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七年十一月初,中俄终于就xīnjiāng事件达成一致,决定由英国驻喀什噶尔游历官乔治·马卡尔特尼会同xīnjiāng巡抚陶模、南洋新军督办林瑞、新任伊犁将军富勒铭额,以及俄国驻巴尔鲁克山民政官别列科夫男爵、塔什干军区扬诺夫上校,一起实地勘察冲突现场,调查真相,在调查结论出炉之前,中俄双方不得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见局势有了缓解,颐和园的小佛堂内连续响了数天的经文声,安徽的戏班又折返回了园子。
而就在此时,林瑞的请求扩充新军,以应边患的折子也到了京城,但是军机处居然给扣下了,太后和皇帝,哪边都不呈送。
“真是岂有此理,那群奴才为何不将折子呈进来?这不是欺君罔上么?”光绪愤愤地一边说,一边在养心殿内来回踱步。
翁同龢此时则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言不发,等着光绪自己平抑心情。
过了好半天,脚步声终于停住了,只听见光绪略微失望地说道:“回想几位康、雍、乾三朝,国富民强,上下同心,虽然偶有边jǐng,但都是癣疖之患,派一大将前往便可,根本无需动摇国本其时,四海来朝,何等泱泱大国之风范
可现在呢,藩国只剩下朝鲜一个,尚且有rì本虎视眈眈,颇有朝不保夕之感,外部列强窥伺,内有小人掣肘,这皇帝当的,真是没滋味。”
听完这些牢sāo话,翁同龢心知小皇帝又开始灰心了,便只得出言鼓励道:“皇上,自英国人用炮舰轰开国门,此后又经历长毛之乱,英法联军入侵,国家已是元气大伤然而,幸得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一干人建练勇,办洋务,这才有了中兴之治
到了皇上亲政,本来可以刷新朝政,去除弊病,修兵甲、重工商,以振兴大清,与列强平起平坐,然可惜朝中政局cāo于非人之手,皇上有心无力罢了。”
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已是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慈禧,但顾及宫内眼线众多,依旧不敢呼其名罢了。
“林瑞的折子里说,新军损失惨重,伤亡过半,恐不能胜任镇守边疆重任,现在请扩充军力的折子又被压了下来,如何是好?”光绪将话题又转了回去。
对于这件事情,翁同龢自然是没办法的,因为此刻中俄刚刚达成协议,不管是帝党还是后党,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俄国人,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于是翁同龢沉吟一会儿,说道:“伊犁和塔城驻防有张俊的定远军,人数不下三千,喀什噶尔有董福祥的十营人马,这两支军队,虽然武器不如南洋新军,但胜在人数多,驻防时间久,熟悉地形气候,数年内,应该可保xīnjiāng万全,皇上不必着急
…皇上可密旨林瑞,可在xīnjiāng募兵,补充损失,等一段时rì后,再准其扩充。”
“这会不会凉了大将的心?毕竟此前林瑞递给朕的密折里,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光绪犹豫不决地问道。
“…这…”翁同龢低吟半响,然后咬咬牙说道:“…江苏巡抚刚毅自去年任命,因故一直未能上任,一直是由黄彭年临时署理,不如改命林瑞署江苏巡抚,如何?”
对于像林瑞这种手握军权,却又不缺钱的主,这群臣二人,实在没什么其它手段,只有不断地封官许愿才能笼络得住,风雨飘摇之中的满清朝廷早已不复开国气象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等西边事了,朕必须召见林瑞一次,朕的身边缺人啊。”光绪微微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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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旨意通过电报传至西安,再往西就只能靠驿站的快马了,所以,直到十一月初,远在迪化的陶模和林瑞才接到电文。陶模随即便派人前往喀什噶尔,去请英国游历官乔治·马卡尔特尼……
作为后世的小白领,林瑞骨子里是极为小资的,当初在南洋是朝不保夕,也是没法享受,待回到上海,又成天忙于各种杂务,根本无暇好好放松一下,如今,领军来到xīnjiāng,与俄国人狠狠地干了一仗后,反而闲了下来…
…袁树勋负责移民屯田事宜,陈桂章则领着一帮年轻军官忙于训练新兵,扩充人马,上海那边则是陈若锦、欧阳定轩、杨衢云等人主持大局,赚钱、练兵、扩建新生产线,各方面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于是林瑞便趁着这冬rì里难得的空隙,开始了悠闲的生活。将原来的帆布帐篷换成了牛皮大帐,这样更能挡住北方吹来的寒风。
在林瑞的指挥下,辎重营在大帐附近挖了个坑,建了个半地下的土坯房子,里面放置了铁皮炉子,里面的煤块正烧的通红,滚热的烟气通过地下铺设的管道将整个大帐的地面烘的暖洋洋的…
林瑞只穿了一件衬衣,坐在椅子上看着定期来自上海来的公司文件,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jīng巧的咖啡炉,南洋咖啡特有的醇厚浓香已经弥漫了整个空间。这一套咖啡用具可是陈曦托杨善德等人带来的,让林瑞在遥远的xīnjiāng可以回味南洋的味道,不至于忘了自己。
就在林瑞觉得有些困倦,想躺下好好睡个午觉的时候,帐门突然被人掀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让只穿一件单衣林瑞不禁打了个寒战。
“谁呀?我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了,进来的时候动作轻一些,别把暖气给放出去。”林瑞一边嚷着一边起身望向门口。
来人径直走向林瑞,一边月兑上的大麾,一边笑着说道:“原来威震天山南北的林大帅不但领军打仗厉害,这居家过rì子也能如此的惬意,看来我陶模这大半辈子真是白活了…”显然二人之间已经是非常熟络,连惯常的通禀都不需要了。
陶模边说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我这儿就那么大,难道还能藏什么不成?”林瑞用力跺了跺地上的毛毡,奇怪地问道。
陶模这才反应过来,瞧了瞧地下,道:“我说么,原来是地龙,难怪既暖和又没烟气味,到底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官儿,会享受…”
林瑞听了,这才有点回过味来,便试探xìng问道:“是朝廷那边又有什么旨意?”
“英国人参合进来了…朝廷已经明旨,由你、我还有伊犁副都统富勒铭额…啊!是新任伊犁将军…在英国人的主持下,和老毛子一起去勘察冲突现场,判定究竟是谁的过错。”陶模不无忧虑地说道。
林瑞将陶模按坐在椅子上,笑着道:“稍安勿躁,我当是什么要紧事情,不就是让英国人来支持谈判么?又不是朝廷派人来拿我们俩问罪,求媚于外…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勘察会商一事做不好,就会真的有人来问罪了…”陶模拖长了声音,说道。
“怎么说?”林瑞诧异道。
“这主持谈判的人是英国驻喀什噶尔游历官乔治·马卡尔特尼,汉族名字叫马继业,是个极难对付的人…”陶模便缓缓说道,“这人是中英混血,父亲是英国驻中国的领事,所以这个马继业深悉我国内情…
…这人是去年从印度翻过雪山,来到喀什噶尔,在和田、莎车一带四处活动,绘制地图,别有所图…”
“为什么不抓住他,难道因为他是英国人?即便是这样,那也可以把他给赶出去啊?”林瑞很是不解。
陶模叹息一声道:“我说这个人难以对付,就在于此,马继业在南疆处处按照大清的礼节和习俗行事,用筷子吃饭,用燕窝请客,打千作揖,甚至还会对着出殡的队伍跪拜…此外,还与那些清真寺的阿訇们关系良好,又能帮助那些缠回去大食国朝拜,所以,深得南疆缠回头人们的欢迎…
…即便是南北疆的朝廷官员,大部分也对他非常欣赏,前伊犁将军长庚甚至一度与之结拜,所以我虽然多次想赶走此人,但一直未能成功,最后,朝廷还让他当上了英国在xīnjiāng的游历官,还差点在喀什噶尔建立领事馆…”
“这么说,朝廷让对南疆虎视眈眈的英国,来调停对北疆垂涎yù滴的俄国?你莫不是怕这两家联手,一起来对付我们?”林瑞紧锁眉头,说道。
陶模没有出声,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林瑞看着大帐外的一处地方,悠悠地说道:“看来,我得让吴佩孚下手狠点,让那个斯莫上校多说出一些东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