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困在码头已经有大半天的阿吉雷也开始着急起来,尽管隔着空旷的货场,但从他的位置可以明显地看到对面房屋的窗户、廊道内不断有人影在晃动,但就是没人发起进攻。
阿吉雷实在是等不及了,来自欧洲的正规陆军居然让一群东方黄种人的乌合之众压制在码头上,实在是让阿吉雷上校有些难堪,于是让副官命令全体部下于十分钟后再次发起攻击。
很快,准备进攻的信号传遍了全军。
就在阿吉雷对再次进攻能否奏效有些踌躇的时候,一群衣衫不整,看上去极其狼狈的士兵走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翘着八字胡的老兵,他对着阿吉雷说道:“上校,我们需要大炮,大炮,您明白么,”说着用手指指那些建筑,“如果不炸平它们,我是不会再前进半步的。”说完便在阿吉雷面前坐了下来,沉默地开始抗议。
后面的士兵们也纷纷或坐或躺,一副即将哗变的架势。
很明显西班牙士兵们已经不愿意再进行一次纯步兵的攻击,刚才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如果是在欧洲战场上,这样的伤亡如果出现在某个连队或者某个营,那么这支队伍必须撤下去休整和补充,没有一周时间是不会再次派上战场,士气是需要保持的。
这时副官走到阿吉雷身边,悄悄地说道:“上校,这次是海军、陆军的联合行动,凭什么让我们自己的手下不断流血,而那帮海军少爷却在船上看戏?他们应该也担负起一些责任,比如我们可以对他们说,那些房子里没有人,商人们早就躲到郊区去了。”
阿吉雷恍然大悟,心想,攻不下宿务,责任自然是陆军的,自己这个陆军上校背了黑锅,说不定会上军事法庭,那么……如果在海军舰炮的掩护下,顺利肃清敌人,收复这个城市,荣耀自然多归结于自己,造成的那些白人伤亡的是海军的大炮,与陆军没有半点关系,大不了到时自己承担一个侦察失误的过错,海军么…………
“什么?那些建筑里没有人?那可是白人的居住区,我在望远镜里看的很清楚,里面还有很多英式、法式风格的房子,再同阿吉雷确认一下。”蒙托霍命令道。
在阿吉雷再三保证那些房屋空无一人之后,西班牙舰队的炮口又一次开始了调整,这次的炮击将会是夷平那些挡在彼得堡至码头之间的各式建筑。
林瑞站在某栋住宅顶层阁楼的窗户后面,清楚地看到望远镜里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真不敢相信,西班牙人是疯了么?完全不顾英国、法国等强国可能的反应?林瑞心里喃喃道。
不过此刻,他倒并不太紧张,因为此刻大部分华人民兵已经撤走,只留下张振勋、刘亨赙带了几个机灵的青年守着在他的身边,林瑞坚信自己的判断和那个人提供的消息,也许转机就在下一刻,形势一定会改变,一定会………
远处的炮口突然喷出一股白sè的浓烟。
“快趴下”,林瑞大声道,这时舰炮的轰鸣声才刚刚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不远处房屋被炮弹击中的爆炸声。
一个高瘦的白人冲了上来,大叫着,“西班牙人疯了,他们疯了”,刘亨赙同几个士兵立即将这个白人压倒在地上,大喊着,“威尔曼先生,你不要命了么?”。
“万岁,”码头上西班牙士兵们看到十多栋石砌或者木制房屋在爆炸声中倒坍,全都欢呼起来。
炸死那帮该死的中国人,每个士兵都在心里愤愤地想着。至于受损的房屋内不断传来的惊恐的英语或者法语的呼救,西班牙人根本不会听见也不想听见,他们只等着前进的障碍被推平………
“准备第二轮炮击”,蒙托霍下令道,根据刚才的效果来看,至多十轮炮击,那些建筑就会变为废墟,再没人能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中活下来。
水手们又开始擦拭炮膛,炮手们又开始忙碌地搬动炮弹和发shè药包。
就在一切准备停当,只等再次下令开炮时,突然一个负责瞭望的士兵尖叫了起来:“七点钟方向,不明国籍舰队。”
蒙托霍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立即下令全体舰只调转炮口,只过了几分钟,又叫喊着:“四艘巡洋舰,是美国舰队。”
很快,以6000吨的奥林匹亚号为首的美国太平洋分舰队进入宿务近海,至少8门6英寸大炮和20门4英寸舰炮直直地指向西班牙舰队。
迫于横冲直撞而来的美国人的压力,蒙托霍只得不停地下令所有舰只调整炮口,瞄准着越逼越近的美**舰,以防被突然袭击。
就在昨天傍晚,杜威的分舰队就已经逼近马尼拉,开始搜寻西班牙舰队。但只见到一艘老旧的木质“卡斯蒂利亚”号停泊在甲米地海面。
一无所获的杜威意识到尽管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马尼拉组织西班牙人出港,但西班牙人仍然赶在了前面,出发去了宿务。
于是杜威立即命令所有船只的锅炉升压,全速驶向宿务。
轮机兵们一边拼命地向炉膛内添煤,一边紧张地不断观察着压力的指针,以防超过蒸汽釜的最大承受限压而发生爆炸。
在连续高速航行一整夜之后,杜威终于赶上了西班牙舰队,但此时炮声隆隆,可杜威没有放弃,他相信上帝已经抛弃了懦弱的西班牙,而必定会庇佑美利坚,宿务应该还在中国侨民的手中,所以仍然命令舰队驶向港口,并做好随时开火的准备。
美西舰队相互瞄准着,奥林匹亚号、巴尔的摩号、罗利号、波士顿号四艘巡洋舰一字排开,不断地抵近、迂回,最终挡在了西班牙军舰与港口之间。
在相距只有500码、并与西班牙舰队保持平行状态是,杜威才从容地下令舰队停止运动,原地抛锚,此刻,正好形成四对四局面。
林瑞在望远镜内仔细地观察港口外的情况,内心不禁做着比较,每一艘美国船都比西班牙的足足大上两倍,四艘美国巡洋舰的总吨位应该超过了2万吨,而蒙托霍的舰队绝不会超过6000吨,双方高下强弱立判,林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在500码的距离上,双方水兵都可以看得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上百门大小舰炮相互对准,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情绪,此时如果有一个士兵做出不冷静的举动,那么结局必然是难以想象的。
杜威此刻就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一般,在舰桥内不断地低声咆哮道:“该死的西班牙人,你们倒是开火啊,如果你们打响了第一炮,那么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介入菲律宾、古巴……………”
不知道双方的将领在如此的近距离上,是不是有了心灵的默契,就在杜威渴望发生冲突的时候,蒙托霍突然意识到,美国人是来挑事的,他们已经做好冲突的准备,而自己却没有,甚至连完全平息宿务事件的能力都不具备。
想通这一点,蒙托霍明白,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西班牙舰队在托尼·威尔曼低低的欢呼声中,缓缓地调转船头,向着外海驶去。当然,是在蒙托霍命令通信兵用国际通用旗语和美国人做了一番沟通之后。
很快,随着一艘美军交通艇到达码头,在传达了乔治·杜威准将和蒙托霍的命令。
阿吉雷看着不远处指向自己的十多门6英寸大炮,只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同时丢下所携带的所有武器。这是美国联络官补充的一条,为了防止西班牙陆军再次武装登陆宿务。
数海里外的港湾中,美西两国舰队的大炮还在相互瞄准着,但阿吉雷的目光却已经越过那些或大或小的舰只,凝视远处。海天交界处,来自不同方向的淡淡煤烟已经隐约可见,他终于明白,即使眼前的美国舰队立即消失不见,宿务也将彻底月兑离西班牙的统治。
因为菲律宾已经沦为各国争相追逐的猎物,而宿务就是第一块被撕下的血淋淋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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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美国舰队离开香港的时候,英国就知道美国已经决定介入宿务事务,消息传开后,所有国家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沙尔曼海军中将带领英国远东舰队从新加坡赶来,法**舰则在西贡升火出港,德国则是新几内亚………
鉴于西班牙人的平叛行动造成了众多西方国家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英国、法国、德国、美国等纷纷对马尼拉总督府的军事行动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并派出各自的亚洲舰队进驻宿务港,以维护本国侨民安全。
外交斡旋此时又重新开始,电报在亚洲、北美、欧洲之间不断传递,外交官们不断出入各式国际会议和中间人举办的舞会。
三天之后,宿务汇丰银行的二楼大厅内,哈维·丹特高高地举起酒杯,向着众人大声宣布,“来吧,先生们,让我们庆祝宿务的新生,zìyóu的宿务将是商业的天堂,我们的天堂。”
在获知宿务即将摆月兑西班牙统治的消息之后,宿务所有的商会和银行的白人都聚集在一起举办了这个小小的鸡尾酒会,庆祝这一令人兴奋的结果。
“税金只会是象征xìng的,只要西班牙人同意宿务自治,那么其余的都是一句空话。”哈维·丹特得意洋洋地对着众人说道。
西班牙人自然是不会被邀请的,因为此时他们已经被各国海军的联络官赶出了宿务。
来自平民阶层的阿尔文.西亚市长正站在码头回望着宿务的夜景,旁边的一名士兵正帮助他背着一个不大行囊,加西亚远远地见到某个英式建筑正灯火辉煌,那应该是汇丰银行正举行的宴会,他在心里说道,脸上不由地苦涩地笑着笑,接着喃喃地说道:“我们在亚洲的时代即将落幕,那么整个白人还能统治多久?”一旁高大的卫队长若有所思地微微颌首。
会场也没有出现中国人的身影,托尼.威尔曼右手拿着一只混合着白兰地和威士忌的高脚杯离开充满喧嚣的宴会厅,走到二楼的宽广平台上。
透过栏杆,威尔曼看着广场路灯下持枪而立的华人民兵,忍不住低声道:“即便你们再如何的英勇无畏,白人却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说完,用斟满液体的玻璃杯轻轻碰了一下金属的护栏,像是在祝贺又或像是在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