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媚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大铜镜梳头,从侧面看她长发披肩,如黑缎一般亮滑,一排刘海遮到眉梢,脸没有上妆,一身宽松雪白长裙,也没系腰带,松松地罩着身体,但那裙摆却只到膝下,双脚踏着木屐,将洁白的小腿和脚丫都暴露在外。
时人露腿与**等同,良家女子被人看了腿若不能嫁给对方,就有自尽之心,林海芸也是以此为借口吵着要白鹏娶她。
白鹏看着这些前所未见的发型和穿着,只感到既纯洁美丽又风sāo诱惑,极端的矛盾共存一体,心中乱跳,想着:“她一定是在勾引我,我该怎么办!”
叶媚看到白鹏,微微一笑,说道:“首先,要纠正你一个误解,我不是孟帮主的女人,与他只是忘年交而已,平时帮他管些杂事,有空了聊聊佛经禅机,安慰一下他对人生的失望。”
“啊?你不是孟帮主的女人?那……”
叶媚眨了眨眼睛:“他当然想让我做他女人,可惜,他已没那个能力了,最多模两把。我还是处女呢,要不要来检查一下?”说完两臂张开,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白鹏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情不自禁想往前走,又强制自己站住不动。
叶媚轻轻摇头:“十七岁时候的你居然这么窝囊。好,咱们先谈正事吧,墙角那个箱子,你打开看看。”说着伸出手来,手心上托着一把黄铜钥匙。
白鹏稳了稳心神,战战兢兢走过去,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拈了钥匙,走到屋角箱子前蹲下,连捅几下才进了锁孔。
叶媚笑道:“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被我勾引到了,万一忍不住扑到我身上,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打你,我保证。”
听到这话,白鹏手都在抖,费了好大功夫才开了锁,掀起箱子盖,入眼金灿灿的都是元宝。
“这是……”白鹏回头望着叶媚,满心震惊。
“不认识吗?这是金元宝,折合白银,该有二万多,不到三万两吧。”
“这么多!”白鹏目瞪口呆,“这是……这是……”
“这是给你的。”
“这是给我的……”白鹏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丽人堂每月领一千五百两,实际开销我都控制在六百以下,加上以前帮老孟办事贪污的,总共就这么多了,替你攒了两年,也不容易啊。”
“替我攒了两年……”白鹏仍然呆呆地重复,随后猛然惊醒,“怎么是替我攒了两年?以前你认识我吗?”
叶媚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很难回答,要看‘以前’这两个字是怎么定义了。十几岁时候的你,我真的第一次见到。”
白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她发愣。
叶媚摇了摇头,忽然身体飘荡起来,好像全无重量地悬在空中,略略倾斜向白鹏飞来,同时两掌穿梭,击向白鹏胸月复。
“大须弥掌!流云式!”白鹏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掌去挡,叶媚与他一触而退,又落回梳妆台,两脚踩上木屐坐下。
“你是……你和我同门?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白鹏刚说完就感觉不对。虽然叶媚动作极慢,也只使用了极少的内力,但由于白鹏同样没使出几成功力,被她的内力钻隙觅缝地侵入经脉,两臂都酸麻起来。“这是……这是离梦神功!你你你……你跟谁学的!”
大须弥掌和离梦神功,一个是师傅赵四爷的压箱底功夫,一个是母亲代传的父亲家传神功,这世上,除了白鹏自己,居然还有人同时会这两门功夫!
“自然是你教给我的。”叶媚温柔地看着白鹏,微笑道,“叶媚是我随便起的假名,早先我叫叶凤姑,某人嫌俗气,说我气质如兰,给我改了名字,从此我叫叶如兰,你可以叫我兰兰。”说到“某人”时,她盯着白鹏,神sè格外古怪,随后又微笑起来。
“兰兰……”
“对,再叫一声。”
“兰兰!”
“别这么硬,温柔一些。”
“兰兰。”
叶媚很陶醉的样子:“嗯,好,过瘾了。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听到了。”
白鹏又听不懂了,只能大致明白叶兰兰好像与自己有某种特别的关系,但这种关系不在自己理解能力范围之内。
“好了”,叶媚站了起来,“既然你没有跟我上床的打算,咱们就去外面谈。”
此刻白鹏已有了和她上床的冲动,但既然她那样说,不好意思再提,讪讪地出了里间,与她一起盘腿坐到榻上。
“小桃,拿酒来!”叶如兰喊道。
“咱们还要喝酒?”
“对呀,美酒佳人,那不是你们男人最渴望的生活?”
“我有佳人就足够了。”
“嘿嘿,酒可以助兴。不过,酒也只该用来助兴,你这人xìng子软弱,遇事很容易拿酒jīng来麻醉自己,千万记住,麻醉只是逃避,有问题还要勇敢面对,无论成败都是真汉子。”
“嗯。”白鹏点了点头,用酒麻醉自己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看来叶如兰真的很了解自己。
小桃端了小坛子进来,又奉上两个半透明的七彩琉璃杯,斟满了红艳艳的酒,随后躬身退出。
叶如兰笑道:“托人飘洋过海从法兰西买的红酒,可惜如今还没有高脚玻璃杯出产,只能用琉璃杯将就了。”
白鹏一仰头灌下一杯,口中有些酸涩,但也充满异香,同时月复中暖洋洋的,再看向叶如兰时,也不那样紧张拘谨了。
叶如兰又笑:“你这样牛饮是糟蹋东西,这酒要慢慢品的,就如品味人生,酸涩与醇美共存。”说着自己轻啜一口,眼光向窗外看去,略有些惆怅。
白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痴痴地盯着叶如兰,看她身体斜斜躺下,虽然衣裙宽松,仍可看到那些柔软起伏,心中越来越火热。
叶如兰忽然转回眼光来盯着白鹏,问道:“有一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假设你深爱一人,与他苦苦相恋,最终却由于某些原因没能在一起,生离死别时,忽然你‘嗖’地一下就回到了当年,回到你们不认识的时候,你看到了他,记得与他所有的缠绵爱恋,他却不认识你,甚至由于你做了一些事情改变了历史,这一世他可能已经爱上别人,再也不会爱上你。如果你遇到,会怎么做?”
白鹏惊得几乎将酒杯掉在榻上:“难道……难道你说的是咱俩?”
叶如兰一笑:“你觉得,这可能发生吗?”
白鹏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
叶如兰将酒杯伸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笑:“为了你这句‘不可能’,干一杯!”
这次叶如兰一饮而尽,随后摇着琉璃杯苦笑:“时间的旅者,终究只是人生的看客。”
白鹏叹道:“兰兰,你说的话都很不好懂,什么是时间旅者?”
“解释了你也不懂,反正将来你会懂的。”叶如兰放下酒杯,将长发甩到身后,认真看着白鹏,“我这就要走了,提前十年让你做上帮主,也不知对你究竟是祸是福,不过终归会成熟得快一些。”
白鹏闻言,急忙拉住叶如兰的手:“你说你要走?为什么!”
“我若不走,陪在你身边,就像给你开了挂,任何游戏,一旦有了外挂,就彻底毁了,人生也是一样。”
“我还是不懂。”
“你得过你自己的人生,得自己在挫折中成长。直到今天,除了那次离家出走之外,你都是被别人推着前进,你的女人也都是主动投怀送抱,你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如果我一直陪着你,就更糟了,你会永远长不大。”
“我还是不懂!”
“慢慢去体会吧,亲爱的。”叶如兰在白鹏脸上轻拍两下,笑道,“我会在未来等着你,等你真正懂得爱的那一天。”又凑到白鹏耳边低声道,“我的处女身子也给你留着,放心吧。”
“我现在已经爱你,很爱你了!”白鹏急道,伸手就将叶如兰拉入怀中,死死抱住。
叶如兰轻轻摇头:“你爱我什么?除了美貌,还有什么?”
“……”
“青茗也很美,不比我差。将来有一天她在你怀里的时候,你也会对她说同样的话。”
“不会!”
“你总是轻易许诺,就像当年,答应爱我一生,结果……”叶如兰轻轻推开白鹏,脸上淡淡地笑,也有些隐约的忧伤。
“当年?”
“哦,错了,是未来,哦,也不对,我已经弄乱了时间和逻辑,对现在的这个你和这个我,那些都是从未发生的。好吧,你可以将那些理解为‘前世’。”
“前世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世……前世我就是你的苏柳。今生苏柳替代我接受你稀里糊涂的爱,也接受你所有的折磨。而我,却成了纯洁的处女……”叶如兰苦笑起来。
“你是我前世的苏柳?”白鹏目瞪口呆。
“不多说了,再说下去你就jīng神错乱了,现在安静下来,躺下,我要给你一个时空坐标。”说着不容反抗,将白鹏按倒在榻上,扭头看了一眼墙角的计时铜壶,又道:“现在是万历五年九月初二申时三刻,希望有朝一rì我们在这一刻重逢。或者,是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天。”
白鹏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巨大的冲击从两手相牵处直闯入脑海,眼前五彩斑斓,身上渐渐麻痹,随即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