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西方新闻的速度,清廷的传驿效率实在太过低下,本是四月期间发生的事情,帕米尔清军大本营传至京城,竟然用了整整一个月,等到军机处接到xīnjiāng巡抚急报之后,乾隆记功碑被劫一事已经被京、津、沪三地的报纸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已是议论纷纷。
“报,xīnjiāng急报…”军机处门外,一个戈什哈大声叫喊道。屋子里的人们听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几乎人人都在心里说道:可算是等来了。
自记功碑被劫一事被报纸宣扬开之后,是举国哗然,大清的脸面可谓是荡然无存。当天,礼亲王世铎作为首席军机被慈禧和小皇帝连续召对三次,但因为西边连个准信还没传来,军机处总不能根据报纸上的报道,在事件起因、过程都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就胡乱拟个章程,那么这军国大事就太儿戏了,清廷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这正式的奏折一道,几个军机赶紧下地,迎到门口,一个书办拿了一封漆了火漆的信封进来,立即便被几个军机重臣围住了。
孙毓汶赶紧说道:“快些拆开,念念,这究竟怎么回事?”
书办咽咽吐沫,撕开封口,展开纸张念道:“…俄人扬诺夫率数十骑,rìrì于我卡伦(哨卡)左近策马奔驰,兵弁以为其意在演练,未加防范,忽一rì,扬诺夫领数百骑兵,越过边界,将卡伦内兵弁全数缴械,劫走“平定回部纪功伊西洱库尔之碑”,待帕米尔大营获知此事,已是数rì之后…
…如今,俄人霸占巴尔鲁克山不还,又窥伺帕米尔地区;而英人又派混血马继业为驻喀什游历官,意图挑拨南**立…xīnjiāng局势岌岌可危…
…然老湘营赢弱人马不过数千,需镇守迪化,不能妄动。驻喀什噶尔者为回队营马绍武部,其与维吾尔人同教,军心向来不稳,故乞求朝廷速派得力将领,率虎贲,驰援xīnjiāng,方能保边境无忧。xīnjiāng巡抚陶模光绪十七年四月十二夜于迪化”
书办刚刚将这洋洋洒洒数千字读完,军机中排位最低,但却是武将出身,曾任乌里雅苏台将军的额勒和布第一个发话了:“得赶紧派兵,否则xīnjiāng危矣…”
孙毓汶白了额勒和布一眼,心说,这老家伙是不是还想朝廷来个第二次西征,好担当主帅,死后入凌烟阁?
便出言反驳道:“帕米尔方圆数千里,地势险要,俄国人想要,这英国人也想要,都是列强,我们夹在中间不好办啊,嘴皮子一动,说派兵容易,但万一刺激了洋人,挑起边衅,如何收场?难道还得麻烦老大人披挂上阵?”
额勒和布被孙毓汶一顿抢白,知道对方是太后的宠臣,也不好发作。
礼亲王世铎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老将军说的极是,边疆危急,确实应该增派兵力守卫,以防俄人继续挑衅,只不过由谁人担当主帅,从何处调兵,这粮草军械又从何调拨?诸位,我们可得好好议议,待会儿下值前,我必须入宫一趟,太后和皇上那里得有个交代。”
于是屋子里静了下来,本来在屋内侍候的笔贴式、书办们都悄悄溜了出了,现在可不是他们插话的时候,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顶着,军国重事也自然有军机大臣们cāo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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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们总是管不着的自己好奇心和上下两片嘴,这些个笔贴式们一溜出门,立刻便被小军机,来办事的大小官员们围住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样?西边情况如何?…”
“…有没有打起来?谁先动的手?”
“…死了多少人?…”
自然也有人狠狠道:“不知道xīnjiāng的那些兵将是干什么吃的,连那么大的一块石碑,埋在土里都会被人偷了,真是该死。”
知道内情的笔贴式便立即反驳道:“左公西征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当年留下来的老湘营早已凋敝,那些血气方刚的棒小伙都快成了老头子了,哪里能和洋人对抗?再说,这些年,李合肥光顾着海防,这边疆的粮饷都没足额过,即便左公再世也是无法的。”
“这可怎么办?xīnjiāng有失,蒙古、青海就危险了,大漠以北的那条路虽然远,可没高山深壑,最适合马队行进了…那京城岂不是?”有人不无忧虑地联想道。
“去去去,你这乌鸦嘴,净胡说八道,脑子成天瞎想些什么?大军机们还没讨论出个子午寅卯来,你就知道朝廷不派兵过去?xīnjiāng就这么丢了?”一个老书办轻声骂道。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孙毓汶突然掀起帘子,叫道:“今天当值的书办呢,赶紧进来,礼亲王要拟章程…”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大家都惊讶无比,大清国的军机处这么有效率还是头一回。
半响之后,礼亲王世铎怀揣着xīnjiāng巡抚陶模的折子,出了门,上了轿,直奔颐和园而去。
“大军机们商量的如何了?礼亲王的轿子一转街角不见,立即便有人问出门的书办。
“嗨,左公之后,湘军早就没了,国内可用之兵就只有淮军了,这事只有李中堂能做了…”书办毫不避讳。军机处外没有任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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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李鸿章一身湖绸的长衫,坐在书桌前,手中正翻看着一卷《明史》,旁边一个胖大丫鬟正用蒲扇缓缓扇动着,好让室内的空气流动起来,显得不那么气闷。
张佩纶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军机处的意思,太后不过是让您先过目,没有最后决定。”
“哦,”李鸿章不置可否,继续翻着书页,良久才问道:“前两rì,两江那边怎么说来着?”
张佩纶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大概复述前几rì刘坤一的信件:“…照左公例,中堂办好水师,注重海防便可,西疆之事我yù派林瑞领军前往,忘成全…”
李鸿章放下书卷,淡淡道:“当年左宗棠征西,虽收复国土,但未能斩草除根,偌大的xīnjiāng,只留下区区数千人马,其中还有回队,一晃十多年过去,那些戍边的军将死的死、老的老,归乡的归乡,剩下的那些个老弱怎能镇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甘陕总督是杨昌浚,那里还是湖南人的地盘,军机处那帮庸人,就知道胡乱指派,更何况,听袁世凯密报,这几年,在朝鲜的rì本人活动频繁,我得提防着点东边…”
…你替我拟份折子,推荐江苏按察使林瑞领军,增援xīnjiāng,北洋这里只出军火不出人,太后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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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的折子连同世铎草拟的章程,在颐和园转了一圈后,便被送到了养心殿。殿角的铜炉内,檀香的烟气正袅袅升起,驱散了chūn夏时节墙脚反cháo的霉味。
翁同龢、孙家鼐正静静地候着光绪,等他看完这几封折子。
“此等军国大事,怎么每次都会耽搁几天,才到朕的手里?”光绪愤愤地重重拍打了一下扶手。
翁同龢、孙家鼐对视一眼,孙家鼐便上前劝解道:“军机处看完陶模的邸报,必然要花上时间拟出个章程,李鸿章那里也得征求意见,耽搁几rì也是正常的。”
“算了,别劝解朕了,这上面虽然没有圈阅的墨迹,但朕知道,这肯定是从颐和园转来的,上面还有脂粉的香气…”光绪心气难平。
孙家鼐吃了个瘪,便也不好言语什么,翁同龢见状便只好亲自出马,说道:“皇上,这不是斗气的时候,既然折子到了您这儿,这件事就是您做主,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光绪到底是年轻人脾气,气一阵也就过了,扭头想了想,便说道:“照李鸿章的建议,让林瑞领兵,可这林瑞手下不过两个新立营头,千人之数,这么几个人扔到xīnjiāng大漠里头,就没了踪影,能派什么用场?”
翁同龢笑笑,说道:“皇上,xīnjiāng路途遥远,如果派兵过多,后勤粮草必然供应不上,反而不利,这兵不在多而贵在jīng,而且俄国人不过是滋扰生事,又不是真的开战,况且,英国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们竟可以请英国调停,让俄国人先归还记功碑
既然李鸿章提出让两江出人,必是他们两家商量好的,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不过,皇上所虑也不无道理,您看这样如何?皇上可下旨征询林瑞,对于西征,有无其它建议和要求,这样,一则体现皇上对臣子的关照,可缓收其心,二则可显示皇上的老成谋国,臣子们rì后必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