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凡听着这熟悉的歌声,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娟子,因为这首歌娟子在家里时几乎天天要唱,他也就情不自禁地跟着高桥唱了起来。邹平似乎感觉到了哥哥心中的情感,也就和哥哥一起唱着,兄弟俩的举动不仅让孙所长和在场的医生护士感到非常的惊讶,而且把所有人都从宿舍里吸引了出来,当大家看到竟然是一名中国的将军和一名上尉、及日本战俘在共同唱着这首日本民歌时都惊呆了,随后战俘们也加入到了合唱之中,其中一些人的眼睛里都流下了思乡的泪水。
高桥在惊骇之中边唱边站起身,禁不住泪流满面地注视着在动情地唱着的兄弟俩,然后“扑腾”跪倒在地哭泣道:“黄将军,没想到你竟然会陪着我唱日本歌曲,你的包容让我真实地感觉到了中国人的善良和真诚,看来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我有罪,我对中国人民留下了滔天罪行,我愿意接受你们的任何审判。”
黄凡急忙拉起他按在床上坐下说:“高桥先生,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罪恶难能可贵,但你现在是个病人,需要的是治疗和休息。”
高桥感激地:“谢谢黄将军。”
这时,一名年近五旬的战犯站在门口拉着脸说:“请问将军,你们真的有诚意要将我们全部释放吗?”
孙所长立即严肃地:“齐藤美夫,虽然我们会释放所有战俘,但我在此又明确地告诉你,在释放的第一批名单中绝对没有你,因为你做为日寇的将军,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在你的命令下日军制造了多起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你只有老老实实接受改造,忏悔自己的罪孽,争取宽大处理,才能早日获得释放。”
齐藤美夫阴笑道:“大家都听到了吗,中国人是不会释放我们的,而且迟早会杀了我们,他们以前的宣传都是骗人的……”
“住口!”黄凡大步出来瞪着他威严地:“其实你也说得对,做为一个中国人,从我个人内心里来讲,我真恨不得将你们全部枪毙,因为你们都在侵略中国的战争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被你们屠杀的中国人就有二千多万,这其中就有我的九位亲人,难道我不想报仇吗,做为个人来讲我没有这么高尚,我曾经也发过誓,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我也曾经对一名放下了屠刀的日本将军说过,只要他放下屠刀,反省自己的罪恶,我也会原谅他,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坚毅和胸怀。齐藤美夫,你不要以为中国人善良好欺,如今的新中国已经不是你们眼中的东亚病夫,被你们和世界列强欺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了捍卫国家的主权和尊严不惧怕任何敌人,连不可一世的美帝国主义都被我们在朝鲜打败了,他们也不得不在中国人民志愿军面前承认失败。你只不过是一名战败后投降的日军战犯,如果你执迷不悟地坚持自己的法西斯思想,不反省自己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恶,中国政府随时都可对你这样的战犯进行公开审判和处以极刑。”
齐藤美夫瞧着他威怒的神情和威逼的语句,慌忙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孙所长和警察们、及在四周警戒的解放军战士和所有的战俘都肃静地望着黄凡,因为他的威严和坦诚与刚才对高桥的关心简直判若两人,说明他是一个敢作敢当和毫不畏惧的中**人。
黄凡又用平和的语气说:“现在中国政府和人民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决定对你们免予起诉,并根据你们在侵华战争中罪恶的轻重,分批释放你们回日本与亲人团聚,可你们竟然不相信我们的诚意,甚至怀疑我们会枪毙你们,不仅拒绝承认战争罪行,而且都不敢在免予起诉书上签字,我为你们感到悲哀,同时这也充分证明你们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的肮脏,当年你们面对中国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负伤被俘的将士时用尽了屠杀的手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南京大屠杀就是你这些侵略者最兽性的表现。今天,中国人民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已经过去了十年,虽然我们并不能完全放弃对你们的仇恨,因为鲜血流得太多,我们必须永远牢记那段被你们践踏的血腥历史,但我们却没有对你们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进行以牙还牙的报复,并且希望用真诚的心来唤醒你们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应有的良知,更希望你们回到日本后为中日两国人民谋求和平,这才是我们的良苦用心和美好的期盼。好了,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该说的我都说了,请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何去何从由你们自己决定,回去吧。”
“嘿!”日军战俘们一齐立正,然后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中国警察们赶紧围上来向黄凡敬礼道:“首长好!”
黄凡笑着回礼说:“你们可都是我的领导,我奉命来这里的任务是协助你们工作,但不得干涉检察院的决定和法院的判决。”
孙所长赶忙地:“走走走,我们去会议厅再谈。”他和大家回到办公楼会议室,把黄凡和邹平与检察院和法院的人进行了相互介绍,同时也为黄凡的大胆感到敬佩,因为这些年来,管理人员对这些战俘都是苦口婆心地以教育改造为主,管理上虽然严厉,如果有人犯了错也会进行训斥,但从来没有说过要枪毙他们,这种话也是政策上严令禁止的,没想到今天却从一名中国将军的嘴中嘣了出来,不过效果还不错,连齐藤美夫这个老油条都不敢反驳,证明他们在心理上还是惧怕死亡。特别是没想到黄凡和邹平竟然会唱日本歌,而且唱得非常的动听,令高桥哲郎和战俘们都有了想念家乡和亲人的情绪,下一步的工作也就应该好做多了,并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向黄凡汇报和请示。
黄凡却强调了三点,一是自己和邹平来此只是协助大家的工作,不能干涉正常的法律程序;二是根据中央的指示,对日本战俘要进行侦查审讯,确定他们的罪行,却要对他们的犯罪事实进行审判,又要分别对待,罪大恶极者必须重叛,但又不能杀,罪轻者免予起诉尽快释放他们回国;三是自己和邹平随时可以提审任何战俘,其他人不得参与和干涉。同时,请孙所长把所有战俘的档案全部送到自己的办公室,自己要连夜了解战俘们的基本情况,为协助大家的工作有所准备。
傍晚,孙所长领着兄弟俩来到食堂,并告诉兄弟俩,战俘们每天的主食是早馒头、中午和晚上都是大米饭,管理员们早上是馒头、中午是大米饭,晚上就只能吃玉米饼,并说今晚兄弟俩有口福,因为管理所改善生活,每人都有一碗猪肉炖粉条。然后三人排队每人领了两个玉米饼和一碗猪肉沌粉条,坐在桌子前刚刚咬了一口玉米饼,没想到两名年青的警察就领着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走进了食堂,孙所长立即起身说:“齐藤美夫,你俩是不是来考察我们的生活了?”
一名警察赶紧立正道:“报告所长,他们俩说要来我们的食堂看看,我们就把他俩领来了。”
孙所长说:“行,随便看到。”
齐藤美夫却用日语叫道:“黄凡将军在哪,我们想知道他的晚餐吃的是什么?”
黄凡因为是背对着两人,便扭头用日语说:“我在这,你俩过来吧。”
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一惊愣,赶紧过来盯着黄凡手上抓着的玉米饼,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支吾地:“将军、您、您也吃这个?”
黄凡咬了一口玉米饼说:“你俩是不是也想尝一尝玉米饼的味道,请坐吧。炊事员,给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每人拿两个玉米饼和一碗猪肉炖粉条。”
炊事员应道:“是!”
孙所长对两名警察说:“你俩下去吧。”
“是!”两名警察转身离去。
孙所长又盯着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说:“坐呀。”
“嘿!”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尴尬地只能坐下,瞧着一口玉米饼一口猪肉炖粉条地吃得津津有味的黄凡,等炊事员端上玉米饼和猪肉炖粉条时,两人只得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孙所长和邹平好笑地瞧着不吱声的黄凡,因为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一定以为堂堂的将军来到管理所,晚餐肯定会非常的丰富,所以才借考察之名来看看,如果真如两人所想就可借题发挥,没想到将军的晚餐如此的简单,两人也就不知如何是好。
黄凡把东西吃完后坐在那不动也不吱声,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立即知道将军是在等待自己,两人赶紧大口大口地吃着。黄凡等两人吃完后才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慌忙起身说:“嘿,听候将军吩咐。”
“请!”黄凡起身往外走,齐藤美夫和高桥哲郎急忙跟上,邹平和孙所长也跟随在后,来到外面的坪里时,黄凡说:“两位来中国多少年了?”
高桥哲郎尊敬地:“回禀将军,在下是一九四一年来到满州,已经十五年。”
齐藤美夫却犹豫地:“在下来满州已经二十年。”
黄凡慢步边走边说:“十五年,二十年,你们做为侵略者,对中国人民造成的创伤不知要用多少个十五二十年才能治愈,你们播下的仇恨种子一定会让中国人民世世代代牢记,我们不是不想忘却战争,是因为你们不承认自己犯下的战争罪孽,这样下去中日之间就不可能有和平。”
齐藤美夫说:“将军,难道你认为日中还会再战吗?”
黄凡扭身盯着他说:“不论是过去,而是现在,历史上中日之间的每一场战争都是由你们日本的军国主义者挑起,因为你们一代又一代好战分子从来没有放弃过侵占中国的野心,你们利用中国内部的矛盾和国力的衰退,与西方列强一起妄图划分中国,可到头来害人又害已,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永远无法忘却的灾难,而且你们自己也深陷战争的泥潭,甚至于一个民族都到了被毁灭的边缘。可是你们每一次的失败都不从自己身上去寻找根源,也从来不反省侵略别国带来的仇恨,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们将永远只有敌人,当树敌太多之时,就是你们彻底毁灭之日。”
齐藤美夫也盯着说:“那么请问将军,中国未来会怎样?”
黄凡激昂地:“中国人的未来永远将掌握在自己手中,近百年来遭受列强侵略和欺凌的屈辱史不会再重演,未来之中国一定会和平地崛起,不再惧怕任何胆敢来犯之敌人。”
高桥哲郎急忙地:“将军,那你说中国和日本还会和平相处吗?”
黄凡说:“中国和日本能不能和平相处,这个问题中国回答不了,因为中国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侵略过任何国家,而你们日本却一直想霸占中国,所以你的问题只能由你们日本人自己来回答,只有你们需要和平时就会和平,当你们妄想着再次侵略中国时,那么结局就会象十年前一样,甚至于会让整个日本自取灭亡。高桥先生,中国政府决定对你们这些战犯免予起诉,就是希望中日之间在牢记历史的同时,放眼未来的和平,可如果你们继续抱着军国主义思想来看待我们的善意,那么这种不信任能让我们看到和平吗?”
高桥哲郎瞧了齐藤美夫一眼说:“将军的话让在下深感愧疚,更能让在下深思。”
齐藤美夫说:“将军,你的思维确实与别人不同,从你流利的日语中可以看出,你对日本的历史非常的了解,而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日本人利欲熏心的心理,我不得不要好好地想一想,再见!”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桥哲郎也鞠躬道:“将军再见!”
“再见!”黄凡注视着两人通过门岗走进戒备森严的大院。
孙所长和邹平过来笑道:“黄凡,齐藤美夫是第一次如此诚恳地向中国人鞠躬,说明他的内心世界已经被你触动,看来你确实比我们了解他们的心理。”
黄凡说:“行了,时间紧迫,我还是干自己的事要紧,走吧。”他大步向办公楼走去,孙所长和邹平立即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