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加大棒,这是什么意思?”听沈重说出的这个名词,老者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
“其实就是恩威并济,大棒代表的是武力征伐,胡萝卜就是示之以恩!”沈重将两个词的含义解释一番,看众人还有些模不着头脑,说道,“其实说白了就有如训狗一般,初时一手木棒,一手肉块,它对你龇牙,就直接上木棒教训它,一直打到它摇尾乞怜,再把肉块丢过去,几次三番之后,这狗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龇牙就会挨打,而摇尾乞怜则有肉吃。”
“对付鞑子,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先用武力征伐,然后再示之以恩,在边境地区开一些榷场,让这些鞑子尝到一些甜头。”沈重握紧拳头继续说道,“如果鞑子再生异心的话,再用武力征伐,如此几次,鞑子便对大明产生极重的依赖,如果再造次,便可以不用武力,直接停掉榷场,他们就会受不了。”
那老者听了沈重这一番解释,微微沉思了一会,眼神就渐渐有些发亮,点了点头说道:“复生这一番见解倒是独到,只是却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我要说了之后,复生可不要生气。”
“老大人但说无妨!”沈重并不介意。
“有三只老鼠生活在一只猫的地盘上,整天东躲xīzàng、担惊受怕,他们便在一起商量,怎样才能时刻注意到猫的动向,一旦它靠近咱们,也好早点逃命。”老者将几枚棋子放在手中摩挲着,继续讲道,“其中一只老鼠比较聪明,立刻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给猫脖子上挂上铃铛,它走路就会有声响,咱们也好提前防备,另外两只老鼠听完点点头,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但是问题来了,主意确实是个好主意,谁又敢去给猫脖子上挂铃铛?”老者看沈重和贾应chūn都在沉思,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的大明就好像那几只商量着给猫带上铃铛的老鼠,哪里还有教训鞑子的实力?胡虏之强,强在视战若生,我军之弱,弱在畏战如死啊!”
听老者这么说,想起从嘉靖朝就开始慢慢衰落下来的大明,想起就在几十年后,大明军队已经积弱到被三百倭寇追着打的境况,沈重也有些感慨,自己所说的这根大棒,确实有些拿不出手啊!
难道历史真要这么发展下去了,眼睁睁看着大明一步步滑向覆灭的深渊,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沈重,
不,绝不能这样,上天既然让自己来到了这个朝代,让自己重活了这一次,就是要让自己去弥补后世的那些遗憾,就是要做出一些让后世瞻仰、可万载垂青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重不禁心神激荡,感觉胸中豪气万千,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拼尽全力,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让历史的车轮在自己这里改变前进的方向。
但要实现这一切,就必须得站在朝堂之上,站在权力的顶峰,只有那里才能对帝国这个已经渐趋腐烂的肉身进行一个彻底的手术,剜掉疮肉,唤醒新生。也只有那里,才能拿到大明这艘巨轮的掌舵权,改变已经渐渐驶向深渊的航向,重回到世界的中心,彻底拥抱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这是沈重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有了对权力的强烈yù望。
但是想想自己要从一个锦衣百户,爬到帝国权力的顶峰,这必是一条诡谲难明的道路,前面不仅荆棘密布,而且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陷阱和迷途,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葬身其中,甚至不会激起一点浪花。
不过自己也有他人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熟知这几百年历史的走向,站在后世无数巨人的肩膀之上,对此时明朝的政体和以后的走势,看得比较清楚。
被老者言语所激,沈重一时之间心绪万千,神sè变幻间暗暗下定了决心,便又恢复了几分信心,肃然说道:“老大人,迟早会有那一天的,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让鞑子再次臣服在大明脚下,你信不信?”
“哦?你这是要和老夫打赌吗?那我老头子就豁出去了,再活上十年,看看到时候鞑子是个什么光景!”老者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右手伸出来和沈重击了一下掌,“复生,这个十年之约,我老头子和你赌了。希望到时候,是老夫我输了!”
“老大人,你输定了!”沈重此时面sè已经恢复了平静,信心十足说道。
“好,少年人有冲劲!”老者哈哈笑着挥挥手,将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棋盘之上,一边理着棋子一边说道,“下棋下棋,复生,咱俩再来一局如何?”
“爷爷,别下了,这都该吃午饭了!”一旁刘祺刚才听得入迷,此时看了看太阳已经升至中天,不由提醒老者道。
“好,好,先吃饭要紧,毕竟民以食为天!”老者拗不过刘祺,哈哈笑着将棋子扔在棋盘之上,对沈重说道,“复生,咱们有时间再战!”
“好的,老大人!”沈重拱手向老者告辞道。
目送着刘祺二人远去,贾应chūn此时才和沈重说道:“复生,你知道刚才那老大人是谁吗?”
“是谁?”沈重问道,在驿馆时沈重就感觉这老者身份不一般,但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几天这一番交谈,更是觉得此人此时贾应chūn提起,沈重便又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
贾应chūn眼中充满崇敬之sè,低低向沈重说道:“他就是已经致仕的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曾经辅佐英宗、宪宗、孝宗和本朝皇上的四朝元老,刘健刘阁老!”
“啊?”沈重面sè一变,一张嘴巴张开老大,犹自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刘阁老?”
刘健,这个有着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的美名,曾经辅佐四朝的贤相,居然就是刚才那位老者,这让沈重不禁有些唏嘘。
刘健虽然已经致仕许多年,但这些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在朝堂之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居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而且还稀里糊涂和他定了什么十年之约,这让沈重感觉一切都有些虚幻。
“我居然和刘阁老下棋,而且还和他打了赌?这怎么可能?刘健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啊!”沈重一路飘忽着回到沈宅,感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爷爷,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居然还和那沈重胡扯一气?”刘祺一边走一边说道,“他说的那一套训狗理论,以前我可是闻所未闻,我看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呵呵,少年人有锐气,这是好事情!”老者心情明显不错,笑着说道,“这沈重和贾应chūn,都是可造之材!尤其是沈重,绝非池中之物,如果能为朝廷所用,必能做出一番大功业!”
“爷爷对他的评价也太高了吧!”刘祺虽然心中有些佩服,但还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想起沈重的样子,有些不服气说道,“想当年我爹也没得到过您这样评价!而且刚才你也说了,他的想法就好比耗子给猫戴铃铛,说起来可行,但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不高,不高!他当得起这种评价!”老者摇了摇头,蛮有信心地说道,“复生并不是那种轻浮之人,他敢和我定下十年之约,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谋划!我刚才故意贬低我大明的军队,只不过是要挫挫他的锐气!”
刘祺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你这次就是看走了眼,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当年你爷爷还没中进士之前,不也只是个穷酸书生吗?”老者感慨了一句,又有些兴奋地调笑着说道:“祺儿,你心中那个威风凛凛又粗通文墨的大英雄,说不定就是刚才沈重那个小子哦!”
“爷爷,你又瞎说!”刘祺生气地跺了跺脚,扭过身去自顾自的走着,心中却是涌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一个小人已经入驻其中,再也赶不走了。
老者却是开怀大笑,一路摇头晃脑说道:“今天这一盘棋没白下,发现两个可造之才,值得到客栈里整一小桌酒菜,好好庆贺一番!”
刘祺本来赌气走在前面,听到老者的说法又转过身来,高声说道:“爷爷,你的身体不能再喝酒了!”
“祺儿,好祺儿,爷爷今天是真高兴,喝一杯,就喝一杯行不行?”刘健一副老小孩的样子,跟在刘祺身后央求道。
“不行!祺儿说不行就是不行!”刘祺却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