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大家站在了屋外的花园草地上,依依惜别。
“祝你俩一路顺风。”都有些沉默的时候,李运明对江洋和吴年生说道。
大家都在悲哀中生出些许笑容,吴年生这时发现张小chūn眼里有隐闪的汩光,在这样的黑夜里,却如一道流光闪进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震动,轻轻对她说:“如果真回不来了,我就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走,走呀!”张小chūn推吴年生一把。“别说话颠三倒四,你样子好难看。”
“一定要挺过来,加油!”朱琪对将要分别的人举拳道。
阿庆最后还叮嘱他俩一句。“记住,一定要集中jīng神,抱紧必胜的信心,这样才会在冥冥之中发现时空的漏洞。”
黑无常这下说了句颇有同情心的话。“你们要不想大费周折,最好还是冒死往下走,如此一来既可化解身上的死亡气息,又可让魂魄凝结回肉身,更可寻得穿越冥空的临界点,近来有不少囚徒或流放者就是因为发现了幽冥结界的破损处,成功逃到了另一个空间。”
“另一个空间,是什么意思?”李运明禁不住犯疑的道。
“即是地下空间,或者海洋空间。”白无常又有点逞能地抢道:“幽冥时空会出现这种临界点的现象,是因为那里有溶洞生成,透进来的外界气息长年侵蚀着幽冥的结界层,才会造成罪犯潜逃的可能。”
李运明叫道:“要这样才能逃得出去呀,那里逃得出去,还不是有困难重重等着他们,我还以为可以头七回门呢。”
老**:“只有停留在地狱之外的yīn阳道才可以头七回魂,要是那样别想着可以解月兑身上的死亡气息,只有更深处的森严煞气才可对症化解,也只有一层层的气息凝固才有可能让魂灵重回肉身,要不然还想着劳烦咱哥俩再来捉捕么。”
老白跟着说:“为此得深入下去,如果到得了下面,总不会还想着再经一次险境从原路返回吧?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从另一个空间出去。”
老黑又说:“这没准是个契机呢,想必这两人有打怪的命,此行必是去跟那神人会合的。”
老白又说:“这时候他一定是到了另一个空间了吧。”
朱琪心头一颤问道:“你们说的是谁?”
黑白无常看似还要抓住话柄喋喋不休,给阿庆喝道:“好了,你两个乌鸦嘴别再怪声怪叫了,是不是想着拖延时间好为自己开月兑,要是这么怕担事,我可以帮你们说说,往后你们就在下面专事刷马桶得了。”
老黑乍了下舌头道:“咱哥俩说的这么多,都快构得成出卖地狱的jiān细了,怎么能说是故意拖延呢。”
老白也乍了下舌头。“下面能吃的少,倒是住大房子开豪车拥有三妻四妾身价亿亿万的多了海了去。”
“还说!”阿庆气得差点缓不过劲来。
黑白无常当下化作两簇烟雾旋起,顺带卷起江洋和吴年生,随一阵yīn风刮去,夜里树梢婆娑为之送行,目送之人默然伤感,想不明白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分别。
吴年生和江洋被黑白无常的化身卷入黑暗之中,沉闷狭隘的气息很快使他们感到窒息般难受,遂至失去了知觉。
好象是在梦中,气流如雾般拖曳着迷弱的神志渐渐醒来,前方的黑暗也越见蒙亮,蒙蒙亮起,恍如夜的月sè,将空间远远扩展开去,如此幽亮迷蒙的空间好象有一遍磁场力吸着他俩过去。
待得吴年生感觉到自己顺着一个方向飘去,发现自己的身影在茫茫的幽亮中显然,他听得四处寂然无声,看不到更远处有什么,忽然看见江洋的身影在身后出现,神情困惑地看着他。
“哎,你看见我了吗?”吴年生发力问江洋道。
江洋朝他点点头,说道:“我好象在梦中,有种不由自主的感觉。”
“这气氛太yīn了。”吴年生望向四周,幽亮在沉闷中似是无边,也似是极狭小,他甚是困惑。“黑白无常去了那里?”
“鬼知道。”江洋也很是纳闷。“多半是跑路了,那哥俩还不怕我们暴露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就觉得自己沉甸甸的,可是对身体又没有意识,连我的法宝都不知道在不在呢。”吴年生随即发问。“哎,朋友,你在我身边吗?”
“这里好奇异,为了避免引起察觉,我最好不作声。”吴年生身边有句说话响起,他听得出是塔灵的声音,料想它是贴在他身上随行。
江洋这时也知察到那盆灵花的动静,就在他的肩头上,以灵力触碰到他的jīng神意识。
幽亮的虚空中忽然有缕缕烟气游来,顺着他们的方向,倏忽袅袅生chéngrén的模样,是个一身病服的暮年男人,垂首闭目,与他们一道飘去。
忽然又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从一旁几步之遥化出,一双眼睛惶恐地扫视四周,看见这两个,便紧张发问:“小兄弟,这是那里呀?”
他们觉得这女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不知她的灵魂是怎么进了鬼门关的,为了不惊动她,吴年生只好说:“这是在梦中,你在梦游。”
“是么。”女人神sè大为好转。“梦游去那儿呢,美国,还是加拿大,那可是我做梦都想去的。”
“可我乍觉得这是在去天堂呢?”一个穿囚衣骨瘦如柴的男人从身后闪出,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充满期待地向四周望过。“我知道自己是死了,可我料定我是上天堂的,生前我不停祈祷,这情景看来是错不了了。”
“不,这是下地狱来了。”一句惊悸的声音从幽蒙中钻出来,随即见一个病恹恹的女人现出,神sè惊惶不已。“那魔鬼生前不停折磨着我,死后仍教我不好安生。”
“你得的是什么病?”江洋禁不住问这女人。
“神经病。”
前方远远蓦然有景象生出,起初在幽亮中朦胧而现,象是一个巨大的牌楼耸立,那不是朱漆金饰飞凤走龙的门楼,远远看见就感到其气度yīn沉可怖,粗大的铁链绕缠在牌柱上,枷锁从门楣上垂下,飞檐上插着刀叉刑具,架在门坊两边的两口大锅里忽地腾起燃烧的火油,将门楼映得真切,也映出门头上牌匾上四个赫然大字,地狱之门。
“哇!”这一行被吸往地狱之门的魂魄当中有人惊得哭喊出声。
“不要!”有人大叫,转身yù逃去,却无力跨开一步。
“我没有罪,我不要下地狱!”有人索xìng倒跌耍赖。
“不要让他们的情绪影响我们。”吴年生伸手过去握住江洋的手。“一定可以出去的。”
“明知是地狱也要去闯了。”江洋振作一下jīng神。
可是这些声音很快便连同其灵魂一起被吸进了地狱之门,从一遍虚空迷蒙中冲过,来到一个开阔却暗沉的广场上,一个个架支在广场上的燃烧起火光的火盆,影影绰绰地映出广场上无数滞留游荡的魂魄,这时出现的人样比原先看的更清楚了些,声音也比先前嘈杂了,一遍蕉燥迷惘惶然之象,有形相凶恶的鬼差巡行其间,不停骂喝,鞭打,以压制燥乱。
人群中有声音传来,带着痛苦无奈。“审判我吧,我愿接受审判。”
“杀了我吧,不要这样恐吓我。”有声音索xìng绝望发出。
目光越过广场上的群众,看见那一头横亘着森严高大的殿堂,通往殿门的阶上两边排列着侍卫鬼差,幽冥之火照见其狰狞之威严,形似人样野兽,身肌暴突,手腿毛长浓密,殿堂里同样火光幽亮,那里声势隐隐,骇人的喝唬声冗长,有刑具落地的声音,也传出挣扎的呼叫,忽见鬼差押着双手反剪的魂魄一路撞上高大的石阶没入殿门。
殿门上头高挂三字,审判殿。
放眼望去,已找不到经过的地狱之门,不知已隐于幽暗虚空中何处?
眼前的景象,仿佛到得这里的魂,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前世的风物情景,堪堪都隔阂在幽暗的虚空中了,那个人那一生,那依恋的遗憾的,风光的落泊的一切曾经,都离去了。
唯得灵魂又从朦胧中开始,恍如初生的那时候,却惴惴不安追索着前生的善恶功过。
广场上的人影忽然涌聚挤挨,高大yīn森暗沉威慑的阎罗殿堂门外台阶上,有执文书者喧读,一行人依次从阶下拾级而上,随后喧者退回殿门,引起阶下一遍sāo动,燥声又起,差役随即镇压。
四处望去,幽暗无边,头顶上空一样的幽沉压抑,忽见骑马幽灵从远处虚空幽暗中现出高大的身影逼视广场上魂众,然后如影隐去,显然另有卫队把守着jǐng戒线,教所有魂灵唯一去处就是从阎罗殿上经过。
“看来只能从殿堂上经过,不知那儿过去是什么地方?”吴年生对江洋说,他俩挤进影影绰绰的人群中,潜意识向审判殿前挤去。
“也许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江洋看向台阶上又见鬼差押人,似乎里面审判个案的频率还挺高的,他随即生出疑问。“那里面真有一架天平在衡量我们吗,凭什么?”
吴年生不由得扪心自问前生的自己,少顷道:“虽然此刻我有成了罪犯的感受,但是苦刑不至会降到我身上吧,他们总不会诬蔑我吧?”
这句话也教江洋想起自己常记于心的疚然,他便神sè不安,继而想起吴年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便道:“经过那儿,我们会不会分开?”
“别忘了我们有灵器在,就算分开也会会合的。”吴年生拍了拍江洋的肩头。“我们不能糗在这里了。”
一路又挤开不少挡在路上的身影,冥殿的身影也越发逼近他们眼前,江洋忽然感触地说:“这情景蓦然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很小,有一晚和父亲去看电影,散场的时候我被挤散了,也象现在一样着急心慌,可我到底是在着急心慌什么,我总不会在这里遇见我的父亲吧!”
发现江洋一副想哭的样子,吴年生也不由得悲然,猛被前面的身影推了一把,一个声音大喝道:“别往前挤,抢道呢!”
细看发现这身影是个脸相凶恶的汉子,这下扬起拳头来冲江洋作势。“老子在这里呆很久了,谁再往我前面挤过,我就揍谁。”
“这位大哥,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吴年生紧张地看向汉子。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久了!可就是不传老子,把老子凉在这里。”恶怒的汉子愤然看向阎罗殿,目光落在阶前的众鬼差身上,又忌态显现。
听得这话,吴年生和江洋都不免紧张,就怕自己也落得汉子的处境,滞留在这地狱入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目的,仙女曾告诫他们要争取时间,不然难免暴露形迹。
“怎么办?”江洋问吴年生一句。
“别忘记我们注定要闯这地狱的,不能在这屋檐下就低头了。”吴年生又看一眼暗沉森严的殿宇,其高大气势竟使部份屋顶飞檐没入幽暗中,檐下廊柱一根根都大得要数人合抱才拢住,柱上雕刻各种遭受酷刑的犯人的惨状,施刑的鬼差凶相尽显,又见到那曾经是烟雾化成的头像突显于审判殿三字的上方,形景好不骇人,让他jīng神不免颤震。
“或者引起注意能让我们直接进得去。”江洋说着又往前挤去。
“嘿!我说什么来着。”发现后面的两个又撞上前来,汉子转过身影来,怒现于sè,可是他才又要说话,猛见一条手臂挥来狠狠揍在他脸上,让他掩脸怪叫一声,便即朝挥拳打他的江洋扑来。
吴年生和江洋在阎罗殿前方的魂众里联手挟击狠狠揍着自以为恶人的汉子,虽然是形如虚幻的身体,但是jīng神体发挥出的力量,却能揍得同是魂魄的汉子痛嚎出声,想来这感觉必如同在恶梦处境中一样痛苦,顿时引起周围的魂众一遍sāo乱,有的兴奋助叫。“打呀,打呀。”,有的跳起来扯嗓高喊。“打架啦,报告官差,这里有人打架。”,仿佛以为这表现,临到这末rì审判之际,还能记一功似的。
空中有鞭子如风抽来,呼地打在那倒霉的汉子身上,打得他魂形虚散,惨叫无声,野人身恶兽脸的鬼差撞开围观的群堆,又是一鞭子抽来,江洋伸手迅疾地抓住鞭子,逼视着走来的鬼差,这厮形相真实,绝不似鬼魂,料是长寄于此,必跟地狱附属物一般具形化真。
鬼差见江洋抓住了他的鞭子,不由一愣,随即怒道:“吃了熊心胆子么,敢在阎罗殿前闹事,还对抗差爷,你莫不是存心要苦痛万状!”
“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来闯阎罗殿的,快放我们进去!”吴年生对鬼差道,他为了尽快通过审判殿,因而如此说。
鬼差显然一愣,极不相信这样一句话会从任凭宰割的魂魄口里说出,他随即眼珠暴突恶嘴怒张,扬手要从江洋手上抽回鞭子,用力扯了两下却仍甩不开,这让他又愣了下,随即扎稳马步怒喝一声,决要将手头的六尺皮鞭拉月兑出来,那鞭子隐隐泛着暗红sè的慑魂气息,料想挟持重力打在魂魄身上,必能起到摧魂慑魄之威力。
周围挤挨的人影见到有人竟敢对凶悍的鬼差作抗,纷纷挤挨得更近,影影绰绰的面目里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态,当中或者多半人希望眼前的诧异往下会变得更加不可想象,最好阎罗殿会被这两个扬言要勇闯的家伙掀翻了破坏了,那么他们就可得解月兑了。
江洋此刻承受鬼差的发力拉扯,仍感稳稳地站住,jīng神里有一股坚强的灵力维护着他,他自然明白这是隐于身上的盆栽驱出的jīng力透过他的魂魄发出,这才使他对扛得住反差的拉扯,否则他早被打得魂魄虚散。
江洋随即意识到闹事只是要引起注意,好立即进得殿堂去,不敢在此大动干戈,这样对他们继续往下走,未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在鞭子最为紧绷之际松开了手,那鬼差几乎全身力量都使到鞭子上,鞭子猛地松开,他顿时收势不住急倒数步往后跌去,高大的身势撞得一遍人影摔跌惊叫,倒下地上更是把人影压得贴在地面似的。
幽暗高处突现一骑马幽灵来势汹汹冲下,直扑吴年生和江洋面前,更是把人影撞得纷飞跌开,来到他俩面前跃起马头抽刀举起,其真实的形体和凶悍的马匹,教周围的人影退出一片空场,只得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站在当中。
这时又有几个有执凶器的鬼差撞过人群冲出,把这两人围在当中,从地上爬起的那个,将手头的鞭子抖了下扬手又是一鞭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