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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美琴花棉袄红纱巾衬托的一张脸儿格外美丽,端着热茶从蹲着站着的众多乡亲们身边走过,惹得人们想张嘴逗乐,结果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母亲杨氏,拿着大锅盖站在灶房门口大眼睛关注,明摆着谁多嘴造次和姑娘开玩笑,谁头上就是一锅盖,乡亲们看看这个势头只好安静无声,看着这个美丽的人儿从身边俏生生走过。
带着满脸的娇羞红润,黄美琴揭开门帘进了正房,大炕上两个爷和父亲以及姐夫哥哥同唐世科盘腿共坐,男人们的天地总是烟雾沉沉,虽然阳光很好,明亮的光线通过窗棂一条条一道道照shè进来,但是大家黑sè调为主的衣服以及昏沉的房内暗角,还是把一间屋子弄得昏暗低沉,与外面阳光明媚形成反差。
“茶水来了。”她快乐地笑着把茶壶茶杯放在炕桌上,一人一杯地倒茶水,唐世科伸手给他帮忙,从长辈开始一杯杯放在面前,黄美琴抬头看看窗外院子众多的人,想一想不愿走出去,拿起一块模布模擦家什,最后在一角静静坐下。
杨家爷眼睛看着黄美琴倒茶水,并没有停止刚才的话题,他说:“是啊,公家人上班工作原是不应该抽旱烟的,一个大眼袋把人的形象弄得坏坏的,咱们老百姓看在眼睛里面肯定腻味反感,呵呵,公家人的威信扫地不是。”
没等大家接话,他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恨恨道:“对着呢,德望你给我听着,今番往后要是有人再给你纸烟的话,你给咱们拿回来放在炕上,咱们两人一人一半可不许隐瞒,隐瞒了我拿过你那马鞭子照着头上就打。”
他的话很是威严,一般村民被这么一句话压在头上,全村人都会记住,只是这个话用在德旺身上另有深意,便是不论什么时候,大家别忘了自己与德旺的感情,在照顾好村里老人的同时,要把关心孤身过活的德旺放在重要位置。
德望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咱们做事不要亏心才好,我把纸烟拿回来给你可以,一包纸烟好耐换上你一斤旱烟成不成?”
杨家爷点头说道:“一斤太多了些,给你一把够抽就行了呗。”大家笑了起来。
德望冤枉地笑着说道:“这还把人给赖上了,好,谁叫你是哥呢,最多我每天辛苦一些,赶着饭点加几鞭子跑快点进你家门端碗,不多吃,就一碗。”大家又笑了起来。
杨家爷吃一颗糖在嘴里,合着嘴皮子眨巴眨巴味道,确然甜丝丝好吃,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回头看看窗外,看着刚刚给每个人倒好茶水坐在一边的黄美琴。
他满脸慈爱地笑着说道:“恩娃,把糖糖拿上一把到门外,给那来的村里人每人两、三个,不要多了,这么些人每人两、三个和起来差不多也不少了,这年头这水果糖糖可是真正稀奇东西,如果不是过年的话,他们自也别想,剩下的包好了放着,平rì里好哄娃们。”
他的话把大家说愣了,恩娃在这里就是为了躲避这些村里人的,你把她送到院子众人堆里,那不是正好随了人家的心意,但是谁也没有说话,爷的话再不对也要听着。
黄美琴笑着点点头,轻灵走到炕桌前从窗子向外一张,大概数一下人数,棉袄一角包上糖果和烟圈走出去,院子里立刻传来一阵哄闹喊好,只是听得出来,这些闹腾喊好声全是为着花花绿绿的糖果烟圈而发,到没有为难女娃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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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大家都乐了,黄振兴摊开手抬着头开开心心笑道:“后爷的安排就是好,村子里的人大过年的来到咱家院子里,正该有个啥东西打发打发,恩娃也聪明,每人再加上一支烟叫大家稀罕稀罕,如此就十分地完全了。”
大家点头称是,黄德笑道:“兴娃说得对,我在心里也在想着人家门都来了咱家,却没有个什么把人家打发打发,心里过意不去,却是爷解了这个困。”
杨家爷爱听表扬的话,而这件事情自己安排的确实很正确,接受表扬更是应该,不由地老脸上红润润地放着光彩,为自己的安排很有些高兴。
他笑了几声,模模胡子突然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大家一惊,却不知何事动了老人的心念。
杨家爷说道:“哎,都说是过年,过年啊,不管他是啥人都想过得好一点,可现在的光景啊,连个白面饺子都不敢不舍得,一口咬下肚里,都还要在嘴里打几个骨轮尝味道,真叫人发愁难受,还不知道那些饥荒人家,那些饿得得了浮肿的人咋过这个年呢。”
众人点头,心里的感慨悠然升起,情绪猛然黯淡下来,为眼下的现实生活焦心,六十年代的这个chūn节,墙上一片红,地里乱土坑,人人脸泛青,空旷四野草随风。
德望咳了一声道:“算啦算啦,都高兴着点,人家唐家娃第一次登门,看扫兴。”
他说道:“咱可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与你们自是大大的不同,谁家有吃的我上谁家,给他当孙子都行,咱们好不容易坐在一块,放着这满桌子的好东西却还去cāo那份心,真是三伏天穿棉袄不是时候,面汤里洗澡你真是老得糊里糊涂是,都少说几句快吃东西,真到了那一天,真的过不去了,呵呵,最多就是脚后跟拴绳子——拉倒!”
说完抓着一块点心双手护者小心一口口喂进嘴里,大家也被他说得笑了。
德望老汉吃了甜丝丝的点心满意地笑着,抬起红红的脸膛,看看唐世科胡子抖动笑着说道:“我说你这后生娃,你可是咱们这里最有本事的一个人了,开的那个大汽车可是比咱的马车强了太多,拉得多、跑得快、还不吃草、叫声还大,没有蹄子不会踢人,我老见人家一坐进去它哼哼几声就开跑,很是听话,哪天你闲的时候弄过来叫我试试,我使唤它给村里拉几捆草,看看它听不听咱的话。”
他的这句话把大家逗乐得哈哈大笑,三个年轻人自然知道老人家不懂汽车,想象太过天真,黄德也知道他不懂,心想一个开马车的和开汽车的肯定不一样,德望的想法肯定是那种关公面前卖大刀,杨家爷的笑声是笑德望有马车还嫌不够还要开人家的汽车,那么大的汽车缰绳都找不到地方拴。
刚进门的黄美琴听了咯咯咯咯笑得弯了腰,说道:“我的好德望爷爷哟,你才是真正地把人笑死了,你坐在汽车里那马鞭子怎么摔呀,你招呼牲口的喊声汽车可是认生的,说不定一生气就往后跑了,一直跑到南山去,叫你回也回不来。”
她笑靥如花,说话声音清脆明亮,笑声如玉盘滚珠分外好听,德望听来却不受用,翘着胡子故意虎着脸对她一挥手道:“去去去,女娃家家的知道个什么,你汽车不是轮子在地上转?我马车不是轮子在地上一样的转?就是大一点小一点,快一点慢一点的事情嘛,别人去了它转,我去了它就不转?哼,老实给他几鞭子!”
大家听了笑得更厉害,黄振兴和胡志成七嘴八舌给他讲解,他却只是胡缠乱论,黄美琴笑过自来给茶壶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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