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暗cháo
吃过饭，凌钰本想陪萧逝回北院，但萧逝让他监督司空墨修行，自己一个人先回北院。凌钰表面上点了点头，暗里却狠狠瞪了司空墨一眼。
萧逝转过一个小道，却见前方弟子聚集，议论纷纷。他随意瞟了一下，正想收回目光，目光却被一处紧紧吸引。
只见此时人群中走出几名女弟子，当先一个，一身白衣，白衣胜雪，面容却是极美，只是脸上却是一片冰sè，拒人于千里之外。此时她秀眉微微皱起，似乎对这周围弟子的议论有些厌烦。
萧逝怔怔失神，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移动，直到听到一声女子嗤笑声，萧逝才恍然惊醒，看了看已经走到自己跟前那几名女子，萧逝又多看了那名白衣女子一眼，向前走去，心中却是讶异于自己的失常，眉头紧皱。
见萧逝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那几名女弟子有些奇怪，一人问道:“刚刚那个带着面具的弟子你们见过吗？”其余几人皆摇头说从未见过。
旁边一名男弟子听到她们的话借机答话道:“他是今天凌师兄带来的，说也是我丹华弟子，现在看他向北院去，想来他应该是北院弟子。”
自刚刚开始就一直默默看着萧逝背影怔怔出神的白衣女子此时收回目光，看了看周围，低声对旁边的一个女弟子说了几句便独自离开了。
到了北院，萧逝径直去正堂见岳阳天。岳阳天见他回来，问了一下迷雾谷的近况后，便将弟子下山事宜跟他讲了一番。
原来丹华学院素有规定，每五年招收一次弟子，五年之后，修行各方面优异者将再留在丹华修行五年，至于其他便算作“学成”遣下山。而每逢十年，楚国三大学院就会在年轻弟子中举行一次会武以便交流切磋。其实说是切磋，实际上也是帝国的人才选拔。以往每届但凡优胜者而本身又有意者无不被招收入仕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想来萧逝来丹华已有十年时光，也是时候下山历练一番。而以他的资质必定被选中代表丹华去dìdū参加三院会武。是以岳阳天特地跟他说了一下。
过了许久，萧逝按照岳阳天的吩咐随林青同去西院通知韩星弟子离院的诸多事宜。到了西院，通明来意，便有弟子引二人去见韩星。
见到韩星，两人行了一礼，抬头看去，却见端坐上方，相貌如往昔，十年时光却没在他的身上留下点滴痕迹。他的身旁却是侍立着一名蓝衣男子，相貌英俊，一双刷漆剑眉直入双鬓平添几分刚毅。
武彻。萧逝心弦微动，往事浮上心头。
韩星瞥了一眼武彻，笑问道:“萧逝，迷雾谷近来怎样？”
听到这个名字，武彻有些激动，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逝，只是似想起什么，武彻敛了敛心神，缓缓收回迈出的那只脚……
萧逝看着武彻缓缓退回，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看了武彻一眼，萧逝答道:“并无异样。”
韩星点头道:“那就好。”他缓缓站起身，向下走来，站至萧逝跟前道:“想必岳师弟遣你们来是要跟我说弟子下山的是吧。”
萧逝点了点头，把此次变动一一说予韩星。
末了，萧逝道:“如此弟子就先回了。”
韩星目光一转，看向武彻，笑道:“萧逝，你与武彻也十年来甚少见面，如今不叙叙旧？”
萧逝摇了摇头道:“弟子告退！”说完看了林青一眼，向外走去。
林青有些尴尬，赔了个礼，道:“韩师伯，萧师弟乃随xìng之人，若有不敬还请师伯见谅！”
韩星偏头看了一眼望着萧逝背影yù言又止的武彻叹了一口气，对林青道:“你也回去吧。”
林青又行了一礼，这才向外退去。出大殿门，却见萧逝正站在一棵青松下，他的身前地上却有一人在地。
林青走近，瞅着那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此人，他正想开口问萧逝，便见那人猛然跪到他跟前，嘴中呼道:“拜见二皇子！”
林青吃了一惊，看了看萧逝，他问道:“你是……”
那人答道:“二皇子不认识属下了吗？属下是大将军帐下参将武恺。”
“武恺，哦，你先起来吧。”林青想了想道:“你来丹华是来找武彻的？”
武恺点了点头，又看了萧逝一眼，神sè迟疑。
林青笑了笑道:“这是我师弟，你有话尽管说，不必顾虑。”
武恺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二皇子，dìdū出了大事，大将军被下狱查办！”
听到这话，林青惊道:“什么？！”他压了压情绪，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武恺面露悲愤之sè，恨恨道:“右相秦章联名弹劾大将军勾结北狄，预谋谋反。”
“勾结北狄，无稽之谈，大将军数次逼退北狄来犯，保我楚国山河，又怎么会勾结北狄？”林青摇头。
武恺又道:“左相素来与大将军交好，深知大将军为人，便出言为大将军反驳，谁料秦章一口咬定左相也参与此事，并拿出左相私交北狄书信，将罪名坐实。圣上大怒，着令秦章彻查将军府，秦章在府中搜出大将军与北狄王孟槐书信，圣上便下令将大将军革职查办。”
林青怒道:“自毁长城啊！”他偏头看了看武恺又问道:“大将军家眷如何处置了？”
武恺答道:“除戍守边塞的大少爷和在外学艺的二少爷外尽被收监听候处决。”说到这，武恺跪下，恳求道:“求二皇子救救将军！”
林青将他扶起，口中说道:“大将军乃是我楚国之忠良，我自不会放任不顾。”
萧逝听到这，皱了皱眉，又看了二人一眼，萧逝目光一转看向天空，右手却是紧握，似在压抑着什么。
林青看向萧逝时，便见萧逝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不由有些心悸，问道:“萧师弟，怎么了？”
萧逝收敛情绪，淡淡道:“没什么。”他偏头看向大殿处，瞥见一个蓝sè身影向这边走来，遂对林青道:“武彻来了。”
林青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未多问，见武彻来了，他看了一眼武恺后迎步向武彻走去。拦下武彻，林青面露难sè，犹豫地说道:“武彻，武恺来了，说你家中出事了。”
武彻一听家中出事，急忙问道:“我家中出了什么事？”
林青遂跟他将武恺之言说了一遍，武彻听完，有些恍神，他走到武恺跟前问道:“我父亲真的被关入牢中？”
武恺点了点头，跪下道:“还请二公子联系大公子回来一同主持大局。”
武彻道:“我这就去禀明师父与你一道下山。”说着，转身就向回跑，身前却有一人挡住路，却是萧逝。
萧逝轻声道:“等一下。”他走至武恺身前，冷冷看着武恺，却不出一言。
武恺被他冷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盯得有些心慌，别开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萧逝背上黄泉“呛”的一声，陡然出鞘，架在武恺颈上，他冷冷道:“秦章给了你什么？”
武恺伸手想推开黄泉，却使萧逝将剑又挨近几分。感受到脖间之剑散发出的冷意，武恺不敢在妄动，口中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目光却是看向武彻、林青。
武彻、林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拦住萧逝，萧逝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手腕一转，剑光一闪，一串血珠洒落。
武恺捂着右臂俯，血从他的手指间滴落在地，点点殷红。
“萧逝，你做什么？”武彻大喊一声，伸手去扶武恺。
萧逝身形一转，黄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逼迫武彻不得不向后退去。萧逝蹲，一把抓过武恺右臂，手一用力，“咔嚓”一声，武恺右臂被他生生扭断，武恺发出痛苦的叫声。
“萧逝！”武彻、林青同时大呼一声。
萧逝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光注视着武恺左臂，浑身散发着寒气:“现在明白了？”
武恺顾不上疼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连连说道:“明白了明白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继续装糊涂，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废了自己另一臂，不，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
萧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那就说说吧。”
望了武彻一眼，武恺说道:“秦章忌殚大少爷在边疆的兵力，想用二少爷诓回大少爷，一网打尽！”
武彻看向武恺，面sè沉痛地质问道:“武恺，我武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做？”
武恺躲闪开武彻的目光，低声道:“秦章抓了我的家人，我如果不这么做，我的家人就会死！”
武彻一愣，道:“你说的是真的？”
武恺点头:“是真的……啊……”他痛苦一叫，双臂无力垂下。
萧逝冷冷看着他，冷冷说道:“若不想如此，你最好说实话！”
武恺畏惧地看了萧逝一眼，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二少爷，是我良心被狗吃了，为秦章许诺的黄金千两，加官进爵出卖了将军！二少爷，我知道错了，你让这位少侠饶了我吧！”
武彻冷冷看了他一眼，恨不得亲手杀掉他以出心中之气，但他素来心软，又加这武恺以前对他也不错，更是心中不忍，只是说道:“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听到这话，武恺连连磕头，嘴中连连说道:“谢二少爷，谢二少爷……”
林青听武彻要放了武恺，只是摇头。
萧逝看了看武彻，对武恺道:“不忠不义，背主求荣之徒，有何脸面存之于世？”手腕一转，手中黄泉就要杀掉武恺。
“萧逝！”武彻喊了一声，站至武恺身前，手中结印，挡住黄泉。
萧逝眼中痛苦之sè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滔滔杀意。他只一剑便逼退武彻，手中黄泉指着武彻，剑锋直逼武彻。他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剑光一闪间，便见他已站在数丈外，对被逼退到数步之外的武彻冷冷说道:“武彻，这个世间并不是你放过别人，别人就能放过你的！”说完，他转身离去。
武彻无言地看着武恺倒地的尸体，叹了一口气，问林青道:“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青摇了摇头，道:“武彻，对错并不是由他人说了算的，只是你和萧逝的路不同罢了。”
武彻轻声重复道:“路不同？”是啊，萧逝自十年前便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十了。现在的他早已经跟自己是陌路了。
林青看了看武彻，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心中微微惊异于萧逝杀掉武恺的那个剑式，如此快，剑光一闪间，便已杀了武恺。不过这样的萧逝才是正好，冷酷果断无情。想到这林青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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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看了看眼前的尸体，低头查看一番，感慨道:“剑法又jīng进了不少啊！”他站起身对武彻道:“你不要多想了，回去准备下，明rì便与林青回dìdū吧。”
武彻点了点头，又看了武恺的尸体，yù言又止。韩星怎么不知他心思，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会让弟子将他安葬的。”似又想起什么，韩星看了一旁林青一眼，道:“武彻，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让你哥哥回来！”
武彻点了点头谢过韩星，向回走去。
见他走远，韩星叹了一口气，看向林青道:“楚靖之，dìdū想必已经乱了吧？”
楚靖之，也就是林青，点了点头道:“在百姓之中一向很有声望的大将军突然被诬谋反并被下狱，势必会在百姓之中引起轩然大波。毕竟，”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将军的声誉名望要远好于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昏君。”
韩星笑了笑道:“昏君，你就是这样来称呼自己的父亲啊？”
楚靖之冷笑道:“父亲？他何曾把我当作儿子过？”
韩星不置一词，许久他才说道:“给你个忠告，萧逝不是你能利用的。”
楚靖之看了看眼前武恺的尸体，笑道:“是啊，如果我利用了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所以，”他顿了顿，道:“我只能跟他达成某种令他心动的协议了。”
韩星脸sè变了变，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玩火！”
楚靖之看向天空，笑道:“千年之劫将现，天下将乱，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大势面前稍稍推动一下罢了。”
韩星无奈摇头一笑道:“想来楚国皇室之中，也就只有你能担此大任了。只是，”韩星话锋一转道:“行此等事当真值得？”
楚靖之缓缓说道:“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韩星身躯一震，望向楚靖之，见他眼望青天，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众生的傲然之气，韩星犹豫片刻，道:“楚靖之，你可知楚国为何能绵延千年，虽有外族数次来犯却仍是不灭？”
见楚靖之摇头，韩星继续说道:“楚国之所以绵延千年，乃是你们先祖以一己之力而庇护整个王朝不朽。千年前，神魔之战，他助天界除魔，天帝嘉其有功，特许他所创王朝万世绵延，而你们的先祖也因此得到无尽寿命。”
“先祖至今还活着？”楚靖之有些不敢相信。
韩星道:“虽是活着，却与死了何异？”每rì活在内疚痛苦之中，饱受煎熬，倒不如一死了之，只是他也有不能死的束缚。韩星突然想起上次见到他时，他已是苍颜鹤发，双目浑浊不堪。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要活着，等他回来亲自杀我！
想到这，韩星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楚靖之道:“楚国绵延千年，现如今虽已经残破不堪，但也是百废待兴，你若想重整山河，于萧逝一定要慎重对之！”
楚靖之虽不知他所说之意，但也知道他的话绝对不假，萧逝于自己会是一把很好的剑，运用得当，便可无忧。
楚靖之想了想问道:“师伯刚刚所言先祖尚在人世，却不知他在何处？”
韩星看了他一眼，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想到利用你楚国先祖，当真不孝！不知楚天舒知道后会不会气死？”笑了几声，韩星停住笑声说道:“无妄城。”
楚靖之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韩星:“怎么可能？”
无妄城，神州大陆上的一个异类存在，无论一个人犯下多大的罪恶，只要能进入无妄城他便可躲避一切追杀！只是要想进入无妄城，首先就要有足够的胆量，因为进入无妄城的要求却是极为苛刻，进城者必须由城主亲自审核裁定，若是城主不同意，那么无妄城便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杀此人至死。第二这个人有足够的实力能硬闯进无妄城中，只是自无妄城建成至今还没有哪个人做到过。
韩星点了点头道:“他便是无妄城城主。”
楚靖之一脸鄂sè，许久他才问道:“先祖为何要……”楚靖之没有说完，将目光投向韩星。
韩星知他意思，无妄城庇护罪恶滔天之人，在世人眼中乃是一个邪恶所在，也难怪楚靖之有此一问。韩星摇了摇头，叹道:“只是想证明一下罢了。”证明什么，他没有说，也不能说。
韩星见楚靖之似乎仍要发问，便笑了笑道:“你若想知道，以后你见到他问他便是。现在，你还是好好处理眼前的事吧。”
楚靖之本还有几个问题，听到韩星这样说，只得作罢，向韩星告退。
待他走后，韩星看着地上武恺的尸体，眉头紧皱，许久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萧逝，恐怕你现在也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