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行围对于王子皇孙,朝廷大臣来说是件大事,可对隐隐来说真的比一阵风还微不足道。不仅对她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她根本就是连想都不用想。
平静了几日,桐隐隐觉得身心都养足了精神。起了大早,畅开胸怀,呼吸着这旧时代的空气。本来想着去院子里伸个懒腰,做做晨操什么。却看见早在那儿练武的胤祥和陆犹寒,她大摆了几步,立在图喜身旁用力地看着,好似下一秒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画面。
两人挥剑如神,旋身飒爽,一招一式,配合的非常默契,仿佛真是在敌手对战一般。胤祥落脚轻点,顷刻之间,腾空而起。几缕清风中浮杂着晨辉,照得胤祥更是毛发飞动,飒爽英姿,仿佛从碧海青天中腾跃而出的飞龙,不见富贵,只得潇洒。
桐隐隐沉郁地笑着,这画面,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都无法忘记,但十三爷再完美也不可能属于她一个人。相比之下,她宁可他尽显平凡些。
图喜像往常一样,在胤祥和陆犹寒练武时,在一旁摆起了桌椅,准备了茶点。结果,今日所做的一切却便宜了桐隐隐。
图喜看着坐在一旁聚精贯神观注两人舞剑的隐隐,再瞧她很自然伸手拿起一侧的糕点往嘴里塞。
图喜趁桐隐隐又伸手去拿糕点,重重地拍在了她的手背上,大叫道,“不帮忙就算了,还糟蹋我的劳动成果,你什么身份啊你。”桐隐隐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计较,浪费这么精彩的时刻,端起一盘绿豆糕,重新找了块角度好的地方坐下。说来也奇怪,虽然明知隐隐这样做不对,可图喜就觉得隐隐带头犯错,十三爷定不会罚他,想了想索性也端了一盘桂花糕在隐隐身边坐了下来。两人有说有笑有吃地看着胤祥和陆犹寒舞剑,时不时地还拍手叫好。隐隐吃到口干舌燥想叫好也没有办法,就推了推身边的图喜,想叫他端杯茶来。结果,图喜贪方便把所有准备的东西全搬了过来。等胤祥他们觉得差不多时,隐隐他们吃的也差不多了。
胤祥瞧着一地的残渣,扬眉笑了起来,“犹寒你说,我们贝勒府到底都收了些什么人。”陆犹寒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极其认真的说道,“难得爷还把他们当人看。”隐隐闻言一愣,然后想,这寒冰连开起玩笑都认真得一丝不苟,这才叫难得呢!
胤祥放下长剑,又笑道,“吃饱了吗?”桐隐隐坐在地上要看他,只能把整个五官翻了个身,兴奋地问,“还有么?”两眼冒金光。
陆犹寒绝对有理由怀疑这女人八成是猪投胎,她和图喜已经把他们四个人的早餐都吃了,现在居然还馋嘴。
胤祥笑看了她许久,然后从她身上把视线移开,仰起目光飘向那湛蓝的天宇,像是在考虑什么,最终说,“走吧,我带你出去吃。”
陆犹寒面露担心的叫道,“十四爷。”似乎反对。
胤祥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偷乐的隐隐,又说,“没事。”转身,回房换衣。桐隐隐也释然地笑了笑,十三爷终于开窍了。伸手赶紧帮图喜整理,忽觉得不对。抬头,不经意地与陆犹寒四目相对,心中一紧,装做若无其事地说,“陆大冰块,还不换衣服呢。”
陆犹寒依然呆看了一会儿,直到桐隐隐再次低头去整理,人才慢慢地离开。
桐隐隐跟在胤祥身后有模有样的走着,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图喜模不透隐隐到底在高兴啥劲,直接问她。隐隐笑曰,“你整日可以陪爷出来,自是不明白我的苦处。”图喜却撅嘴埋怨她不知享受,待在府里多好,多清闲。和十三爷出来,可累了!
桐隐隐可不想理会图喜这懒惰劲,快走了几步,笑语欢声,“十三爷,我们去哪啊?”胤祥嘴角挂起了笑纹,欲想开口,对面走来两人,桐隐隐摆出恭敬样退到胤祥身后。胤祥笑着喊道,“九哥,十四弟。”
胤禟和胤禵两人再走近几步,胤禵很亲切地笑道,“十三哥这是去哪儿呢?”胤禟却直然地盯上了隐隐,牵出一抹戏谑的微笑,“十三弟,这是演哪出呢,皇阿玛可不在京城。”听言,胤禵刻意打断他的话,厉严玩笑,“九哥,什么玩笑非得在这儿开啊!”转眼,又对胤祥说道,“十三哥,九哥昨晚喝多了,这八成酒还没醒,你也别计较。”
胤祥狭眸微眯,唇边却勾起一抹笑意,“无妨。”语气谦和。历史上人人都说八阿哥是贤王,隐隐怎么觉得十三阿哥更像呢。
几人说了些话,最后胤禵竟邀胤祥一同去了悦品居。隐隐和图喜一块走着,不满地撇了撇嘴,低低的念着,“我勒个去,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图喜不懂,不禁反问,“我勒个去是什么?”隐隐张口欲答,瞧见陆犹寒敏锐地盯着她,犹豫一刻,只好换说:“就是为什么的意思。”难看地笑了笑,两眼微眯看了看陆犹寒,示意满意了吧。陆犹寒拿她没办法地摇了摇头,她以为他还不满意,皱了皱鼻子,重重地一哼,拉着图喜远离大冰块。
走到半路,前面三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桐隐隐好奇,环顾一周,只见他们前方一个中年男子强拖着一个哭啼的女子,身后还有个妇女拉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追了上来。路边有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围了上来,絮絮叨叨,指指点点的。隐隐不解,但抬头看到前面的招牌上写着“花满楼”,心中便豁然开朗。
女子趴倒在地,抱着中年男子的腿,哭叫着,“爹,不要。”妇女抱起小男孩赶在男子的前面,也是哭道,“她爹我求求你把女儿留给我吧。”男子不依,一脚踢开妇女,她急忙护着男孩。男子又转身去扯女子,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不过,也对,在这三百年前的旧社会,父亲卖女儿进妓院的也不算罕事。
隐隐看着她们相互拉扯,虽听不到眼泪从心底哗啦啦的声音,却切身感触到她们的痛。回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天,爸爸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也是这般无情,逼得姐姐离家,妈妈跳楼。原本圆圆满满的家庭,非得家破人亡。她可恨,可恨,所以一直不愿想起那人。可惜人会变,有些伤痛却无法时过境迁。
桐隐隐努力平静下澎湃的心情,又好似淡淡的看了几眼。最终无法阻止自己置身事外。刚往前了几步,胤祥就轻轻地拽住了她的手臂,警示道,“闲事莫管。”
好一句闲事莫管,隐隐心疼得想着。这些深宫里的阿哥,大概都是有一种心思的:明哲保身。谁叫世态炎凉,自私自顾就成了最好的保命符。也许其他的事她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次,“十三爷,有些闲事若能让你感同身受,你必定会明白什么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必定不会坦然地说出闲事莫管。”眼神交集着千思百虑的悲欢,有泪,晃动在眼眶,却坚持着。
她从三位爷眼前走过,直径来到男子面前,不屑的一笑,“你这父亲做的可真难得。”男子歪着脑袋,有些恼,有些奇怪,“你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啊。”妇女见隐隐肯插手,连滚带爬的置身在她的脚下,哭道,“恩人,行行好,帮帮我女儿,她这无良的爹,因为欠了一的赌债,现在竟要把女儿卖到妓院。”桐隐隐听罢,着眼男子身处,冷声笑道,“你把她卖了多少钱?”眼神示向女子。
男子哼哼两声,傲慢地说,“你管得着吗?”说着,推开桐隐隐,又开始强拉女子。蛮力之大,她踉跄欲倒。陆犹寒脸色一冷,眉关皱皱,脚步倾前而去,却被胤祥止住,“她敢做就该有本事自己解决,你不能每次都帮她。”不然,次次都不管事情轻重,强出头,她能生存多久。
桐隐隐并没有因为男子粗言粗行退怯,反倒激起了一身的倔气,她狠狠看了男子两眼,然后跑到胤祥跟前,说,“十三爷,能不能借我点钱。”眼神火辣辣的烧炽着。胤祥光看着,没有回答,没有动作。桐隐隐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还你的。”胤祥这才似笑非笑地说叫道,“图喜,给钱!”图喜惊楞地开大了嘴,完全不知反应,陆犹寒看着碍眼,索性自各伸手进他怀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面色冷冷地递给隐隐。
胤禵在隐隐转身后低笑道,“借钱的见多了,没见过谁还敢向贝勒爷借钱。”他开始有点欣赏她的胆量了。
隐隐回身豪气地将一叠银票甩在男子怀里,男子马上放开女子的手,手忙脚乱地去接。隐隐对着他说道,“相信这里比妓院给你的多上不止十倍吧?”男子哈笑着直点头,“这些钱都够买她们娘三儿了。”隐隐听后,恼恨地瞪着男子吼道“既然这样,你还不走。”心内恨不得把他撕皮裂骨,如果不是他,记忆有意抛开的痛怎么会复发,那个人,那个最爱也无法不恨的人,她以为她早就不在乎那种痛了。
男子见钱眼开,也不在乎什么夫妻情分,骨肉之情。说难听点,就像卖几只狗一样随便。倒是妇女和女子好似还留恋那家伙,在身后哭唤着。桐隐隐看不过去,说,“这种家伙你们还叫他做什么。”只见,妇女流着泪,哽咽道,“他再怎么样,始终是我丈夫,孩子的爹呀!”
“也对,血浓于水,这血脉相连的亲情岂能是你一个小子能买断的。”一直未动声色的胤禟也在一旁说道。
隐隐却不以为然地笑道,“虽说百善孝为先,但是先人的孝也是有他的准则,他的道义。这样的父亲,不孝,不要,又何妨?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又何妨?逃离开伤害你的人,与你爱的人活得安生,岂不更实在。”
众人看着,愣了会子神,未曾想过她会讲出如此大逆的话。胤禵摇摇头,苦笑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自己琢磨着就懂了。”她答道,又遂身去扶妇女,“有时候,女子不一定要顺从男子,能保护你爱的人,才是关键。”妇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隐隐从身上又模出一些银两交给妇女。妇女感激地拉着女子和小男孩给隐隐磕头。隐隐欲想阻拦,胤祥却轻轻地摇头,她不明白,可也照做。三人磕完头,妇女含泪无限感激的深深看了一眼隐隐,几次想开口,可又咽了回去。转身,带着儿女断然离去。
恩至劫身前,万语不言谢。说的大概也就如此。
“好了,陪个不知分寸的奴才闹了半天,该走了吧。”胤禟无趣地斜睨了隐隐一眼,还未等另两位爷开口,就自己向前走去。胤禵随后就跟上。胤祥看了她一会,面色愁云,她心里没底,怕是十三爷对她的独断独行很失望。提心着,胤祥忽敲打她的头,盯着她浅笑道,“下次要做英雄记得要带钱。”她仰头看向他,脸颊泛出桃花般的娇艳,双瞳隐隐波动开笑意。
图喜来到隐隐身旁也学着胤祥的样子给了她一记脑瓜崩,然后一脸得意地走开。待到陆犹寒上来,隐隐急忙捂住脑袋,“不会你也来吧?”看到她那超级害怕的囧样,陆犹寒无奈地摇头走开。隐隐这才松了一口气,哪知图喜不知从哪冒出来,又打了她一记脑瓜崩,然后马上跑开。边跑边叫,“是陆某某叫我代他打的。”
隐隐痛吼道,“陆犹寒。”一个箭步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