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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在御书房的两旁,数位军士收到了指令,齐声高喊。
沉重的战靴踏在地上,像是卷起了风,声浪腾起到军士们的腰间,两旁持盾的军士大步破开声浪,冲到队伍的最前方。
“守!”
他们于此处停下,jīng钢打造的巨盾重重砸在地上,像是从天上降下了一堵墙,地面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统统给我蹲下!”
秦叔宝鼓足了力气大吼道,同时身体一个腾扑,翻滚到了一面巨盾之后。
近百面巨盾同时撑起,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在秦叔宝的命令下齐身而动,近百名军士如一道钢铁的澜涛,铁衣与地面摩擦冲击透着摧枯拉朽般的声音,就好像是滔天巨浪狠狠砸在了山崖上。
与巨盾同时撑起的,还有凝滞而沉重的气氛。军士们半蹲在盾后,他们的火把早在翻滚的时候就已经被扔在一旁,油脂从顶端的纱布上尖叫着滴了下来,在地面上嗞啦作响,宛如汇成了一条条燃烧的蚯蚓。
除此之外,御书房外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是两军冲锋前心照不宣的缄默。
亦如两军冲锋前那样,这样的缄默只不过是惊鸿的一瞥。
骑在马上的将军高高举起了手,利落简单却又复杂的动作便是打破缄默的起点。当他的手从肩旁挥下的时候,战鼓将会咆哮,士兵将会怒吼,骏马嘶鸣中,两股军队的cháo水将会奏出最为嘹亮却也惨烈的铿锵。
作为凡间被比喻为“天兵”的御林军中,此刻唯一能打破缄默的,自然也只有身为统领的秦叔宝一人。
魁梧的身影刺破盾后凝滞的空气,秦叔宝再次翻滚起来。银灰sè的铠甲与地面剧烈摩擦,于黑暗中迸发出剧烈的火星,空气中飘起丝丝金属和石块摩擦时特有的焦味。
“将军!危险!”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几次腾身翻滚之后,副将紧张的声音这才传了过来。
秦叔宝翻滚到了最前排那一片大盾身后,高声喊道:“都给老子乖乖蹲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起来!”
喊完之后,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下来。
秦叔宝侧过铁盔,凌厉的目光穿过盾与盾间的狭窄缝隙,朝龙头的方向凝眸望去。
此刻的龙头,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就好像刚才毫无征兆的萎缩腐烂一样,此时,龙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起来。
原本干瘪下去的肌肉被抚平,像是灌满风的薄纱,变得极为肿胀,粗略看去,狰狞之余,甚至像是一颗被人打肿脸的猪头般显得有些可笑。
但事实上,却没人笑得出来。
因为那颗看上去显得可笑的龙头,给所有人带来了可怕的窒息感。
那是源于本能的恐惧,虽然躲在jīng钢打造的巨盾之后,但众人依然能感觉到有一柄锋芒锐利的长剑悬在心头,说不出的压抑和胆战心惊。
就好像,下一秒,世界便会天崩地裂。
正如所有人所害怕的那样,龙头继续发生着变化。
它膨胀,膨胀,再膨胀。在秦叔宝几次翻身的功夫间,从成年人的大小硬生生膨胀成头牛那么大,并且仍为停止。
“可恶!再这样下去的话,这玩意恐怕……”
铁盔下,秦叔宝望着如充气般转眼间撑满了整座亭子的龙头,言语中透着深深的不安和无奈
钢铁的洪流一路奔腾,直到玄武门前才停滞下来。
冷月森森,镌刻着各类浮纹雕花的门沿如剑般矗立,将皇家的肃穆和庄严恰到好处地勾勒而出。
“洛统领,麻烦您按照规矩,出示令符。”
守门的侍卫站在军前,几杆长枪交错在一起,封住了前路。
面对气吞山河如虎的钢铁洪流,几杆锋利长枪的阻拦自然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今夜宫中兵马的调动和洛统领的身份,身为御林军的一员,守门的侍卫更是再清楚不过。但事关皇室的威严,大唐的规矩。除非唐王亲自领兵而至,否则验兵符便是永远都不会减免的步骤。
领军的统领并未多言,从怀中模出了一根两只宽的鱼形令符,然后将令符抛给了那名侍卫。
侍卫接过黄金打铸的令符,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将令符还给统领,撤去长枪挥手喊道:“放行!”
“真是麻烦!”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两人的身间随风而散,明明近在咫尺却谁也没有听到。而在他们检查令符的时候,声音飘散的地方,一位老者摇晃着身子,绕过交错的长枪,走进了宫内。
同样,谁也未曾发现……
洛统领率先翻身而下,牵过战马将它拴在玄武门的一侧,神情如同一旁的玄武岩般冷峻无情。
手中的马缰突然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玄武门颤抖了一下。
凝滞的空气忽然开始流动。
洛统领转过头,神情变得极为不安和jǐng觉。
他本是个孤儿,在十岁的年纪有幸进入瓦岗寨投身军旅。二十多年来,他策马从军,手中的马鞭早已经变得如同双臂般,又怎会无缘无故的颤抖?
玄武门由万斤巨石雕制而成,又由能工巧匠将其与殿宇铸成一片,早已经如山岳般沉重,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颤抖?
此处地势空旷,盛夏夜的空气凝滞,头顶的红缨明明纹丝未动,又怎么会有强风无缘无故地从宫门内吹来?
诡异的风从前方卷来,风势如涛,一波强过一波,盔定的红缨如稻草般被狠命压下,
无处不透着诡异!
大地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轰!”
与此同时,巨大的轰鸣声从宫内传来。
洛统领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再也顾不得皇室的礼节,翻身上马对着无比震惊的御林军们大吼道:“速度进宫,保护陛下!”
“冲!给我冲!”
他握紧手中的大刀,把刀鞘当成了马鞭,狠狠拍打在战马的臀部上!
在他的带领下,钢铁的洪流迅速涌入了宫中
算卦先生此刻正走在宫里,不断有狂风迎面而来,灰白的胡须挂满了碎砾与木屑,看上去极为狼狈和滑稽。
“咦……怎么爆炸了?”
他满脸意外地叹了口气。
他习惯xìng地伸出手做出了掐指的姿势,可掐了半天依旧只能摇头:“哎……什么事被这小子碰到,就没办法省心!”
“真是个让我不能省心的徒弟啊……”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星空抱怨着。
“师傅啊师傅,也不知道您老人家现在如何了,我当初可比您的徒孙省事多了!”
“——算了,不提也罢!”
他摇了摇头,朝着御书房的位置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