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我到了香港的?”林瑞请黄咏商坐下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黄咏商指了指立在一旁,有些慌乱的黄国瑜道:“这是我的堂侄,有他通风报信,如何不知?”说完大笑。
林瑞看了一眼谢缵泰,心道:这样也好,正好利用报纸,为自己造造势。在后世,那些善于利用媒体的政客就不用说了,就连忙于赚钱的商界jīng英们,哪个不是经常出现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言论,博取大众关注,让自己的名声更为响亮?而今,自己想要成大事,不先制造些声望,怎么行?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看向谢缵泰的眼神却是带有一些责备的意思,这让谢缵泰有些惶恐,连忙拉了一下自己的朋友黄国瑜。
此刻,黄国瑜已经基本镇定下来,见到林瑞表情有些不豫,便拱手,斗胆道:“听闻林司官在南洋,以一己之力,聚力华夏同胞,先抗西班牙,后斗英吉利,才有我华人治下之宿务港,林司官可堪称当今青年人之楷模,华人中的豪杰。然晚辈有一事不明,望请教!”
陪林瑞前来的吴标不禁喝止道:“你随便透露林司官的行踪,还有理由不成?”
其余人也都暗暗责怪黄国瑜,你小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反问?大家都为黄国瑜在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林瑞发作。因为经过数月来的磨砺,自惊涛骇浪、腥风血雨中走来的林瑞,之前的言谈举止中,已经隐隐让众人产生了难以抗拒的感觉。
但林瑞其实内心并不生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总不能扮出,等候记者多时,非常愿意接受采访的架势吧!在众人紧张的时候,林瑞却心中不禁暗暗赞叹黄国瑜,有胆量,是个可造之才。
于是故意地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有什么问题快说?”
其实黄国瑜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暗暗咽了咽口水,说道:“为何林瑞司官来香港前,不通知各界?须知香港也是南洋华侨聚集之地,大家对您在南洋的壮举都心怀敬佩,为何不能邀请大家,公开聚会,好让更多的人能瞻仰您的风采?”
黄国瑜的话说的很是客气,但也隐隐指出,为什么林瑞的行程要如此低调,有些不合常理,不近人情。
林瑞心说,问的好,正好借题发挥一番,便开口道:“既然你问了,我不妨作答这个疑问,正好你叔父是报纸的主笔,让他也听一听我的想法………
“宿务事件爆发之后,各国介入,朝廷也应邀派聂大人为钦差,下南洋为华人争取利益,此后又倡导华人共同出资,创立复兴基金,又与我等并肩作战…………
……最后,宿务自治终致成功,然聂大人将捷报上奏京师,十几rì已过,朝廷却无半点音讯,似乎宿务事件未曾发生过,朝中诸公均鸦雀无声………”
“你们说,我若是大张旗鼓,返回国内,会是什么结果?我只恐怕会被铁链锁拿,难免牢狱之灾…”林瑞故作黯然状。
周围人一听林瑞所言,脸上都露出讶然的神sè,黄咏商问道:“为何?林司官你在南洋立下如此功劳,不亚于开疆拓土,不说封侯拜将,起码也得赐个出身,怎会把你当罪犯一般?”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赞同道,“是啊,立下如此功劳,朝廷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就是,自中兴以来,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朝廷还算振作,那北洋水师去年不也成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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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林瑞冷笑一声,“诸位不知道,朝廷给聂大人的诏书里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不得生事?何谓生事?就是不能与西洋诸国起争执………
大概你们也听说了,聂大人为我南洋同胞争夺权益,与英人很是争论了几次,最后如果不是英国兵舰自己发生意外,导致英人不得不妥协的话,只怕宿务一场恶仗难免,朝廷必然是不愿意看到的,故此,朝中一定有人对此固持己见…….
……….但因碍于刘、曾两位总督大人的原因,朝中大佬必然不会迁怒与聂大人,但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自然会被他们惦记上,加之宿务自治即成事实,英人定然会给朝廷施压,以报一箭之仇,所以我需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才可…….”
林瑞一席话,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虽然对朝廷最后将如何行事的分析,大家可能都不敢相信,但林瑞对南洋形势和个中内情的一番剖析,却是合情合理,不得不让人生出赞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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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ěijīng,紫禁城西苑,勤政殿内,刚刚大婚、亲政一年的光绪,正在东阁的御案前坐着。面前的一张酸枝木凳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正细细地读着一份奏折。
水面上阵阵凉风,透过支起的蒙纱窗户吹进来,让屋内清爽了了不少,而屋角铜盆内放置的一大块冰,则更是人觉得沁凉无比,让刚刚从烈rì下进入殿内的翁同龢觉得周身舒泰。
刚刚满二十岁的光绪,手中一遍把玩着和田玉的镇纸,一边不时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师,脸上露出一丝焦躁的神sè,但口中却在说道:“老师,您再仔细瞧瞧,这个旨意究竟该怎么下?不赏吧,会寒了天下人的心,赏吧,可按照李中堂的意思,虽略有建功,但险与英人冲突,有擅开边衅之实………”
“看上面的落款,这封奏折已经搁了好几天了,想必皇上已经有了主意。”翁同龢慢慢抬起头,问道。
此刻的光绪,其尽管是清帝国的皇帝,拥有四万万臣民,万里疆土,但其终究还是个人,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
当南洋宿务事件爆发后,光绪便一直予以关注。可是,因朝廷只在新加坡设立领事馆,所以官方渠道传来的消息,往往还不如那些报纸灵通。于是,这些天里,军机处的那些笔贴式们便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每天收集京师和天津的报纸,只要载有与宿务有关内容的,一律送入大内,供光绪浏览。
官办的《京报》,光绪是不怎么看的,因为上面的内容大都是从朝廷邸报上抄录而来。
而天津的《时报》是光绪必读的,因为《时报》的主笔是英国人,关于宿务的消息最新,也最详细,其中还有各国对宿务事件的看法,让光绪着实大开眼界。
其中最吸引光绪兴趣的,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名叫林瑞的年轻人。此人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在南洋率众愤然抗击西班牙,又与大英帝国的海军对峙,与强国间周旋,终致宿务自治。
每每看到林瑞的事迹,光绪就生出强烈的代入感,恨不得新闻里的主角是自己才好。二十多岁便建下如此功勋,还让世界第一强国英国摔了个大跟头,折了一艘大兵舰,这不就是当代的岳武穆、关云长么。
这自然让自幼长在深宫,rìrì处于慈禧yín威之下的光绪心折不已。这其实也是极为正常的,因为世界上的每个**丝内心都有一个奥特曼。
于是光绪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说道:“李中堂老了,他对洋人的畏惧已经到了骨子里,自然不敢强拗英国人的意思…………
…朕想法便是,赏!要重赏!无论是领旨下南洋的那个聂缉椝,还是举荐他的刘坤一和曾国荃,都应该赏,特别是那个林瑞,更是年轻,有为,堪称年轻人之楷模,国家之栋梁”
说完,光绪一脸兴奋。
翁同龢确是暗暗摇头,心中暗叹,皇帝毕竟还是年轻啊,遇到此类事件便是热血沸腾,情绪激动,难怪颐和园那位常常能找到籍口,干预朝政。皇帝,你还需要多多历练啊。
“那首辅大臣,礼亲王的意思呢?”翁同龢又问。
“师傅,那你还不如直接问太后是什么意思呢。”光绪有些不满,在他眼里,礼亲王世铎就是慈禧跟前的一条狗而已,光绪在亲政之初便yù将其赶出军机处,也私下里透露过自己的想法。
世铎也知道小皇帝并不喜欢自己,也上过折子请辞军机大臣,但慈禧就是不允。因此,光绪愈发的觉得世铎就是慈禧安在军机处的一颗钉子,自己亲政路上的绊脚石,所以翁同龢提到世铎,光绪便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军机大臣便是前朝的宰相,无论如何,总要征询他们的意思,世铎不成,也可以征询孙毓汶,许庚身,张之万,额勒和布等人,即便此事可以乾纲独断,但形式总是要走一走的。”翁同龢耐心地劝说道。
听到翁同龢的这么说,光绪有些泄气地说道:“他们的意思都差不多,不罚不赏朕已经在召对的时候训斥过他们了,现在您又问他们的意思,要是什么都由着太后和这些大臣这皇帝当的,可真没意思。”光绪小声嘟囔着。
翁同龢慢慢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说道:“皇上,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当心祸从口出啊”
“那师傅你怎么看,朕已经是驳了他们,金口玉言,没法挽回了,要不然朕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光绪急切地看着翁同龢道,这时,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这小皇帝又没了主意。
“皇上,不赏不罚确实有些说不过去,难以对,依照臣的意思,可赏一人,罚一人,如此可对天下天下臣工交代,也可应付洋人,也可以打压一下某个人,可谓一石三鸟”翁同龢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