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舰队一字排开,各式口径炮管悉数开火,炮口的闪光让清晨的天空不断闪亮,持续的隆隆炮声震动着整个宿务。
这是一个黑火药与无烟火药交替的时代,而国力衰弱、军备松弛的西班牙海军自然还是使用着黑火药作为舰炮的发shè药。
炮手必须在每一次击发之后,拿起一根长长的包裹的棉布的木杆,来擦拭掉炮膛内火药燃烧后的残渣,以便进行下一次的炮击。
在炮声沉寂的空隙,林瑞鼓起勇气,举起望远镜,想在离开码头之前再看一眼唐山号,透过弥漫在海面上白sè的硝烟,林瑞不禁瞪大了眼睛,清晨的曦光中,唐山号依然骄傲地漂浮在原来的位置,船身上甚至没有一丝受损的痕迹,这时所有人也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西班牙海军也太没水准了吧。
“好了,准备让我们的士兵登岸吧,”蒙托霍下令道。
“岸上的那些中国人应该吓坏了,上帝的子民怎么可能会炮击一艘毫无武装的商船呢,我们只会占有它,那可是一艘价值十万比索的千吨级商船,等我们收复宿务,它自然会是我们最好的战利品”“哈….哈….哈。”一阵愉悦的笑声从克里斯蒂娜号的舰桥上传出。
刚才西班牙舰队只是以唐山号为参照,向其右边五个密位进行恐吓xìng炮击,为即将到来的行动热身。
很快,靠近港口的军舰都放下了小船,侧舷也很快挂满了绳网,士兵们背着步枪和装具顺着绳网缓缓下爬,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黑sè的虫子在慢慢蠕动。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登陆船,使用绳网从大船转到小船,小船再装满士兵后再登陆的方式已经是最先进的了。
“怎么样?我们应该撤了,吴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罗广洛失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便主动问林瑞道。
林瑞看着被炮击吓得面如土sè的吴益亭,突然心中一动,试探xìng地小声问道:“等西班牙人上了岸,我们打一次伏击怎么样?如果我们就这么撤走,那么宿务华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就会遭到重创,今后很难再有直面白人的勇气了。”
罗广洛有些吃惊,但在略微思考后说道:“也行,不能便宜了他们,上了岸,敌我位置都靠的很近,到处都是房屋遮挡视线,又没有即时通讯,那么军舰就不敢开炮,只不过你的伏击地点设置在哪里?”
“彼得堡的中心广场。”林瑞坚定地说,“那里地形开阔,周围又都是房屋,是个埋伏的绝佳地点,而且如果我们都隐藏起来,西班牙人一定会直接去彼得堡,那里是宿务的中心,他们一定想先找到自己人弄清真相。”林瑞分析道。
“好,那么我们立即去召集人马,打完再走。”罗广洛赞同道。
周围的人周开湖等人一听,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地赞同道,“就是,不打几枪,手上发痒。”
“可不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岸,而我们只能灰溜溜地走啊。”
“起码多打死几个,让洋人收敛些,以后我们在乡下的rì子也好过一些。”周围你一言我一句,很是热闹。
“洛叔,你先撤,带着白斯文和白珊先走,多带几个年轻人,那些枪要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林瑞乘着周围众人讨论,小声地对罗广洛说道。
罗广洛迟疑了一下,说道:“也好,你要小心点,打完一轮就撤,别恋战。”
“好”,林瑞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个小时之后,第一艘载满西班牙水兵的舢板缓缓靠上宿务那空无一人的码头,在整个登陆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第一个穿着蓝灰sè制服的西班牙士兵小心翼翼地端着步枪,踏上坚硬的台阶,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涌上来,随后便是第二、三……N只舢板靠岸,随着越来越多的水兵顺利登陆,很快便巩固了登陆点,跟随属下一起登陆的阿吉雷陆军上校便立即下令让通信兵向着远处的克里斯蒂娜号发出“一切顺利,请求下一步行动”旗语。
见到如此轻松便占领码头,得意洋洋的蒙托霍对着格里德利舰长说道:“命令阿吉雷,让他带人迅速搜索前进,务必在一个小时后占领彼得堡,同时肃清整个城区。”
几分钟后,登陆的近三百名水兵除留下少部分驻守码头以外,其余人分成几队交替掩护着,沿着港口至彼得堡的宽阔道路前行。
一名陆军士兵因为一夜的海上颠簸,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有缓过劲来,还在不断泛着恶心的他不小心撞在路边的一根铁杆上,一个踉跄,身上的步枪和装具相互碰撞,一阵叮咚乱响,引得附近的士兵纷纷转头观望,不少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阿吉雷心中十分恼火,走上前去,用装有鞋钉的皮靴重重地踢在那个倒霉鬼的上,可怜的小兵发出一声哀嚎,捂着猛的一窜,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快点前进,一群混蛋。”阿吉雷不禁骂道,说完便正了正自己有些歪的军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铁杆上的标牌。
“麦哲伦大道”,阿吉雷心中默念,这个路名自然是纪念那位伟大的西方航海家的,可是在上校的心里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不吉利。
直到进入广场,清晰地可以见到彼得堡的城门,突然枪声四起的时候,阿吉雷才回忆起三百年前麦哲伦就是被杀死在这块土地。
就在众多蓝灰sè的身影刚刚进入广场的时候,张振勋差点就扣动了扳机,幸亏刘亨赙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等林大哥的命令。
张振勋只好继续躲在城墙的胸墙后面,不敢露头。就在一个小时以前,林瑞让手下几个小队分别占据了广场周围的各个建筑,做好隐蔽,只要制高点都在手里,就不怕西班牙人能翻天,这是老兵罗广洛分别时候说的一句话。
林瑞则亲自带领刘亨赙一行人直接进入正对着麦哲伦大道的彼得堡,将那些已经缴械的西班牙人连同他们的省长一起锁进了古老cháo湿的地下室,给这群见到自家舰队之后又开始趾高气昂起来的家伙当头一棒,也为自己在战斗时免除了后顾之忧。
张振勋好不容易才听见一直半靠在垛口观察敌情的林瑞大喊一声:“打!”,于是这个鲁莽的汉子霍地站起身,端起他那把带有75发弹鼓的步枪,瞄着近乎挤满了麦哲伦街口的灰蓝sè的人影,打响了第一枪。
四面八方的子弹呼啸而至,正面的城堡垛口后面,两侧的商行楼顶,甚至就连自己后面,码头方向的楼房内,都有不断晃动的身影和闪着微弱火光的枪口。
看着手下的士兵一批批的倒下,听到不断传来的凄厉的嘶喊声,阿吉雷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但是此时处在绝对劣势局面的他连对方的主力位置都搞不清楚,在闪躲到一根石柱后面略微观察一下后,职业军官的素养这时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快带着你的士兵进入两边的房屋,上屋顶,要快!”,阿吉雷大声命令着旁边的一个下级军官,西班牙士兵们一边胡乱地向着任何可能的方向回击着,一边听从命令撞开那些紧闭的大门,彼此呼应着冲入街边的商铺和住宅。
一群西班牙士兵嚎叫着,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枪直冲上房顶,猝不及防的华人民兵只得顺着楼梯不断地向下shè击,冲在最前面的灰蓝sè身影倒下了,暂时阻碍了敌人的冲锋。
华人青年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楼下训练有素的西班牙士兵用密集的子弹击穿了木制的楼梯,高速飞行的弹头直接钻入了守在楼道口的人体,楼顶的枪声哑了。
于是西班牙人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次他们顺利地上了楼顶,占据了一个制高点,随即便开始向周围房顶上奋勇战斗的华人青年们开枪。
华人民兵和西班牙士兵短兵相接,麦哲伦大道两侧的建筑内枪声、喊杀声阵阵,上演了一幕幕令人惊叹的壮举,有些华人青年在打光了子弹后直接将步枪当木棍与西班牙士兵展开了肉搏,直至被刺刀捅穿了胸膛,但是小伙子还能紧紧抓着对方枪管,用力地拖拽着,直至与对方一起滚下屋顶。
躲在自家屋内观战的那些白人们都有些震惊了,南洋的中国人何时变得如此坚强、如此不屈,心中不禁对那个东方的老大国度多了几分敬意。
见到个别建筑已经失守,林瑞不禁大急,他月兑掉自己的上衣,从一个民兵手里抢来一把缴获的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枪,大声的说:“你们谁敢和我一起上,把这群西班牙人赶下海去。”
话音刚落,张振勋第一个站了出来,也是同样换上毛瑟步枪,随即又是十几个人站了出来。
林瑞对剩下的人说道:“掩护我,其他人和我冲。”说完便带着人马下了城墙沿着甬道冲了出去,这时广场上已经看不到能够站立的穿着灰蓝sè军装的士兵,阿吉雷正带着幸存的手下死死地守着麦哲伦大街的路口。
林瑞等沿着两边房屋一路扫荡,只要是见到受伤的敌人,便顺手捅上一刀,要是见到破门进入房屋的敌人,便尾随着进入,对着背影就是一枪或者一个标准的刺杀动作。
在快到达对面街口时,林瑞已经开了三枪,打死两个西班牙士兵,还从背后用刺刀偷袭了一个西班牙人。
吴标、周开湖见林瑞亲自冲在前面,也纷纷抽调人手赶来支援,阿吉雷敏锐地感到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便招呼着士兵向来时的方向退却。
西班牙军队毕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欧洲陆军,撤退的速度极快,在损失了上百人之后,阿吉雷回到了最初的出发点——码头。随即便急切地让通信兵寻求舰炮的支援,很快,西班牙军舰的炮口调转过来,瞄准着码头前的堆场,等待着华人民兵的出现。
张振勋的刺刀已经弯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不时施放着冷枪,而是一直用刺刀解决面前的敌人,甚至有时还和受了轻伤的敌人展开肉搏,刺刀也在几次搏斗后受损。
林瑞见到一身是血的他还想紧随着西班牙人退却的脚步冲锋,便立即喝止道:“还冲?人家军舰上的大炮就等着咱们出现呢。”统统都给我回来,保持jǐng戒,清点人数。
蒙托霍有些焦躁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华人不发起冲锋,他就不敢下令开炮,炸毁码头附近的楼房不要紧,但如果是误伤了那些白人居民,那可就麻烦了。
宿务在上一次的暴乱中已经有十多个白人死亡,那次还可以解释是土著军队叛变造成的,但如果由于自己的炮击而造成新的伤亡,英国、法国等就不会再犹豫,肯定会直接插手菲律宾事务,到时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