尚往来似的,伸出略带些肉刺的舌头舌忝了舌忝我的手指,黑黑亮亮的眸子像极了那个将它抢来送予给我的男子。虽是畜生,可我却待它犹如上宾,我觉得它是有灵性的,不然为何它见到生人呲牙咧嘴的一脸防备,就连阿巴锦也是与它相处了多日才让它渐渐的放下戒心,但对我它却黏糊的可以?
阿巴锦为我在房中生起了暖炉,浓烈的柴火味让雪儿在我怀里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我亦觉得这味道有些呛人,正抱着雪儿往房门口行了几步,父亲的召唤便随即而至。
换做平时,我大抵是不会去的,可今日不同,只因来人不是平日里唤我的那些个小兵小将,而是阿巴锦的父亲,我隐约觉得今日之事非同一般,只得不舍的将怀中的小东西放在榻上,随着这位股肱走出毡帐。
许是在房中呆的久了,出门便觉得一股冷气迎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阿鲁迪巴回头望了我一眼,月兑下围在他颈间的虎皮围脖,系在了我的身上,一股浓烈的壮汉的汗水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颇为难闻。“天气冷了,小姐还是多注意身子,莫要,恩……东奔西跑。”
他脸上带着笑意,我却将虎皮月兑下,心中郁结,东奔西跑?他大抵是要我莫要成日踢井弄天才是……
将虎皮围脖递还给他,我道:“如今天气这般冷,我看叔叔还是给阿巴锦多加些衣物吧。”眼看他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再说话,我才暗道原来他是知道他这么多年冷落了自己亲生的女儿的。
所谓看到别人过得辛酸,回想起自己的生活,便会觉得自己对生活不该再有过多苛求。我与阿巴锦同是没有母亲的人,可我集父亲和各位叔伯阿姨的万千宠爱于一身,阿巴锦却……
父亲的大帐离我并不多远,可阿鲁迪巴却是将我带来了他们平日里论事的帐中,我虽心存疑惑,却也不便在众多叔伯的面前过多言语,只能高抬了自己的两只手过了头顶,随即跪下趴在地上给父亲请了安,我不喜欢这礼仪,太过繁琐。
父亲唤我起身,我便定定的望着坐在上位的他。多年过去,他亦老了许多,耳鬓之处有几根白色冒出,让我有些心酸。
他伸手招我,唤我过去坐在他的身侧,我却之不恭,走过各位叔伯的面前时竟是听见了他们低低的叹息,看着我的眼神当中似有不舍与无奈。
“月理朵。”父亲摩挲着我的小手,他平日里唤我“朵儿”,并不这般直呼我的小字。此番更是让我的不安升起了些许。我不说话,看着他,自小我便知道,我是回鹘的公主,身份地位比起普通女子来说自是非同一般,私下里,父亲可以容我胡闹,可如今在这帐中,他说什么,我只需点头应是便好。
父亲轻叹了口气,“十日之后,你启程去剌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