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古道 第28章 渐觉虽悔却难追

作者 : 宿情

()客栈内,天剑宗几人商议后,决定在此地再等三天,几名有伤的同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修养调息,后面的路程也可自行行路,不会拖累他人,顺便再等等,或许还有从yīn阳通道走出的同门。

众人各自付了自己的房费,便回到房中休息去了。颜涵比较喜欢清净,于是就独自要了一间单房。进了房间后,颜涵并没有打坐入定,而是坐在桌前,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如今有了丹道果,只要勤修苦练,到了筑基后期,结丹的几率,却是比别人大上不少。到时也只需一颗便可,多出的几颗,却要找个合适的渠道出手才是!

毕竟自己rì后行走在外,会有很多需要购置的东西,总不能次次都依靠师兄师姐的赠予。后面要走的路,还很长,师兄师姐也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

这次yīn阳通道之行,总体言之,还是收益颇丰!不说几颗价值不匪的丹道果,只是这一路血战连连的经验,便是巨大的收获,实战,只有生死相搏的实战,才能让自己对各种术法,有了更为鲜明的认知!

而此行,最不安稳的因素,便是那生死间,血池旁,被那怪人强行换骨!想到此处,颜涵拿出了那人留给自己的戒指,看来看去,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看不出什么文章,莫非,这戒指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定情信物?

当rì听那来缘道人和那人交谈,他给我换上的亢锵骨,似乎是不可多得的神物一般。可是自己的身体,被人换置了脊骨,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所托甚微,所赠太过贵重,天底下,好事就让自己遇见了?

可惜,自从换了那亢锵骨,这几rì,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同,脊骨,仿若还是自己原先的脊骨。看来回山后,等得师傅归来,还要请师傅他老人家看上一看,别留下什么隐患才是!

边塞大漠的晚上,月sè格外皎洁,轻柔的月光,悄悄抛洒在了桌面,柔和的注视着这个陷入沉思的男子。

呜呜的哀怨声,在这样苍茫的夜sè中响起,如泣如诉,虚幻迷离。乱了月华的宁静,断了相思的愁肠。月光,慢慢的淡下下去,只剩下这乱人心弦的迷音,孤独的萦绕,寂寞的清扬,不思量,自难忘……

颜涵默默的走到窗前,看了看月sè下,那独坐屋顶的黑影,轻轻的跃了上去,悄悄在一旁坐下,拿出了离山时带上的沉山醉,甘烈的细涓流入喉管,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一曲终了,那人似乎有感,转过了身子。“是他!”颜涵一怔,那人不是此家客栈的掌柜,又是何人。原本佝偻的身子,却又多了几丝神伤。“是沉山醉么?”老者低声问到。颜涵再取了一坛,递给了老者。

老者并没有过多的矫情,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却才凄凉的笑道:“好酒,好酒,好多年没有喝到沉山醉了!”沙哑的笑声,在夜sè下并未显的突兀,相反,平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半坛酒下肚,或许勾起了老者的心事,话,也多了起来。“你是天剑宗哪一院下弟子,莫非是那百年难收一人的元院?”说到此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令的老者又笑了起来,黯然的忧伤,也似乎淡去了不少。

“是的,前辈,晚辈正是元院一脉,家师秦苍子,莫非前辈认识家师?”“秦苍子……”没有去回答颜涵的疑问,老者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多年前,曾见过一面,有幸尝到了这沉山醉,没想到时至今rì,还能喝到。“话毕,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颜涵笑了笑,把储物袋中最后三坛拿了出来,放到了老者面前,道:“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可惜只有这三坛了,只怕不够前辈解谗!”老者笑咪咪的看了看眼前的三坛沉山醉,左手轻轻一拂,便已不见了踪迹。

“小友有什么需要老头子帮忙的,尽管开口,酒我收下了,是不会还的,你所求,我还要看看自己心情!“说到此处,老者却是一扫先前忧伤的情绪,jīng明了起来。

颜涵哑然,怔了一怔,这才笑道:“晚辈刚刚听前辈吹奏的乐律,很是喜欢,希望前辈能借我一观,如果,如果能有曲谱,那就更好了!”虽然没见过老者手中的乐器,但看起来,却和竖笛颇为相似,但这种乐器却是双管四孔,或许正因如此,奏出的音律,却更为哀伤。

老者自然不知道颜涵心中所想,却是奇道:“小友还懂音律?”却也不待颜涵做答,便食指轻弹,屋下院中的青竹应声而断,左手遥遥隔空一抓,便把竹截握于手中,而后右手两指连点带划,轻轻一握间,便做了一个新的。

接过了老者递来的乐器,同时听他说道:“此乐器名为羌,乐谱却是没有。只需感受不同握法的音律,心有所思,顺心而奏便可。当年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说到此处,老者原本刚刚平复的心情,又yīn霾了起来。

颜涵没有急着去尝试吹奏,只是看着身边的老者,看着他轻柔的擦拭着手中的羌管,似乎是怕稍一用力,就会弄伤了它一般。“或许,这小小的羌管,却是他的心爱之物!”颜涵如是想到。

没有再去理会身边的不速之客,老人温柔的擦拭完羌管之后,痴痴的笑了笑,随即,再次拿起了羌管,哀怨的清扬,再次在这个圆月下的荒壁,孤独的响起。

凄凄不语,把酒独倾。拟把疏狂图一醉,醉酒当歌,强乐还无味。醉了人,却终究醉不了心。醉了么?若是没醉,为何,耳边却满是你的细语呢喃:若是醉了,为何,伸手却握不住你的纤腰皓腕……

突然,老者的羌声猛然间停了下来,这不合时宜的打断,也让颜涵从迷醉中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老者的羌管还停留在唇边,人,却复杂的看着天上的月亮。颜涵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发现月亮,有什么不同,但似乎,今晚的月亮,有些红,有些妖艳。

老者的双目慢慢的眯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却变幻莫测,忽而伤感,忽而气闷……过了良久,仿佛不愿再看,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嘴里不清不楚的自言自语着:“……而今渐行渐远,渐觉虽悔难追。”

说到此处,却是苦笑一声,这才转身向着颜涵说道:“小友,谢谢你的赠酒之情,老头子活的久了,身体不好,就先回去歇息了。”说完,再不多看一眼,飘飘然落到了院中,进了自己的居舍。

颜涵无奈的苦笑一声,心中哑然道:“这前辈明明修为高绝,又怎么会身体不好,莫非,莫非是这月亮?”想到此处,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比起平rì,确实只是红艳了一些,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同。

凝视着天上的圆月,慢慢的,慢慢的,颜涵的双目逐渐变的呆滞,脸上也泛起了痴笑,他看见了,看见了一家人坐在桌边,乐融融的包着饺子;他看见了,看见了枕边伊人温柔的轻笑;他看见了,看见了他们牵着孩子漫步青草地……

“孩子?!不对!我们还没孩子啊!”颜涵猛的一颤,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额头上已然冒出了冷汗。这一刹那,才突然觉得,这样的圆月,似乎带着丝丝邪气!

红月下,颜涵觉得,有了些许寒意,不知是这边塞的夜风,还是那高悬的夜月所扰。刚刚的感觉,很奇怪,颜涵抬头,再次看向了空中的妖月,似有所悟。

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醒转了过来,飞回了自己的屋中。边塞荒夜,只余下空中那轮圆月,妖艳的凝视着整个大地……

就在颜涵进入自己屋中的同时,“归来客栈”的掌柜,也就是刚刚那老者,却是赞叹道:“这小子倒还不奈,不等噬月劫停止,就自己从幻象中清醒了过来,秦苍子倒是眼光不坏!”

说到此处,老者的声音却是一变,满面痛苦的说到:“红袖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便不能原谅我,也该原谅你自己啊!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恨我把这正魔之分看的太重,恨我辜负了你的情意,恨我出了那一剑……”

突然,老者神情一肃,接着说到:“我明白,怪我!可是,即便能够重新来过,我想,我终究还是会出那一剑,不是因为正道,而是为了……”

打断了自己要说的,老者再次拿出了那个不起眼的羌管,凝视着,轻抚着,浑浊的双目,早已湿润:“如果,这世间没有道,更不会有修士,你我,只是山村的一对农夫农妇,白头谐老,那,该有多好啊……”

老者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手中的羌管,即便那羌管,已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擦拭下,变的油光清亮。

今夜,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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