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朝廷召回昱王和刘愈的旨意,朝廷同时颁发了各地方府县推广种植南洋甘的公文。毕竟夏天已至,若是长江以北再不推广种植,入了秋就不会在寒冬前收获。
各方的人这才意识到唐才和甘茂叔侄并未死,而只是刘愈编导出来的一场戏。这些对刘愈来说无关紧要,朝廷已早前一步将原化县县尉革职,名义是追究对唐才和甘茂叔侄的保护不利,但实际已调往京城任差。淮王派系的人想报复,也只有拿刘愈报复这一条途径,所以在御旨颁布之后,刘愈也直接让侍卫们收拾了东西,在加紧守卫的同时也准备次日便动身返回长安。
“把隋家小姐也一起带上,路上有个照应。”临近黄昏时刘愈对徐轩筑吩咐。
徐轩筑点点头,她也知道淮王的人知道之前唐才叔侄假死只是刘愈瞒天过海的戏,肯定会对跟刘愈有关的人进行报复打击,隋家跟刘愈的关系紧密,隋妤的确不太适合继续留在方州城。
东西收拾完,刘愈突然间很想念在长安的家,韩家姐妹,还有家里的一砖一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已经落地生根,想想也觉得劫后余生能来到这世界也是幸事。
正想去找韩升一起下下棋,门口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个老先生来求见,指名道姓大要见刘愈刘将军。
“来了几个人?”刘愈问。
“一个。”那侍卫道,“属下不敢擅作决定,先将那老先生请到了偏厅等候。将军。您见还是不见。”
刘愈在方州城也没什么亲友。想不出是谁要见他,总之不是太守府的就是车马帮的,要是隋家的人,隋妤会亲自来。
刘愈随着那侍卫到了驿馆的偏厅,刚到门口,便见到一个身材不高却腰杆挺直有读书人风骨的老先生,穿着灰旧儒服,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端详着墙上挂着的几幅对联。
只看到侧影。刘愈并不认得,但当那人转过身背他,刘愈马上一惊,慎重其事地摆摆手让尾行的侍卫先行离开,说要有要事相谈。
即便来人肩膀加了垫子,鞋子加了鞋垫,再穿上宽大儒服将身材遮掩住,刘愈还是能一眼判断出这就是那个摇风摆柳风姿绰约,没事就喜欢跟他搞搞暧昧关系的柳丽娘。
刘愈进了门,柳丽娘的肩膀明显耸动了一下。应该是听到刘愈轻微的脚步声。但柳丽娘还是装作是年老耳聋,继续看她的对联。
“真不怕死!”
对柳丽娘。刘愈没太多的语言,直接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柳丽娘转过身,脸上的山羊胡显得很自然垂下,抚了抚,原本平滑黝黑的脸部皮肤起了几层皱纹,神色自然不似做作,行礼问道:“这位可是刘将军?”
连声音都苍老厚重,没有女儿家的阴柔,更没有柳丽娘以前面对刘愈时言语间近乎挑逗的妩媚。
刘愈端着茶杯,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若不是从背影判断出,光靠这张脸,打死他也不会将此人跟妩媚婉约的柳丽娘联系到一起。
“柳……老先生,别来无恙。”刘愈不起身,直接坐着拱拱手道。
“哦?刘将军如何得知老朽姓柳?”
刘愈实在不想跟柳丽娘再打马虎眼,直接道:“无事不登门。柳小姐此行是何目的赶紧说,我老亲家公可就在这里,我能认出你,他未必不能。你也知他的身份,他此行的随行侍卫也不在少数,到时别说月兑身,你连想死都未必能。”
柳丽娘白了刘愈一眼,神色间带着几分怨怼和不满,坐在一旁,声音也恢复了她的原貌,变得娇柔而妩媚:“奴家的装扮便是奴家自己对着镜子也辨不出来,刘公子又是从何辨别出?”
刘愈很不想说是通过她的背影,那样会显得他柳丽娘很重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身上的香气。”刘愈随口敷衍道。
“胡说,奴家精通易容之道,怎会不晓得人身体气味的差别?”柳丽娘道,“来之前,奴家可是穿上一件用烟草熏了几天的衣服。”
刘愈不想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道:“柳老先生现身处敌阵,俗话说隔墙有耳,您还是换一副腔调,说出此行的目的。”
柳丽娘作出“回头再找你算账”的眼色,换上之前苍老的声音道:“老朽前来,是想给刘将军送一份礼。”
“送礼?”
刘愈冷笑一声道,“在为出外办差的军将。大礼不收,小礼不受。柳老先生请回。”
柳丽娘气急,马上又用哀怨女子的声调道:“刘公子就不想听听奴家带来的礼物?”
刘愈清了清嗓子提醒了她一下现在的处境,柳丽娘这才不再用原本的声调,道:“老朽带来的礼物不轻。”
刘愈对她瞬息万变的性格已见怪不怪,现在连样貌和嗓音都这般反复无常,令他更加觉得眼前的柳丽娘陌生,陌生到他快不认得。
“是何礼物?”
柳丽娘轻轻一笑,脸上胡须抖了抖:“新米,两万担。”
这条件开的很高,但刘愈也明白柳丽娘不是机器人也不是一棵水稻,会吐米的,她的粮食就是淮王的,淮王会平白无故轻易送给政敌粮食去赈灾?
刘愈琢磨了一下不得其解,问道:“淮王是何意?”
“关南边的王何事,这米,是老朽送给刘将军的礼物,只是……”
刘愈心说果然有条件,只听柳丽娘道,“换刘将军一样东西。”
刘愈叹道:“想必柳老先生是为那两个人而来,但老先生应该知道,他们现身在京城,想交换也没的换。”
柳丽娘再白他一眼道:“换人的话,要你不是更好?这样以后就省事了。因为你,总是操不完的心,连出来纳个粮以为总算能清静一刻,却能被你耍出花样,来回千里的奔波。我要的东西,对你来说只是废物一件,但对我,却是至关重要。”
“到底是何物?”刘愈听到对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就没太多抵触。
柳丽娘正色道:“就是我师妹留下的东西。”
刘愈登时犯了糊涂,能让柳丽娘大老远跑来身犯险境,用两万担上好的白米交换的本应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跟和氏璧差不多是一个级别的,最后说来仅仅是“我师妹留下的东西”。
“谁是你师妹?瞿书?”刘愈想了想,认得的跟江湖人口中“师妹”扯得上边的也只有瞿书一人,还只是相识不相熟。
“还装糊涂?”柳丽娘脸色很不好看,本来既怒又嗔的神色,只是这脸色呈现在一个老夫子的脸上便显得很诡异,柳丽娘道,“你杀了我师妹,我本应替她报仇,现在既往不咎不过是讨回……是换回她的遗物,你还需要这样消遣奴家?”
刘愈更加费解,柳丽娘说的似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柳丽娘有师妹他是首次听闻。
“柳小姐,你是不是平日里的恩客还有相好的太多,事情给搞混了,明明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你却扯到在上来了?在下一不认识你师妹,二也没杀过人,你要的东西也肯定不在在下的身上。”刘愈摊摊手,“要不你搜搜看?”
柳丽娘的脸色阴沉不定,直勾勾盯着刘愈的眼色充满着埋怨。就在刘愈以为柳丽娘要发怒发飙之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侍卫,刘愈认得,正是随韩升来的侍卫首领。
“刘将军,韩先生请您过去喝茶下棋。”
“回去说,我见完客人这就过去。”
侍卫领命而去。
“柳老先生,要不一起过去喝喝茶?”
柳丽娘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愤怒道:“刘将军,奴家迟早让你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