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随我去崇明岛如何?”林瑞笑着问刘靖北。朝廷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林瑞实授太仓抚治兵备道、按察佥事,领海防营,再加上此前的南洋军械所总办的头衔,总之,崇明岛上便是林瑞一人说了算。
“嗨,我的品级太低了,照长江水师绥海营的例,新立的海防营起码也是个副将衔,那可是从二品大员,我哪里能…”刘靖北摇摇头,推辞道。
“你小子别想得美,海防营不过是个游击营,领兵官不过是从三品而已,所以我才禀明聂大人,想调你来过来帮我,一句话,来还是不来?”林瑞笑骂道。
“行,不过,林大哥,我得带几个得力的兄弟过来,否则营头立起来了,成不了气候。”经常和林瑞一起厮混的刘靖北自然知道,这海防营虽然是初立,但照着总督府的意思,以后还有扩充的机会,前途自然比现在要好。
而且林瑞腰里不差钱,这待遇和装备自然是不会差的,所以刘靖北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同时还不忘拉几个心月复入伙。
“好,我看那个大胡子的把总倒是不错,他算一个…”林瑞还是对那天码头冲突的情景历历在目,“不过,有件事得和你说清楚,海防营可不循旧制,一切仿洋人军队的制度,而且包括你在内,必须接受洋人教官的训练。”
“…放心,不就是南洋宿务的军制么?吴标他们几个早就同我讲过,我觉得吧,这洋枪都用了,改洋人的军制也是应该的。”刘靖北毕竟年轻,对这些倒是不以为意。
“那就好,后天一早,绥海营的船会过来接我们去崇明岛,你让手下那帮兄弟准备好,早上七点,十六铺码头,别耽误了时间,让我这个新的兵备道难做。”林瑞一脸正sè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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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刘靖北,林瑞刚想着去和杨衢云商量如何征地的事宜,吴标却一脸兴奋地探头进来。
林瑞一看心里就有了谱,便问道:“是不是南洋的兄弟们到了?”
“开湖和欧阳都过来了,还带了四十多个兄弟。”吴标高兴地说道。
“这么说,宿务那边算是走上轨道了?”林瑞有些兴奋地问。
“…有吴辉大哥、亨赙在,又有南洋一帮侨领压阵,还有什么搞不好的?”周开湖笑眯眯地从门外进来说道,然后便恭敬地给林瑞行了一个礼,道,“恭喜林大哥,又升官发财了!”
林瑞道:“我升官发财就是你们升官发财,少不了兄弟们的,今晚给兄弟们接风洗尘,不醉不归…欧阳宪呢?怎么没见?”
周开湖笑道:“看来林大哥还真的惦记我们,少了一个就知道了,欧阳在码头,监督那些工人运货呢。”
“什么货?”林瑞有些纳闷。
“是陈若锦陈大哥帮忙购入的一批枪械,他说您肯定用的上,这里还有一封信,也是陈大哥的。”周开湖说着,从衣襟内拿出一封信递给林瑞。
林瑞看着信封上那几个娟秀的笔迹“林瑞亲拆”,便知道一定是陈曦寄来的。当着众人面,只得忍着拆开阅览的冲动,将信放入抽屉,拉着周开湖坐下,递过一杯热茶,笑着道:“陈若锦真的是有心了…说说看,宿务现在怎样了?”
于是周开湖便将宿务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德国人帮我们训练武装jǐng察部队,第一批五百人已经通过考核,刚刚成军,现在新招收的第二批预备役人员正在训练中…
…正华兄弟那边的水jǐng队,招收了百多名兄弟,接收了几艘小艇,美国人的教官刚刚到达,不过一切都计划来,没出什么岔子…”
“吕宋猴子那边没什么动静吧?”林瑞问道。
“总体上还好,为了界桩的事情,西班牙带了一些土著闹了几次,后来德国人和美国人出面,算是调停好了……现在部队也训练出来了,我们人手足够,不怕他们翻天。”周开湖自信地说道。
“那就好,宿务是我的起点,也是我的大后方,我要将它打造成为最坚实的后盾。”林瑞看着周开湖,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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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水师绥海营最大的一艘舰只上,林瑞有些哭笑不得。前来迎接的水师千总还得意洋洋的称,这是绥海营最新的船,可林瑞左看右看,这艘木船下水肯定有十多年了,有些榫节都有了腐朽的迹象。
不过,这不是自己应该cāo心的,狭窄的甲板上,周开湖等人正教刘靖北的手下,如何使用最新式的毛瑟步枪。
这次,林瑞带了南洋过来的嫡系部下四十多人,除了白斯文留守租界外,其余如吴标、周开湖、张振勋、陈桂章等心月复悉数带在身边。再加上刘靖北带来的五十多人,将大木船装的满满当当。
这两拨人马昨晚在外滩最热闹的“荣顺馆”内欢聚了一次,双方是觥筹交错,不亦乐乎,很是拉近不少感情,其中不少人之间已经是称兄道弟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林瑞实授了兵备道,随之而来的,便是吴标、周开湖等人的封赏,虽说都是武职,但总归是官儿了。这样和靖字营的那帮丘八便拉近了距离,更何况,大家以后都在瑞字旗下听令,要在一个大锅内搅食,哪里有不刻意套近乎的。
“到底是林大哥手段多,居然能搞到这么多的毛瑟枪。”刘靖北不无羡慕地说道。在私下场合,刘靖北还是习惯叫林瑞“大哥”,这样显得亲密些。
“等建好我们自己的军械所,什么样的枪没有?以后不但造枪,还要造炮,造兵舰!!”林瑞笑着道。
“好,那就不用同洋人买了,我父亲随左公征xīnjiāng时,为了买洋人的枪械,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只是价格太贵,只装备了数营人马。否则,平定叛乱也不用拖那么久,弟兄们也不会死伤近半了。”刘靖北说着说着,情绪便有些低沉。
林瑞笑着拍拍刘靖北,指着越来越近的崇明岛道:“别泄气,这里便是我们的大本营,南洋崛起,便在于此……”
崇明县的县衙内,县令洪伯言正同几个大地主商谈着。南门港外的江风吹入大堂,让人不由地将脖子往下缩了缩,毕竟此时已是是冬天。
“洪大人,有传言说,新来的林大人想把整个岛给圈下来,此事,当真?”说话是崇明最大的地主张志彬,其余人等都眼巴巴地瞧着洪伯言,希望从他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诸位…”洪伯言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个七品县令,所知道的便是,这次立军械所,在崇明岛上征地是总督的提议,皇上和太后都是准了的…至于圈多少土地,圈哪里,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至于是否圈下整个岛,那就得看林大人的意思了!”
“知县大人不说,自然有你的难言之隐,但我可是收到了松江府的消息,说是林道台可是筹了好大一笔款子,为的就是圈下所有的地…”张志彬有些yīn恻恻说道。
洪伯言一愣,心说,原来这张志彬和恩兴还有些关系?!于是也不接话,等着下文。
“我也听说了…这样一来,岛上的士绅们都成了无根之萍,激起民愤怎么办?”庙镇的大财主陶希成也插话进来。
“就是,建个厂子,要这么多地么?…”
“…听说,朝廷的旨意里又没说征发所有土地,怕是林道台一个人的意思吧…”其余几家也附和道。
“洪大人,我们几家卖了地,拿了钱,自然可以去海门厅、通州府购地、造屋,但那些没地种的佃农呢?万一民变了怎么办?”张志彬言语里有些威胁。
“民变?我看是诸位要变吧?”洪伯言突然大声说道。他知道眼前的这些地主,都是崇明这块地面上的豪强,家里都养了不少打手,平时在乡里便是说一不二,那些佃农都被压制的服服帖帖,就连县衙派下去的巡检,都对他们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此刻,为首的张志彬居然敢说出“民变”两个字,着实让身为朝廷命官的洪伯言有些jǐng惕。
“你们大概是忘了江宁城的九帅有‘曾剃头’的外号了……他可是屠了整个金陵城…还有新任道台的林大人,他的四品顶戴可是在南洋和洋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那红缨可是人血染的……”洪伯言冷冷地说道。
听到洪伯言这么一说,张志彬心里便泄了几分怒气,脸上便有些尴尬神sè,赶忙说道:“我这不是推测么,没其它意思…不过即便是征收土地,那消息里说的,十两银子一亩,是不是太少了些?”
“你想要多少?崇明的地面上都是砂土质,既不保水也不保肥,能种水稻的田地只占了小半,大都只能出产玉米、花生、棉花…松江府上好的田地不过二十多两一亩,你们不要想狮子大开口了。”洪伯言不无讥讽地说道。
见在县令这里讨不了好,几个地主便在张志彬的带领下,告辞出来。
陶希成一出县衙,便狠狠地回头啐了一口,道:“到底是曾剃头保荐过来的,和那姓林的是一条心…松江府那边已经来了准信,说那个姓林的要圈下整个岛,他居然还假装不知道,什么玩意…”
其余人便劝解道:“别骂了,他不过是个听令的,什么都做不了主,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这年头,田地才是真的依仗,水冲不走,人抢不走,每年有固定进项…只是希望那个林瑞按照田亩实数,足额给付了银子…
….就是拿到银子,去到其他地方买地,造屋也要费上好大的周折,哎……
…张老爷,你就拿个注意吧,我们都听你的…”
张志彬听了,便缓缓转过头,看着众人说道:“只要大家一条心,就不用怕官府,如今之计便是一个拖字决…”
“如何拖法?”陶姓地主急忙问道。
“这一么,姓林的来征地时,必然要核对田亩,我们顶着不交田契,让他无法一一核查…其二,通关节,两江是不必去了,只有去京城,带足银子进京…既然旨意没说圈多少,那么这其中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张志彬说道。
“这进京,找人想办法,倒是可行,我有个表弟,通州人氏,在京城为官,据说和太傅翁同龢走的很近我可以派个子弟,带上银票,去找他,看看有什么办法…”陶希成说道,“不过,这地契我们不拿出来,但县衙里可都有备份的,那个林瑞来了,一翻卷宗,不就知道了么?”
“哼,如果县衙里的那份没了呢?或是老鼠咬了,黄鼠狼偷了,又或者是?”张志彬yīn险地说道,“起码给那个姓林的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