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您抽烟。”他很客气地打开一包黑皮的烟卷,熟练地从中弹出一支递过来。我客气抵挡住了:“对不起,抽烟喝酒我都不会,这里也没有准备,您就自己抽吧。”同时想到,看来以后还要准备一些香烟让客人抽。
他看到我不抽烟,顿时就呆在那里不会动了。我注意观察他,昨天小灵还夸我学会查眼观sè了,今天就用在他身上,我看到他手里拿的烟是好烟,虽然我不会抽烟,不知道香烟的价格。但是我经常在香烟柜台的上层看见过这种牌子。显然,他是做了jīng心准备,特地去买了一包自己舍不得抽的好烟来谈事情。现在让我这么一拒绝,顿时全盘计划打乱。
想到这里,我赶紧站起来,让座,倒茶。这一套练得溜熟的活又练了一遍,这才把他的情绪安定下来。他不敢点烟,也不敢坐踏实了。欠着半个就开了口:
“凌哥,何支书告诉我说,我的事儿只有您能给我做主了。”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给我鞠躬。
我赶紧站起来,把他按在沙发里。这时候我看见小灵抓起手机,走了出去。我知道她去打电话给何支书,落实这件事。来人肯定不是在忽悠我,我的地址只能从何支书那里打听出来。既然何支书信任他,那这件事是真的。想通了这一点,我客客气气地问他:“您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儿吗?”
“凌哥,您一定要帮忙,我这个小店的生意就全在您一句话了。”来人还在点头作揖。
这让我有点不耐烦:
“您看啊,现在我一不知道您是谁;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能做些什么呢?”
这家伙不是在瞎耽误工夫吗!所以我不去纠正他的称呼,而是直截了当地请他说明来意,来人这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出来。
原来,在“圈地运动”中,这位下手慢了,直到两边和后面都盖了房子,他才最终决定盖房子。邻居们还算厚道,给他留下了两米九五乘三米九的空间,还给他留下了门牌号。在一般的小镇街上,这就算一开间门面了。可是如果他在这个空间里面盖房子,砌一圈砖墙,那么他的空间就要小很多,特别是宽度只有两米五了。这样他就打算利用邻居的三面墙把自己的房顶盖在这三面墙上。可想而知,三家邻居肯定不同意。
于是他找到了何支书,尽管何支书现在已经不是书记了,但威信还在。何支书提出,要他出面做工作可以,但是必须有我在场。
小灵进来了,在王汉超后面向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一切都明白了。于是我表了态:“王哥,”
“不敢当,不敢当!”王汉超站了起来。
“您完全当得起,您大我二十来岁。叫您一声哥已经是高攀了。至于我,我叫凌云志,叫我小凌,小志都可以。”我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着,王汉超也没反对。
“至于这件事嘛。”我停了一下,“我还要跟何支书联系一下,看看他的意见。”既然何支书给足了我面子,我也一定要给足他面子,这人抬人高的道理,我是忽然想起来的。
“哎,好,这就太好了。”他像放下了心事,看样子何支书已经和他说好了。他话说到这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这是辛苦费,一点小意思。”
“多少钱?”
“五千,”王汉超忐忑地回答,他生怕我嫌少。
我有些讥讽地对他说:“够你买砖头了。再加上五千块钱,恐怕工料都有了。所以这钱我不能收。”
“凌哥,哦不,小凌,这钱您一定要收,不然我也没法张嘴请您办事。这年头哪有办事不花钱的?”王汉超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小灵过来把钱收了起来,“王叔,您的钱,我们收下了。不收您也不踏实,是不?这事儿我们一定给你办!”接着转向我:“小志你真不懂规矩,那能叫王哥呢?以后我们都管您叫王叔,行吗?”王汉超点头称是,然后低着头告辞。
姓王的一走,我就给何支书打了电话。何支书的意思很明确,一定要帮助王汉超。何支书已经亲自调查过了,周围店铺橱窗的宽度为3米,如果王汉超在内侧再砌一圈砖墙,那么橱窗宽度就只有2.5米左右。这样看起来就会比周围所有的店铺都狭窄不少,生意就没法做了。
放下手机我想了一会儿,盖房子我是外行,我不明白把房顶盖到别人的墙上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至少应该弄明白可行xìng吧,我这样想着,随手拨通了黄依依的手机。还好,手机通了,说明她现在没课。听完我的意思,黄依依沉吟了一会儿。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在土建专业有没有熟人?”
“有,干什么?”
“请他们帮忙,踏勘一下现场,提出具体的改进原有建筑物的意见。当然是有偿服务,五百块钱怎么样?”
黄依依痛快地回答:“行!”
放下了这件事。我就和小灵仔细商量明天处理这件事的具体做法。我认为还是应该低调处理,把当事双方请到我们的饭店里来处理。但是小灵不干,她一定要高调处理,要在现场,在何李镇上众人面前,表现出“凌哥”的办事能力。
我很奇怪地问她:“干吗这样啊?你从来就不喜欢张扬,怎么这回就......”
小灵喜滋滋地告诉我:“这回不一样啦!”
“哦,怎么个不一样?”我茫然地问道。
“你想啊,何李镇已经撤销了,现在的山寨版何李镇谁来管呢?要是再把何李镇恢复起来,那么下次拆迁就还有一个补偿的问题,上面指定不干。所以只能成立一个管理委员会来临时管理。要是凌哥能行,那就甭麻烦别人了。”小灵笑嘻嘻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不少佩服的成分。
这句话就想当初的“圈地运动”一样,具有振聋发聩的效果。我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天哪!你怎会有这么深刻的政治眼光?”
“因为我当过官呀。”小灵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
“什么官?”这下我更茫然了。
“初中的学生团总支书记。”小灵看著我小声地回答。这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小灵看到我的样子,又补充说“那是我父母给学校捐了五万块钱的结果。”又苦笑了一下,“你看,有钱就有人捧着,没钱就是谁有钱谁上的臭婊子!”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你这么说!”
小灵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尽管这个“管理委员会”也是山寨版的,并不是正式的zhèngfǔ机构,但是在这个商业区,它不是县官而是“现管”。总不能让李基福那样的人去干吧,难道让他们再次骑到我的头上来?
决定了也就好办了。第二天上午,做好一切准备的我们和何支书来到了何李镇前街七十六号,就是王汉超的服装店,当然现在还是服装摊。今天,何支书穿的是一套深sè的西装,蓝sè的领带。我和小灵当然就不用说了,我穿的是刚从省城买来的黑sè皮夹克,小灵则是一套白sè的风衣。我突然想起金庸书中的人物:黑白双煞,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上午十点钟是前街的空闲时间,我们这样高调亮相当然引起许多人的围观,我们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很快,前街七十六号附近就站满了人,除了当事人还有江大建筑学院的三个学生,也就是我通过黄依依请来的技术顾问。
我一看人群的议论渐渐停下来,这表示时候差不多了,于是向何支书示意,何支书站起来略一欠身。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台戏正式开场了。我不打算做什么开场白,而是单刀直入:“各位请说一下各自的理由。”
于是各方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我装着仔细聆听的样子,其实根本不在意,因为“判决”早已预备好,等到他们一说完,就公布“判决”,以何支书的威望和我的“声名”,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奓翅。这种做法是我和何支书事先商量好的。好不容易等双方说完,我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好吧,双方的意思我都听到了。现在说说我的意思,”我顿了一下,看了看何支书,心想我这样是不是太冒失了。不料何支书马上说:“小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商量过了。”
既然何支书已经说了,我当然接过来主持会议:“在我说明我们的处理结果之前先来听听技术顾问的意见。”
说完我向江大土建专业的那个男生示意,那位男生站起来有些腼腆地向大家点点头。打开一卷纸念了起来。开始还有些腼腆,接着就越来越顺溜。好在他没有用专业术语,而是用了老百姓的大实话和当地泥瓦匠用的行话,大家自然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