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赶回护卫院,便看见了那六十几个活下来的小崽子耷拉着脑袋聚拢在一起显得惊魂未定的模样。
张三眼里只把他们当死人看,却又不敢随意做出过分的事情。
因为,这里终究会有几个人熬出头,用他们自己的数十年阳寿,换一身强绝的修为和几年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好,可没命享受,那就是个王八蛋玩意。
这帮被瞒在鼓里的小崽子也就只有几年可以活了。
想到这,他在心中一番冷笑,这才开始训话。
“你们也别怪我。”张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再也不能回头,唯有一直走下去才能得救,你们的命,是和二小姐拴在一起的,二小姐一旦有什么差错,那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下去。”
“是,小的们明白。”林群挤在人群里,越过一个健壮小伙的肩膀看到张三的脸庞,和众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答应道。
“我再说些规矩,你们好生记住,犯了规矩的,也是死路一条。”张三咳嗽两声,继续说道:“第一,绝不能踏出护卫院半步,犯此规矩者,杀。”
“第二,护卫院内禁止动手,犯此规矩者,杀。”
“第三,每三天必到药浴室进行药浴,未到的,杀。”
“第四。”张三抬起了头,也提升了语调,眼睛打量着那群畏畏缩缩的小羊羔,冷冷一笑,又一次提了嗓子,说道:“一个月后,修为未到后天初期的,杀。”
“嘶——”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风。
好狠的张三。
好狠的云二小姐。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
“那便散了吧,去护卫院后院寻一间房间静修,三天后,到药浴室集合。”
张三说完,便把目光放到了那些刚才在药浴中死去的人身上,那尸体还堆在院子中,惨白和恶臭让他皱了皱眉,于是他像一个雅得没边的江南才子以手掩鼻,嫌恶地对旁边的几个护卫说道:“抬下去,烧了。”
那护卫点点头,又问道:“那那些疯了的呢?”
“杀了,抬下去,也烧了。”
张三绷起脸,瞥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
这个护卫刚想为那些人求情,张三的脸皮便骤然一炸,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他抖着手将功补过似的抓起手中的长剑,回身给了其中一个疯了的男童一下,那一剑刺进了男童的咽喉,把他疯子般的惨叫堵在喉咙里,他又给他补了一剑,扎烂了他的心窝,确认那痴傻男童已经死绝,才倒提长剑,给张三鞠了一躬认错,说道:“属下——明白。”
其他护卫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见此情形,当即抽出长剑,面无表情,把那十几个疯子砍倒在剑下。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十几个男童,当场死绝。
“拖下去。”
张三右手掩鼻,又挥了挥左手。
“是。”
“别怪我,这是命,这是道。”
他嘿嘿一笑,学着白青海那句话语,脸上露出笑容,颇有些得意。
那活下来的六十几人,看到眼前这般场景,看到张三的yīn冷笑容,脸sè惨白,牙龈紧咬,却不敢发出哪怕是细针落地的反对声。
噤若寒蝉。
林群也一样,他不敢看张三,只是狠毒地瞪了他的脚跟一眼,随后紧了紧怀里的《青竹剑谱》,抬脚、回身,越过众人,头也不回地朝护卫院的后院走去。
一群人这才认识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有样学样,逃命似的跑向了后院。
片刻后,护卫院场院便只剩下两个看守大门的护卫。
而一股浓烟,从云府的后山冲起,顺着风向,刮向了冒风林。
有三十多条人命,在这股浓烟中,消失干净。
但这一切林群并不关心,那张三说的确实不错,这是命,该怎么死,那便怎么死,该怎么活,那便怎么活。
一切只能靠自己。
“吱呀——”
他推开了后院的一扇门,进了屋内。
这屋子已经被人收拾过一番,还算干净,布置也不算寒酸,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几把木椅,水壶尿壶床被衣服一些零碎也都齐全,但窗户却都已封死,目的是要监视众人的进出。
对此林群反倒觉得安心,这样也好,只要不犯那些规矩,那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
况且,自己还在藏书库拿了一本不错的身法。
想到这,他便回身关了房门,坐到木床上,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本《青竹剑谱》。
这是林群第一次细细打量它。
这一本《青竹剑谱》从外观看,和别的身法秘籍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线装本,书皮刷成黑sè,身法的名称用楷书写在上面。想来,内容也应该是一些心得要领,还有那画满小人儿的招式演示才对。
可当林群翻开那本《青竹剑谱》时,眉头便皱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他慌乱地胡乱翻阅起来。
“这——”
这书没有心得要领记载也便罢了,竟然连演示招数的小人儿也没有。
林群压制着慌张细细看下去,最后,无奈地放下了它。
整部剑谱,居然只是一本诗集。
写竹子的诗集。
可这有什么用,自己不是考功名的秀才举子,是已经被人逼到悬崖边的可怜虫。
怎么办?
他又不甘心地抓起那本《青竹剑谱》,再一次认真地看了起来,他期盼老道在他脑海里留下的东西能发挥作用,也希望自己能从那些文字里看出些奥妙来。
但这一次,依然一无所获。
而天已经暗了下来。
“嘭——嘭——”
送饭的下人也在这时扣响了房门。
林群听得声响,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放下了剑谱,绷着脸去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那送饭下人的样貌就让他吃了一惊。
来人是老何。
林群一看是老何,就把自己那股装出来的狠劲收了回去,也把剑谱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熟练地咧开嘴笑了笑,说道:“老何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唉,见到你就放心了,你没事就好,今天抬了那么多尸体出去,可把我吓坏了。”老何拉低声音,有些愠怒,“这哪是选护卫,简直就是杀人,云大老爷太狠,不过这事二小姐肯定不知道,她心善,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有这些事!”
呵,只怕这事那云二小姐知道的不是一点半点。
林群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又看不出半分愠sè,笑呵呵地道:“是啊,她是个心善的人。”
“那是。”老何点点头,又说道:“反正你没事就好,喏,快拿着,吃好了才有力气练武,才有资格当那光宗耀祖的护卫。”
他把饭菜递到了林群手里,林群接过来,正想请他进屋坐的时候,老何却摆了摆手,站在门口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不了,站在这儿就好,不过别怪我啰嗦,我再多说几句啊,你啊,要好生把握这个机会才是,不要偷懒,你看,已经有人到前院练武了,你却还呆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林群这才注意到前院传来的声响,刀枪棍棒的声音混在一起,不时传来一两声打拳发出的怒吼声。
所有人都在拼命。
“唉,时间快到了,我这也是托了关系才能进来看你一眼的,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我不能久待,这便要走,你要保重!”
老何说着便回过了身,真的要走了。
“老何叔,谢谢你。”林群忽然说道。
“别提这话,嘿嘿,走了。”老何回过头来,露出几颗白牙,傻笑一声,又回过了头去,然后径直走出了院子。
林群看着老何的背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眼角瞥到了一个护卫的身影,于是不再多言,回身进屋,反锁了房门。
……
……
翌rì。
林群一直睡到rì上三竿才起身。
他的耳边已经传来嘈杂的刀枪棍棒声,依稀还有修习那本冒牌《龙象般若功》时发出的急促喘息声,他匆匆洗了把脸,穿好衣物,来到了供人修习身法的前院。
六十几人已经集中在了场院里,好在这院子颇大,众人各自都有块练武的地方,武器也是现成的,那黑璃岩石狮子,更是成排地摆放在那,只是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把它提起来的能耐。
林群打起了从炼体师傅那里偷师回来的正宗《龙象般若功》,大开大合,虎虎生风。招式看起来也与那冒牌的一般无二,只是经脉运行的方法不同。
他已经练了有些rì子,招式熟练纯正。不多久,那一丝丝的热流便开始滋长,从四肢走遍全身,等到这热流融进了骨头里,便又有一股热流从四肢产生,再次顺着经脉走向流遍全身。
现在的他,并不缺炼体药材,也没有了那股惴惴不安,有的只是拳。
招式、要领,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又在他的脑海里淡去。
他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
这时的他,终于放下了那本《青竹剑谱》带来的挫败感,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龙象般若功》上,不能自拔。
时光有脚,乌飞兔走。
三天转眼即过。
张三又一次站在了场院之上俯视众人。
人还是那些人,但张三已经明显感觉出他们之中一些人的变化了。
但他也只是嗤笑,用命换来的jīng进,不要也罢。
“药浴吧!”
他挥了挥手,便有一群护卫从他的身后走出,目光狠戾地盯着那六十几个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众人也各怀心思,走进屋内,月兑光衣物,踏进了药池之中。
林群的身体刚浸入那绿油油的药汁之中,那消失了三天的金光大字便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一次它的光芒更盛。
药汁jīng猛的药力危险万分,但在那金光大字的引导下,这股jīng猛药力不仅化为能量锻造了林群的筋骨,更让林群的道行修为迅速提升。
可以说,若是没有那脑海中的金光大字,林群就不可能活过这药浴;若是没有那催人xìng命的药浴,林群的道行修为也不可能进步得如此神速。
那丹田中的真气,已经如同鸽蛋大小。
但和林群的平稳jīng进相比,其余的六十几个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有人满头大汗,燥热难耐;有人脸sè苍白,浑身冰冷。或是发疯,或是横死。
林群看着陆续被抬出去的几具尸体,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沉浸到了经脉运转之中。
窗间过马,流星赶月。
转眼间一个月便这么过去。
这个月里,每隔三天便有一两个人受不住药力的冲击,翻了白眼,被人扔将出去,一把火烧个干净。
但不得不说,那勇猛的药力果真强悍,活下来的人几乎都轻轻松松地踏入后天初期境界,唯有一个未达到后天境界的,自以为有了些功力,抽了把长剑就想逃命,被张三一个疾步赶上,伸手一抓,便抓烂了心脏,当场死绝。
这也给了那些看不惯张三想要有朝一rì手刃了他的孩童一耳光,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有未达到后天初期的倒霉蛋,自然会有些修为进展飞快的“天之骄子”,他们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隐隐将实力提升到了后天初期巅峰,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后天中期。
而林群的修为在活下来的五十余人中并不算高,刚刚在几天前进入后天初期,中规中矩,只能算中下等。
但这已经出乎他的意料,须知他练的并不是那减人阳寿的催命功法,而是正宗的《龙象般若功》,一个月便能将实力提升至后天初期的,只怕这青州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而谁又能想到,那rì朱雀桥乌衣巷中的乞丐李狗娃,有朝一rì能把这青州城所有的天之骄子,统统踩在脚下?
……
……
一月之期已过,张三收拾了那个未过后天初期的孩童之后,把众人召集到了场院之中。
活下来的五十余人列于场下,张三,白青海,云锦儿站于台阶之上。
张三退居一边;白青海双手垂在背后,站于中间,依旧一副僵尸脸;云锦儿又换了一套女儿打扮,云鬓花颜金步摇,分外艳丽。
林群却不看她,只是注意着白青海,那白青海又到这护卫院来,必是有了什么变化。
此刻天sè将暗,并且起了风,风呼呼地像是北方的狂漫风沙。不知是摄于风沙的吹袭,还是惧怕于白青海的气势,围在高墙内的众人仿佛都睁不开眼睛。浓黑的云掩映着rì光,一弯极淡的上弦月挂在另一边的黑云之上,若隐若现。
山雨yù来风满楼。
白青海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挪开,抬头,望着那些浓黑的云,望着一个方向,依然不作声。
众人只得等待他的训话。
林群恭敬地低着头,看着白青海的脚跟,但见他久久不愿说话,便也抬起头来,目光上移,顺着白青海远眺的方向望去。
浓黑的云,极淡的月。
还有一片不知从何飘来的桃花在狂风中翻滚、打卷,一如在浩大风波中的一叶孤舟。
“呼——”
白青海长长吐出一口气,云锦儿稍稍回过了头,也瞧着白青海。
“说吧,要去哪,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白爷爷这是要我做那恶人。”
白青海也不否认,僵着脸说道:“皇帝无友,诸侯无盟。你该懂得这个道理,长空小子有心护你一次,也就一次。明白吗?你要怪也只能怪你娘亲去得太早,而这仇又结的太深。”
“呵呵,我倒是不怪我娘亲,我只怪我生在这高墙大院内!”云锦儿并不理会白青海的苦心劝告,掩嘴轻笑了起来。
她做出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顽皮小女孩模样。
白青海那万年不变的僵尸脸顿时皱起了眉头,刚要说些什么,云锦儿的表情却又忽地一转,板起了脸,说道:“锦儿自然是明白的。”
“那便好,说吧,杀人,便要先有杀人胆。去哪?”
云锦儿把目光望向天际,那片桃花依然在狂风中飘舞。
她眉眼微眯,展露笑颜,又像个顽皮小女孩一般对白青海说道:“那便桃花村吧。”
“去吧。”白青海点点头,却是对张三说话。
“是。”
张三恭敬一鞠躬,退下去准备。
于是,这一天夜里,所有人都收拾了衣物,带上了武器,从冒风林的东侧出发,赶往那桃花村。
但没有人知道要去那干什么,张三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只能从那只言片语中猜测,而林群的想法和很多人一样——
杀人,练杀人胆。
rì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啪嗒——”
“啪嗒——”
终于,一场压抑许久的雨也哗啦啦地下了起来,把整个冒风林笼在了蒙蒙雾气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