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仆纪元 推荐好书《修罗道》

作者 : 赶回家回家

()正文介简

在一个以杀戮为名的小镇上,以唐传奇中的人物南柯太守、裴航、王仙客、任氏、霍小玉、谢小娥、昆仑奴、荥阳公子、红娘、柳毅、红线、聂隐娘命名的十二刺客即主人费十年之功喂养的十二“传奇”。十二枚刺青拼合,露出一个惊人的谜底!不到最后,谁也参不透结局……步非烟开创的女子武侠被誉为新神话主义、大陆武侠奇幻界想象力的代表。这一次,步非烟剑尖所指,挑起“人间六道”第一道《修罗道》。绝艳靡丽,烟视武侠再度卷起剑气贯穹隆。第一章裴航

修罗镇地处蜀滇交界之处,东西南三面环山,北临鹿头江,荒僻已极。再翻过南面的云雾山,就将进入云南火猓侗、长颈苗混居之地。虽然自古蜀滇交界一线,客商来往不绝,但小镇离南行的商路已有一段距离,又无太多物产,平rì除了几个零散的盐商在此暂时歇脚外,再无外人打扰。镇中居民过着世外桃源般的rì子。暮秋时节,cháo湿的雨气弥漫在这座边陲小镇的上空。就在镇民们准备收完稻子,准备修葺房屋的时候,却发现小镇上突然多了许多陌生人。这些人仿佛陆陆续续,又仿佛一夜之间来到小镇上。他们既不访亲友,也不做买卖,白天不知所踪,好似凭空消失在小镇密密麻麻的小巷深处。一到夜晚,就突然冒了出来,无数夜游神般,悄无声息地在镇中游荡。居民们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有几个人,更不知道他们来此镇的目的,心中却都有些莫名的惶恐,甫一入夜便关门闭户,巴望他们尽早离开。裴航却是这些陌生人中特殊的一个。他并没有带什么行李,穿一袭儒生青衫,看上去温文有礼,只是双袖长得出奇,一直垂到膝前。他来这座小镇已经七rì,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手。与其他人不同,裴航晚上并不去闲逛,而是呆在全镇唯一的客栈里。白天,却包了二楼那张靠窗的八仙桌,再叫上一碗清水,凝神注目着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除了清水之外,他从来没在客栈中叫过东西,但打赏的银子,却比吃大鱼大肉的客人还要多。这就难怪客栈的老板一见到他,脸上就笑开了花。镇上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有人说他是在等人;有人说他是在寻找传说中白猿道人飞升前埋在镇上的天书;有人说他从二楼的窗口,能看到他青梅竹马的女子的闺房——虽然如今这女子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还是回来,每天望着空荡荡的阁楼。于是,店小二有时也会忍不住好奇,偷偷从他坐的位置往窗外看去。但结果却相当失望:窗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致。狭窄的青石路对面,也是一大排普通的阁楼,大块青砖被劣质的石灰涂得粉白,就像下等jì女脸上的铅粉。一排黑瓦沿着房檐密密麻麻压了下来,瓦的边缘被勾勒出道道雨线,一直蔓延到门槛前的青石板上。昨夜刚下过暴雨,今天傍晚的天气有些yīn冷,空气中弥漫着动植物**的气息。客栈里边还零星有着几个散客,一面喝酒,一面大声喧哗着。一声极细的啜泣,从屋角传来。在划拳行令声中,这种啜泣极不显眼,仿佛只是一声猫叫。裴航空洞的眼睛中却透出鹰隼一样锐利的光芒,牢牢盯在前方的柜台上。这里盛产槐木,镇上的普通人家,家具一律由两截木墩、一块厚板搭成,眼前这柜台却不同,完全由一尊大得出奇的石臼倒扣而成,看上去笨重而古老,台面上垫着厚厚的木板,三分之二已变成油黑sè。柜台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倚着冰冷的石臼,席地而坐,一圈破烂的草帽拉得极低,透出几缕枯黄sè的头发来。她低声啜泣着,天气并不冷,她却用一件男人穿的麻布长衫,紧紧裹住身体,透出怀中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某件东西。裴航脸sè变了,他推开眼前的清水,缓缓向那女孩走去。那女孩依旧啜泣着,似乎根本没察觉出裴航已站在她的面前。裴航的脸sè十分yīn沉:“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那小女孩略微抬了抬头,又埋了下去,只死死抱住怀中之物,嘴里喃喃念着,却听不清到底说些什么。裴航冷笑,一指她怀中:“这是什么?拿出来!”小女孩整个蜷缩起来,将那物护在怀中,不住摇头。裴航那张苍白的脸顿时透出狰狞之sè,青sè长袖突的一缩,一双大手已然扣上了小女孩的咽喉。这双手肤sè蜡黄,指节却十分突出,拇指旁各长着一根歧指,看上去颇似鸟爪。他轻轻一提,小女孩一声闷哼,就被他高高举起。小女孩的草帽跌落在地,露出一张苍白而惶恐的脸来。她的眼睛很大,却毫无神采,轮廓非常秀美,皮肤却呈现出一种灰垩的sè泽——这是一种垂死的颜sè,她看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裴航没有丝毫怜悯,他捉住小女孩单薄的双肩,使劲一抖,女孩惊呼一声,怀中的物件跌落出来。裴航一把将那物抄在手中——这是一个碎布拼成的女圭女圭。这个女圭女圭看去平淡无奇,头却大了很多,几乎有真人头颅大小,安在小小的身躯上,根本不成比例。硕大的脸上并无五官,只蒙着一块白布,上面浸着大块肮脏的水渍,恍惚看去,颇似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女圭女圭做得十分简陋,填充的稻草四处支棱出来,在yīn暗的光线下显得诡异而恐怖。裴航将女孩扔到一边,伸出手指,在女圭女圭身上仔细揉捏了三遍,又逐寸叩击了两遍。脸上的神sè有些失望。女圭女圭的确很陈旧,绝非临时制成,表面并没有喂毒,里边全是稻草,也没有能藏物的暗格。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圭女圭。或许是自己在这里等的时间太长,已经草木皆兵。裴航自嘲地一笑,将衣袖理好,隔着袖子掏出几个铜钱,洒在女孩身上,正要走开。那个女孩突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他,哭声道:“爹爹被人杀死了……好多蚂蚁……快救我,救我!”裴航脸sè一变。他知道,这个时候,小镇上任何凶杀案都可能和自己此来的目的有关!他冷冷道:“你爹爹是谁,他怎么了?”小女孩捂住了脸,只是反复念着那几句话,再不回答。裴航正要作sè,旁边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胖子打着拱走了出来:“这位客官,息怒息怒……”却是闻声而来的客栈老板。裴航见小女孩疯疯傻傻,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舍了她对老板道:“她是什么人?”老板满面笑容道:“这丫头不是本地人,三天前和她爹一起来到客栈,说是家乡饥荒,来本镇投奔亲戚,没想却扑了个空,身上又无盘缠,只得在镇西的槐树林中暂时安身。没想到一场夜雨过后,她爹暴病身亡,剩下她成天在镇上哭哭啼啼,说是要卖身葬父。她头脸也还算干净,小的本来也想买来做个丫鬟,与小女做伴,只可惜这丫头受惊过度,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这下谁敢买她?赶又赶不走,就在镇上讨些人家剩汤水过活。也不知何时跑到店里来了,打扰了客官的兴致。我这就差人把她扔到街上去——小二!”裴航一挥手道:“慢。”他蹲去,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头:“告诉我,你爹是怎么死的?”小女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似哭似笑地道:“睡觉……做梦……蚂蚁……”裴航一皱眉:“你爹爹是死在梦中的么?”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裴航叹了口气,拿出一锭银子:“我买下你了,带我去安葬你的父亲罢。”小女孩不相信地看着银子,良久,终于一把夺了过来,抱起女圭女圭,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山脚下,一片茂密的槐树林向山麓深处延伸而去。湿润的土地上布满了新生的菌类和出来觅食的爬虫。一棵巨大的槐树下,突起了半人高的蚁穴,一具已经开始**的尸体,赫然被悬挂在蚁穴之上!尸体的眼睛已被吃掉,只剩下两只巨大的血洞,还不时有成群的黑蚁在他鼻孔、耳朵里爬进爬出,高举的大钳上夹着血肉的碎末,耀武扬威地往蚁穴内行进。而更多的同伴则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的身体,拼命从伤口里往下钻去。尸体身上已没有了一寸完整的皮肤。这场面恐怖已极,裴航也忍不住微微变sè。小女孩脸上却绽出一片纯真的笑容,向着腐臭的尸体扑了上去:“爹!”裴航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它们会连你一起吃掉!”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从尸体头部一路敲击下去。尸体残破太过,裴航也只能确定,此人死前为中年男子,除了遍身蚁痕外,并未受到任何致命伤,血液已然凝固,看来也没有中毒的痕迹。裴航摇了摇头,将树枝扔开。或许这只是个普通的难民,连rì风餐露宿,引动暗疾发作,在雨夜中暴病身亡,又被万蚁分尸而已。“放开我!”小女孩挣扎着,想要靠近尸体。裴航强行将女孩拖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倾倒出一些赤粉,又将火折点燃,扔了上去。嗤的一声,一蓬巨大的火焰冒了出来,瞬间就将蚁穴和尸体一起吞没。“爹!”小女孩厉声尖叫,疯狂地向火堆上扑去。她极力挣扎,薄薄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瘦弱的身体里仿佛充斥着一种魔魅般的力量,裴航也不由皱起了眉。突然,她发出一声猫一样的尖叫,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软软地向地下滑去。裴航一侧头,另一枚飞蝗石从他耳边擦过,他怒道:“谁?”一个柔媚的笑声在树林那头响起,瞬间又仿佛被山风吹得袅袅绕绕。裴航心中一动,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个人,必定和他此来的目的有关!于是再顾不得那小姑娘的死活,拔步向树林那头追去。rì影西斜,树林中的参天古木显得yīn森,巨大的树根纠结盘旋,宛如一头头被封印的怪兽,随时都会复活过来,博人而噬。裴航一路循声追去,也不知在林中穿行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林外昏黄的光线。前方是一片坡地,一条小溪缓缓流向不可知处。那轻轻的笑语早就无影无踪,远处群山环抱,再无人影。反是离他不远处,一头黑驴驮着一个女子,正沿着小溪向他迎面走来。另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竹篮,里边装了些镀银酒具。两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二女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根本不曾存在一般。裴航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追上两步,拱手道:“驴上的姑娘请留步。”丫鬟抢过来挡在他面前,嗔道:“我家小姐叫云英,不叫什么驴上的姑娘!”小姐摇头曼声道:“银娘,不许多嘴,你退下。”丫鬟瘪了瘪嘴,放下篮子走开了,裴航整了整衣袖,道:“云英姑娘,在下裴航,一路辛苦,想向姑娘讨一口水喝。”这位“云英姑娘”缓缓回头。裴航忍不住面sè一变。那是一张让人永生难忘的脸。她双眼细长如丝,狭长的脸抹得雪白,仍然盖不住腮上几处淡黄的雀斑。两颊上各晕开一团血红的胭脂,更衬得她高高的鼻梁生硬无比。这张脸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美丽,但一股难以言传的妖异气质,却逼人而来,摄人心魄。云英转目一笑:“公子为何这样看着我?”一面俯身从篮子中拿出一只酒杯,向裴航递将过去,一面将驴脖上系的水囊解开,正要盛时,却发现水囊已经空了。云英摇了摇头,歉笑道:“实在不巧……”裴航注视着她的举动。她容貌平平,但偏偏一举一动都妩媚之极,优雅之极,毫无乡野女子的粗俗。裴航的脸sè已经平复,微笑道:“不干小姐的事,是在下没有口福。却不知小姐何处人家,为何暮sè时分,还在山路独行?”云英掩口笑道:“为妈妈扫墓,不想晚归。”裴航一脸歉sè,拱手道:“言出无心,冒犯令堂。”云英雪白的长脸上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不必道歉,这个妈妈,并非生云英之生母。”裴航“哦”了一声。云英又一笑道:“实不相瞒,云英不是良家女子。”她顿了顿,注视着裴航,媚眼如丝道:“白家小蛮为同业,钱塘苏小是前身,云英乃是风尘沦落,迎来送往之人。”裴航心下了然,遂道:“原来如此,不知姑娘落脚何处?”云英笑道:“不怕公子见笑,一年前妈妈病死,只剩我和丫鬟,靠着几个熟客,勉强维持生计。这里穷乡僻壤,客人不多,幸好镇上云来客栈的老板多多照顾。他将客栈对面的阁楼租下一间,供我和银娘容身之用。”裴航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她们就住在客栈对面的阁楼里,他想的果然没错。于是低声笑道:“不知在下今晚可否前去拜访?”云英上下打量了裴航几眼,却没有回答,只柔声道:“公子这样的人物,屈尊来到修罗镇,必然另有所图,却不知图的是什么?”裴航依旧微笑着,但笑容却十分yīn沉:“我来找人。”云英道:“敢问公子找几个人?”裴航道:“不多,十一个。”云英笑道:“公子找到了么?”裴航摇头道:“没有,一个都没有。”云英斜乜了他一眼:“公子找这些人干吗?”裴航望着远方,笑道:“送他们去一个地方。”云英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公子是个捕快,来镇上抓犯人的。最近镇上来了好多不明不白的人,镇上的人都吓得要死,害得我生意都差了许多。公子要能把他们都抓回去倒是一件好事。”裴航摇了摇头,注视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姑娘猜错了,我只杀人,不抓人。”裴航注视着云英的表情,她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抬头看了看天空,轻轻扬起鞭在青驴身上抽了一下:“天sè不早,我要走了——银娘——”她又看了裴航一眼,掩口笑道:“等公子找完了人,就来找我罢。”不待裴航回答,暮雨潇潇中,青驴蹄声笃笃,一会就已走远。裴航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冷。他在这里等了七天,看来是没有白费。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暮sè中的瞬间,这个满身妖红俗绿的女子,勒住青驴,回过一张雪白如纸的脸,向他勾魂一笑。那股妖异的气息,顿时又向他扑来。裴航才想起,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气息。诡异无比,却也动人无比。《裴航》传奇本事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唐朝长庆年间,有个叫裴航的落第秀才游学到了蓝桥驿,忽然觉得口渴,就向道旁茅屋里纺麻的老阿婆求水喝。阿婆见裴航是个书生,就让自己的孙女云英拿水给他喝。裴航见到云英之后,立即目瞪口呆。那是多么娇艳的女子!幽谷中的红兰不能比拟她的芳丽,蓝田中的美玉不能形容她的明媚。裴航一见钟情,就向老阿婆求婚。阿婆也觉得裴航是谦谦君子,心下很同意这门亲事,但要裴航拿白玉杵臼做聘礼,因为她有一丸仙药,必须要白玉杵臼捣碎后才能服食,然后便可成为天仙。裴航踊跃答应了,与阿婆约了百rì的期限,就四处寻访白玉杵臼的下落。一直找寻了好几个月,裴航才在一个卖玉的老翁那里买到了杵臼。他花费了所有的钱财,连马匹仆人都卖掉了,只能亲自背负着杵臼步行到蓝桥驿。阿婆见到裴航,非常高兴,就拿出仙药来,让裴航帮着捣药。裴航白天捣药,晚上休息,但捣药声却经夜不息。原来是一只玉兔在帮裴航捣药,只见那玉兔身上的光芒映着玉光,再加上仙药散发出来的芳香,沁满整个药室,宛如仙境。裴航心意更坚,历经百rì,终于将药捣成。裴航与云英也终成神仙眷属,飞升仙界。非烟案:此篇裴航遇仙,比王仙客之寻无双,柳毅之得龙女,故事亦简易矣。然蓝桥、玉兔,玄霜、琼浆,皆点染仙意之笔,但胜在意境。第二章聂隐娘

裴航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四周寂静无声,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坐了下来。桌上摆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木桶,揭开桶盖,里边盛了七分满的清水,上面漂着一把木勺。木桶虽然简朴,却是裴航特意叫来镇上最好的匠人,用镇西最好的槐木现造的。这样槐木的香气才能渗入水中,将山泉的甘甜完全衬托出来。裴航脸sè冰冷,持起木勺递到嘴边,却久久不饮,一直注视着窗外的院子。三更的梆子,突然敲响。一道青白sè的人影从老板房中闪了出来,那人轻轻将房门带上,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蹑手蹑脚地向大门模去。幽风扶过,低低的云翳散开了一线月影,正好罩在来人脸上。狭长的白脸,螺黛满额,嫣红盈腮,朦朦胧胧中,却极似傍晚见到的云英。裴航等她出了大门,才起身跟了过去。裴航站在客栈对面的一间阁楼下,却并不急着敲门,而是仔细整了整衣袖。他眸中又透出那种鹰隼般的笑意——守候了七rì七夜,终于亲眼看见第一头猎物已经躲进了屋子,他岂能不笑?笃笃笃,叩击门环的声音响起,窗口亮起一点火光,里边传来女人低低的声音:“谁?”裴航答道:“云英姑娘,在下裴航。”吱的一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透出云英那张惨白的脸,柔声道:“这么晚了,公子有何贵干?”裴航似笑非笑道:“却不知半夜三更,姑娘去客栈老板的房间,又有何贵干?”云英弯下腰去,嗤嗤笑了一阵,倚着门柱站直了身体,媚眼斜乜道:“公子真是故意取笑,乐户人家,又说得起什么贵干?当然是去做买卖。”“什么买卖?”云英又笑了起来,扬起手上的丝巾,向裴航摔去:“自然是大好买卖,男人都喜欢的买卖。”裴航隔着袖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冷道:“这个买卖,和我做不做得?”云英笑得花枝乱颤:“人说婊子无情,只要有钱,云英自然就做得,只是公子不急着找人了么?”裴航隐秘一笑道:“急,只不过见到你就更急了。”“公子真会说笑。”云英娇笑着顺势向裴航怀中倒去。裴航却借力一侧身,将她横抱起来,向屋里走去。屋内一片漆黑,裴航抱着云英,在屋内走了几步。怀中云英低声笑道:“公子,别找了,床在那边。”裴航的笑意里有些yīn沉:“急着上床干什么?你不怕死在上面?”云英也笑道:“云英是怕你死在上边。”裴航低声笑道:“你不妨试试?”话音未落,回身将云英按倒在床上,两人顿时纠缠在了一起。黑暗中,云英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微微的喘息。锦帐低垂,衣带零落。突然,一道青白sè的光芒从云英身前窜起,只听云英闷哼了一声,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顿时在房间中弥散开来。裴航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披衣而起,顺手点燃了一旁的蜡烛。火光摇曳,照出一片恐怖之景。云英脖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jīng钢打造的鸟爪。钢爪从一侧穿过云英的喉咙,直入床板,将她生生钉在了上面。鲜血受了钢爪的阻止,并未立即喷涌而出,而是化为五道涓涓细流,浸渍而下。云英细长的双眼张得滚圆,仿佛随时要突出眼眶,喉咙中不时响起抽搐的声音,听去让人毛骨悚然。那只钢爪切断声带,却jīng确地避开了气管和主动脉,她不能出声,却一时还不会死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干。裴航笑着道:“天鹰神爪的滋味如何?江湖上或许有人知道裴航双手六枝鹰爪功妙绝天下,却没有想到,百年前名动天下的天鹰神爪,却成了裴某的第三只手。”云英**的肌肤在湿冷的空气中颤抖,眼中全是惊愕之sè,似乎还不相信裴航会动手杀她。裴航猝然止住笑,一把揭起床褥,拉出一条金环小蛇,森然道:“就凭这种伎俩也想杀死我?”云英的嘴唇灰淡下去,她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又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裴航冷冷道:“传奇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我们虽然只有十二个人,但每一个都是最完美的杀人机器。五年前,我曾问主人传奇中到底谁最强,主人只告诉我,传奇各有所长,必要时,每人都有杀死其他十一人的实力。你我既然都是传奇之一,就不应该过分轻视对方。”云英仍然只是艰难地摇头。裴航继续道:“我在客栈观察这间阁楼七rì七夜,都没有对你出手,不过因为还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你却如此急功近利,妄想借着床第欢爱,放出褥下的金线蛇将我毒杀。”他细长的手爪一用力,那条小蛇顿时断为两截,一股墨绿的腥血标出去老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对手想得太愚蠢。”云英喉头哽咽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裴航欣赏地看着她被痛苦扭曲的脸,冷笑道:“你想杀我,我却不怪你。我们虽为同门,彼此却从未谋面,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任务值得两位传奇联手。只有这次例外——这一次,我们这次接到的任务,却是完全一样的!那就是杀死其他十一人!”他微叹了一声:“这是最后的任务,幸存下来的那一个,将得到zìyóu之身。这就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命运,你也不必怪我。”云英脸sè灰白如纸,眼中却透出仇恨的光芒。裴航上前几步,俯身拾起她松松垂下的发髻。她的头发极粗,极黑,盘在脑后一大团,入手又滑又沉。裴航道:“同门一场,我不妨让你死得明白。之所以我能这么快识破你,主要是因为你运气太差。我们接到任务的同时,还附有一幅小小的蓝sè卷轴,上边是随意抽发的另一位传奇的绝密档案。而我分到的,恰好是你。”他从袖中掏出一只不到两寸高的象牙卷轴,徐徐展开,卷帙经络交织,透出一种诡异的蓝sè,他低声念道:“代号:聂隐娘。年龄:二十三岁。武器:飞血针。特长:易容。”他笑了笑,道:“既然你的特长是易容,想必眼下这张脸,也未必是你的真面目罢?只可惜,你扮的乡村暗娼实在不得神髓——你掩饰得了容貌,却掩饰不了你身上的气味——嗜血之气。”裴航轻轻叹息了一声,将细长的手指探入她发髻深处,一面搜寻,一面迫使她抬起脸:“告诉我,你分得的那幅名卷呢?在哪里?”云英努力想躲开他的手,却已力不从心,挣扎中,喉间血沫汩汩而出。发髻中空无一物,裴航失望地收回了手,又在她身边翻检起来,凌乱的床褥边散落着月兑下的衣服,压着一个竹篮,里边盛着上次见到的镀银酒杯外,还叠放着几只纸折的黑驴。裴航一无所获,似乎有些不耐烦,拿起其中一只酒杯,轻轻抚摩道:“不肯交出来也罢,我自己也能找到他们……我累了,只想快点结果你,剥下那块刻有你名字的刺青,向主人交差……”他脸上露出yīn寒的笑容,一把拉住云英的长发,将她的身体连同血鹰爪一起从床板上拔起,另一手将酒杯放在她的咽喉下,接住点滴流淌的鲜血:“这种刺青只有传奇的成员才有,由极为特殊的油墨刺成,平rì只是一些肉眼难见的针孔,只有在鲜血的浸染下,才能显出。你这一枚将是我第一份收藏,等集齐十一枚,我就能向主人换回zìyóu之身了。”云英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任他摆布。裴航接了满满一杯血,又暧昧地一笑道:“刚刚在床上的时候,我已经在你身上探察过了——每一寸皮肤很光滑,毫无瑕疵,那枚刺青只可能藏在你发根的头皮上。”他似乎为自己的推论深感得意,将盛满鲜血的酒杯举在眼前,做了个干杯的姿态,正要当头向云英浇下。然而,他感到喉咙里边很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几个时辰没有喝过水了。他看着酒杯中猩红的液体,嘴角牵动,透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唐传奇中,裴航曾经向云英讨过一碗水喝,方才在山路上,我也曾讨过一回,只可惜小姐的水囊却空了。如今这杯玉露琼浆,乃小姐心血凝成,甘美无比,小生却是却之不恭了。”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昂头,就要饮尽。就在这一刻,十数道冰冷的幽光,无声无息地穿透帷幕,向裴航飞袭而至。裴航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些幽光来势极快,都闪着妖艳的sè泽,显然喂有剧毒!房中地势极为狭窄,避无可避,连他眼前那支银杯,也被生生洞穿!裴航猛然将杯子抛开,向后一仰,整个身子就如从腰间折开,那十二枚银针擦着他的胸前飞了过去。还不待他起身,另外二十四道幽光又已当面袭来!裴航大喝一声,半截身子触地弹起,全身气息提到极致,催起双手十二只指爪,轮转如风,卷起一团青气,向那些幽光当头罩下。只听几声轻微的响动,幽光触上裴航足有寸长的指甲,就宛如被钢铁阻断一般,纷纷落地,还原为一枚枚五寸余长的银针。然而,裴航的动作却瞬间凝滞,他已击落了二十四枚银针中的二十三枚,却还是有一枚最细的银针,划破了他的右手小指指尖!裴航毫不迟疑,狂声怒喝,一把将小指扭住,用力一折,竟将它生生撕下。正在这时,另外一批银针又已追踪而至。这次的银针比刚才那些多了一倍,也快了一倍。显然,这才是对方的真正杀着所在。裴航的怒意却瞬间冰冷——这是所有传奇必须具备的素质——越是危险,也就越是冷静。他突然一脚探出,将云英的尸体从地上勾起,伸手去取还留在尸体咽喉上的天鹰神瓜。银针电shè,但他的手更快,已经触到了血鹰爪的爪柄。一阵熟悉的冰凉顺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传来,他的手立刻不再颤抖,而变得又沉又稳。他的自信也在一瞬之间回归——他相信只要他装上天鹰爪,随手一挡,就能将这些毒针捏成段段废铁!然而,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又将这些自信完全吞没——天鹰爪竟然被云英的喉骨牢牢卡住,一时无法拔出!裴航冷汗淋漓,用力一拔,云英的尸体弹起,整个贴在了他身上,灰sè的双目仿佛随时要月兑眶而出,而惨白的嘴唇依旧大张着,似乎正在发出一阵无声的大笑。一股魔魇般的力量从已经死亡的身体里透出,正在和裴航争抢这把杀人的利器!裴航心中一惊,手上略微迟疑,就在这瞬间,三十六枚毒针已经没体而入。裴航大声道:“谁?”他的声音却嘶哑无比,透着绝望的恐惧。“我。”一个窈窕的影子从帷幕后徐徐走出。烛光稍盛,照出一双婉如新月的秀眉,和秋水为神的眸子。那女子款款上前,将手中的烛台放下,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椅子上的尘埃,拾起及地的裙裾,倚着椅背坐了下来。她的动作极其优雅、闲适中透出一种难言的魅惑。裴航感到一阵暖流正随着血液遍及全身,他的心却冷到极点。这是传奇中最凌厉的一种毒药,中毒后,肢体会立刻僵硬,再过一刻,剧毒就会随血攻心,无药可解。他厉声道:“你到底是谁?”那女子淡淡笑道:“聂隐娘。”裴航喃喃道:“聂隐娘?”却不禁一愕:“你是聂隐娘,她又是谁?”聂隐娘眼中的笑意更浓:“她是云英。”裴航怒道:“不可能,我们的名字,来自于十二篇不同的唐传奇,我既然叫了裴航,传奇中就不可能再有人叫云英!”聂隐娘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唇上,示意他放低声音,道:“你说得对,可她并不是传奇中人。”裴航一怔,道:“那她是谁?”聂隐娘淡淡笑道:“我说过了,她是修罗镇暗娼,云英。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提着篮子,跟在我后边。”裴航目不转睛地看着聂隐娘:“这么说,那天驴上和我答话的是你?提篮的侍女才是这个云英?”聂隐娘笑道:“你还不算太笨。那天山路上,我将她妆为村姑,而自己则借了她的容貌和声音,和你相见。”裴航渐渐回忆起当rì的情景,摇头道:“其实我当rì已经看出你的容貌有异,只是却没想到你会和她交换身份。”聂隐娘悠然道:“其实所谓易容之术,远没有传说中的神奇,要说能完全扮作一个人,让他父母妻子不识,是绝对不能的,但要扮作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就要容易很多。另外,要把自己扮得更美,颇为不易,但要扮作一个满脸粉黛的下等村jì,却是容易之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的身材比她要好得多,但当时我一身大氅,又骑在驴上,你也就不会在意了。”裴航全身的血液也开始渐渐冷却:“今天为什么换了真的云英?”聂隐娘又叹息一声,道:“你的手指能探察出世间的一切,自然也能识破我脸上的秘密,所以今晚这一场风流债,却只得让云英代还了。何况正如你所说,传奇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轻视,我站在幕后,自然能更有把握一些。”她又对裴航一笑,道:“只不过,她虽收了我的重金,戏却演得普普通通,也不知是sè令智昏,还是太相信自己,你竟然没有觉察出不同来。”裴航冷哼道:“这么说,这一切你早就安排好了?”聂隐娘嫣然道:“是。我是个胆小的人,由于我手中的名卷不是你的,更不敢轻举妄动。你在客栈的楼上看了我七天,我也在阁楼里看了你七天。除了知道你很爱喝水之外,一无所获。还好,你威逼那女孩交出女圭女圭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手,而且,衣袖深处还透出一丝金属的闪光。于是我不禁猜想,难道传说中的天鹰神爪,真的就在你身上?”裴航摇头道:“那个小姑娘,也是你派去的?”聂隐娘摇头笑道:“也不全是。当rì她到我门口讨饭,我也对那个女圭女圭好奇了好一阵,但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我就让她到客栈里去找你。我想,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你也一定不会放过。怎样?是不是很佩服我的一番安排?”裴航冷哼了一声:“我是佩服你的勇气,若我并不是一上来就用天鹰神爪,而是用普通的招式向她出手,你的诡计岂非立刻就会被识破?”聂隐娘笑道:“正如你所说,决没有传奇会轻视另一位传奇,你既然认定了她是我,就只会一招制敌。”裴航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在云英的身体上动了手脚?”聂隐娘道:“传奇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必杀绝技,只要能让你的天鹰爪无法出手,我就有必胜的自信。于是,我暗中给她吃下了锁骨丹,让她全身肌肉骨骼慢慢收缩。因此,无论天鹰爪攻击她身上哪个部位,都会被她的骨肉锁住片刻。而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裴航默然片刻,又道:“让我分神去喝水,也是你的诡计?”聂隐娘摇头道:“分不分神,其实差别不大。只是和你不同,我是个善良的刺客,从不在死前折磨猎物,而且杀死他们之前,都会让他们达成最后的心愿。这七天的观察中,我发现你有严重的消渴病,必须不停饮水。所以,我特意找来了不少杯子,让你死前能自在一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裴航叹息一声,一时无语。良久才道:“既然你什么都想好了,为什么还不动手?”聂隐娘笑道:“我在等——等毒药发作。”她瞥了一眼屋角的更漏,袅袅地站起身来:“毒发之时,你会全身爆血,这样,我比较容易看清你身上刺青的位置。”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烛台捧起,向裴航走来。她一面踱步,一面轻声吟诵道:“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再见,裴公子。”她手中烛光重重一跳。裴航禁不住惨叫起来,他全身的血管瞬息急速膨胀开,仿佛一条条长蛇,在绷得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跳动,突然,无数声闷响从黑暗中传来,血管炸裂,大蓬鲜血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飞溅而出。赤红的躯体仿佛一截枯朽的木头,缓缓倒了下去。聂隐娘看着他,挥袖拂去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而后俯,小心地从他右臂上剥下一块皮肤。那上边刺着一幅图案,正是唐传奇《裴航》中裴航在蓝桥相会云英的场面,他微笑着,接过云英递过的一勺琼浆。画面的下脚,一只白兔正握着玉杵捣药,石臼却不小心翻倒,一枚琼枝正好被压在石臼下。画工清淡细致,衬着略黄的皮肤,真仿佛是夹在古卷中的一幅插画,古老而灵动。聂隐娘将刺青收起,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将地上那幅写有她名字的蓝sè卷轴拾起,放在烛火上。直到看见整张纸都化成了灰烬,她才俯身拉过被褥,盖上裴航毫无血sè的脸,起身离去。砰——砰——门外却传来一阵诡异的敲门声。《聂隐娘》传奇本事聂隐娘是大将聂锋之女,当她十岁的时候,有位尼姑上门乞讨,见了隐娘,非常喜爱,一定要收隐娘做徒弟。聂锋命人将她赶了出去,但到了晚上,隐娘便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过了五年,那位尼姑忽然将隐娘送了回来,聂锋便问隐娘都学了些什么,隐娘说尼姑教她飞仙剑术,已经练到人剑合一,可杀人于无形了。聂锋惊叹,也不知是福是祸。后来,隐娘自己做主,嫁给了一位以磨镜为生的少年为妻。又过了几年,聂锋去世,大帅魏博听闻隐娘的名声,就遣送金帛,聘请她为左右吏。到了元和年间,魏博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和,就让隐娘去刺杀刘昌裔。刘昌裔善卜算,算到了隐娘将行刺于他,于是就早早地来到了城北等候。就见一男一女骑着黑白驴而来,男子嫌道边的喜鹊聒噪,拿弓来shè,数发不中,女子接过弓来,一发将喜鹊击毙。刘昌裔知道这就是聂隐娘,于是上前相见,说明自己的身份。聂隐娘见刘昌裔是个大有气度的人,比魏博高明许多,就投靠了刘昌裔,对他说:“魏博知道我投靠了您,必定还会再派人来,需要早做准备。”果然,魏博又派了刺客jīngjīng儿前来刺杀,夜晚只见剑光纷乱如雪,聂隐娘与jīngjīng儿剧斗几个时辰,终于将jīngjīng儿击败。刘昌裔大喜,聂隐娘却面有愁容,因为jīngjīng儿还有个师兄叫空空儿,此人剑术高过jīngjīng儿十倍,几可通神,就连聂隐娘也斗不过他。聂隐娘就让刘昌裔将于阗玉围在脖子上,而自己化为极小的飞虫,钻到刘昌裔的肚子里,随机应变。刘昌裔听聂隐娘说得如此厉害,也有些惊惶,半夜也未睡熟。猛然就听脖子上的玉石铿然厉响,就见聂隐娘从他肚中跃出,满面笑容地说:“空空儿这个人极重身份,一击不中,就再也不会来了!”刘昌裔取下脖子上的玉围,就见上面有一道匕首划出的裂痕,深有数寸,这才知道空空儿的厉害,不禁大为后怕,更加敬重隐娘。但隐娘不愿在红尘中多留,飘然远去,再没有人知道其行踪了。非烟案:我始终没想明白,聂隐娘为何要嫁磨镜少年为妻?他究竟有何异处呢?无端端做了传奇一角。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神仆纪元最新章节 | 神仆纪元全文阅读 | 神仆纪元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