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皇甫北辰等在极川雪地外的第七天了,按照正常的预估,那柔然叛军最多能撑上五天,必定不能再硬挺,要么出来缴械投降,要么死在极川雪地。
可是今天都已经是第七天了,柔然的叛军依旧没有出来投降的意思,而他派去查探的人,回来却声称,里面有食物烧烤的痕迹,有时甚至能看到炊烟。
也就是说柔然叛军还活着,而且还有食物充饥。
皇甫北辰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暗暗思索着:莫非这中间他漏掉了什么?
“王爷,看着天气,今晚恐怕要下一场大雪,咱们驻扎的地方虽然还算安全,但是将士们用来御寒的衣物恐怕不够,您看,怎么办好?”一名副将模样的人躬立在皇甫北辰身边问道。
皇甫北辰坐在暖帐内,对火烤了烤几乎冻僵的手,他这样的体格和功力,在这帐内,仍觉得冷得过分,想来将士们会更加的难熬,他不禁有些愧疚,问道:“将士们可还好?粮食可还充足?”
“回王爷的话,本来以为拿下柔然叛贼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所以便没有向后方要求粮食补给,咱们的粮草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但是想来也还是够的,但是将士们冻伤的情况却有些严重,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那副将回答。
皇甫北辰惊讶的望着那名副将,不禁有些恼怒的问:“怎么不早点上报?”早就想到习惯了京城宜人气候的将士们或许会因为不能适应寒冷的气候而冻伤,但是却没想到如此严重,都已经到了溃烂的地步,这样下去,不用打仗,恐怕就要损兵折将了。
那副将慌忙跪下,请罪道:“王爷恕罪,是众位将军及士兵们都觉得这仗马上要打完了,冷是冷点,但是战士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又怎么会畏惧这点严寒,便商量着不必告诉王爷,省的增加王爷的烦扰,只是没想到众人柔然叛军如此顽抗,而且最近几日天气愈发冷的厉害,这才……”
皇甫北辰突然伸手打断那副将的话,冷声道:“将本王的战袍拿来!”
那副将不解的望着皇甫北辰,低声问道:“王爷,您这是?”
“将本王的战袍拿来!”皇甫北辰没有解释,只坚定不移的重复刚才的话。
那副将连忙将皇甫北辰的战袍递上来,帮他穿戴。
沉重的战袍虽然厚实坚硬,却也格外冰冷不适,他这才意识到,是他急于求成,竟然连这样的细节也没有注意到,在战场上奋血浴战的将士们就是穿着这样的战袍,站在冰冷的雪地之外七个日夜!皇甫北辰心中万分懊恼。
穿戴好战袍,皇甫北辰走出相对而言算得上温暖的主帅战帐,将帐帘掀开的一瞬间,顿时一股强劲的寒风呼啸着袭来,将皇甫北辰的脸打得生生作痛,几乎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而他所有的将士都躲在那一个个四面透风、无比单薄的白色帐篷内,围着那微弱的炉火取暖,黑夜中,那微弱的昏黄的光亮让人觉得温暖,却根本无法温暖战士们冰冷的身体。
皇甫北辰只觉得心中有万千的自责和愧疚。
努力克制着内心情绪的翻涌,皇甫北辰走到一个个白色帐篷的中间,运足内力,对着每一个人道:“将士们!”
帐篷内的将士们听到皇甫北辰的声音,不禁钻出帐篷查看,却听到皇甫北辰坚定而有力的声音道:“请你们都回到帐篷内,不必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却依旧依言留在帐篷内听着皇甫北辰讲话。
“我太极军奉皇上之命,北上讨伐柔然叛军,多亏将士们不畏生死,英勇杀敌,才使得不足一月,便大败叛军,使其被迫躲入极川雪地,吾皇不胜欣慰,本王亦十分感激。”
“我等愿誓死追随北辰王,剿灭叛党,保卫太极!”
虽然看不到将士们的神情,但是透过帐篷上映射的那一个个腰杆挺直的身影,皇甫北辰亦知道此刻的每一名战士,都是英勇无畏、庄严肃穆的。
“然而北地气候恶劣,酷寒难当,终将士虽都是无所畏惧的勇士,但是必定不如常年生活在北地的柔然抗冻,如今我们已经在此守株待兔七天,我军虽无气馁,但是冻伤严重,本王委实不忍。”
“能追随王爷是我等此生之幸,头可抛,血可流,区区严寒更是不足挂齿。”突然将帅的帐篷内传出一名将军的话。
皇甫北辰知道他们的话,不是好看,也不是为了博得他的好感,是真心愿意追随他左右,但是他心中却做了另一个决定。
“本王从来没有怀疑将士们与本王共生死的决心,但是你们是我太极的精锐之师,身上肩负着保卫太极的艰巨使命,你们可以将热血洒在战场,却不该倒在酷寒面前。”
“柔然叛军虽然犹未剿灭,但是残兵败将,不足为惧,与其让大家在此遭受不必要的伤亡,不如只留下一小部分,与本王进入极川雪地,与柔然叛军决一死战。”
“我等愿与王爷同进退!”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将士们赴死的决心,本王深知,但是,你们满怀一腔热血,只为保家卫国,背井离乡,远离父母妻儿,投身行伍,本王自然也对你们负有责任和义务,那就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本王决定,凡是有父母妻儿的,重伤在身的,全部由朱、陈两位将军带回太极边城山莫…”
皇甫北辰的话还没说完,帐篷内冲出两人,毫不犹豫的跪在冰冷的雪地中,恳求道:“我二人恳请随王爷一同前往极川雪地。”
皇甫北辰连忙上前,亲自将二位将军扶起,郑重道:“二位将军,上有父母,下有妻小,决不能随本王前行,况且本王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二人去办。”
“王爷!”两人还想继续恳求,却被皇甫北辰一口回绝:“这是军令!你们两位将军,今夜就将大部队带回山莫,与山莫军民会合,盯紧云谨与无渊两国,切不可让柔然叛党逃入两国,或者向两国求援。”
两位将军无奈,虽然这位年少王爷与他们共事时间不长,但是用兵之神,计算之妙,行军布阵之法,极为让二位将军佩服,他们也了解北辰王的性子,此事他一旦决定,必不会再改,只能讪讪的回到帐篷。
“剩下的没有家人子女,身强力壮,又不畏生死的战士们,愿意与我皇甫北辰同生死、共进退的,现在就走出你们的帐篷。”
瞬间,有一大波人从帐篷内走出,迅速排成几队。
皇甫北辰看到有不少虽然没有重伤,却也有些轻伤,甚至上了年纪的士兵都站了出来,不禁有些动容,战士们这份心,怎能让他不敢动。
他对着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那副将心神领会,忙上前来到队列前,将身强力壮、毫发无伤的战士挑了出来,约有不到五十人,其他人全部被赶回帐篷。
皇甫北辰望着这不足五十人的队伍,郑重道:“战士们,这次进入极川雪地,不只是荣耀,更是责任,或许我们将暴尸荒野,或许我们将身首异处,大声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异口同声道:“不怕!”声音震耳欲聋,经久不弥。
皇甫北辰欣慰的点头,道:“好样的!不愧是我太极的虎狼之师!”
突然皇甫北辰话锋一转,道:“朱、陈二位将军听命,本王命令你们此刻就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动身启程,尽快赶到山莫城,与当地军民会合,作为防御准备。”
“是!臣等领命!”
皇甫北辰大步返回营帐,那副将也跟着回去,他问道:“王爷,您让两位将军防守无渊与云谨,是怕两国落井下石吗?”
皇甫北辰望着莹莹炉火,沉思道:“我太极国强兵壮,两国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按道理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是本王却担心,祸起萧墙。”
“王爷的意思是咱们队伍里有叛贼?”那副将不解的问道。
“不!”皇甫北辰否定道,“太后与国舅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我是怕这次他们从中作梗。”
副将这才恍然大悟,道:“王爷深思远虑,微臣敬服。”
“刘副将,你虽然家中还有父母,但是本王念在你还有兄弟在父母身边,又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是本王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特将你留下,你可有怨言?”皇甫北辰突然话锋一转,略有愧疚道。
刘副将连忙跪在地上,道:“王爷谬赞,能跟着王爷,是微臣此生唯一之心愿,是王爷力排众议,委末将以重任,臣感激王爷的伯乐之恩,死而后已,至于爹娘,早在臣参军之时,便托付于兄弟,所以臣并无后顾之忧,更不会有怨言。”
皇甫北辰点点头,道:“好,本王没有看错你,你去将最厚实的便衣发给今夜参与行动的每一位战士,让他们做好准备,待大部队一撤出,我们便出发。”
“是!”刘副将应道,“只是微臣有一处不明白,还想请教王爷。”
“说。”
“我们为何不选在白天进攻?毕竟白日温度偏高,而且更易于发现敌人的行踪。”刘副将不解的问。
皇甫北辰浅笑道:“既然你也认为白天对我们更有利,你觉得柔然叛贼会怎么想?而且我已经预感到有一种不得而知的阴谋在慢慢靠近,我们越早行动便越是有利。”
刘副将眼神一亮,道:“王爷英明,在敌人认为我们最不可能进攻的时间进攻,更能出其不意,出奇制胜。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皇甫北辰点点头,望着刘副将退出的身影,皇甫北辰的眉头又不自觉的拧得更紧了些,慕容雪、慕容驭,希望在国家利益面前,你们能懂得究竟孰轻孰重,否则便真的不能容你二人在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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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何时出发?”刘副将向皇甫北辰请示道。
皇甫北辰望了望整装待发的战士们,脸上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再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中,那孤独的挂在空中的满月,以及渐渐飘起的雪花,以无比坚定的声音道:“出发!”
皇甫北辰率先骑马冲在前面,刘副将及近五十名战士也骑马跟上。
本来应该是帮着沉重而坚定的马蹄声奔驰,然而在冰冷的雪地里,连马蹄声都被隐藏,只有清浅的“噗噗——”声,似是誓言一般沉重的响在每一个战士心间。
骑马奔驰了约有半个时辰,离极川雪地已经极尽,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皇甫北辰命令众人将马匹藏在隐秘之处,所有人步行进入极川雪地。
这极川雪地中安静的过分,每个人几乎除了脚下踩踏积雪时发出的微弱的声音,和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皇甫北辰一马当先,谨慎而又仔细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这极川雪地,比起他们驻扎的地方来说,更加寒冷,所以他几乎无法想象那群柔然叛军是如何挺得住这里的严寒的,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轻轻做了一个手势,将刘副将招到自己的身边,皇甫北辰低声道:“到进来查探过的兄弟所说的地方看一下,注意,让大家尽量保持呆在一起,不要走散。”
刘副将低应一声,安排人往查探之人发现炊烟的地方走去。
果然,众人在一处山体的一侧发现了一对熄灭的灰烬,从残存的骨骸和灰烬上的余烟,可以判断出来,柔然叛军应该是刚在此处吃过东西。
而皎洁的明月映着雪白的大地,将此处照的十分明亮,不难发现有一条小道上脚印十分明显。
皇甫北辰点头示意,众人沿着这条小路继续向前追寻。
为了保证所有的人不掉队,皇甫北辰一直走在中间部位,这样他就可以前后兼顾,以防万一。
突然他发现前面众多的脚印突然没了,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制止道:“快停下!”
虽然他及时喊了出来,但是仍有不少的战士已经踏了出去,顿时有五六人陷了下去,瞬间被积雪掩埋,无论边缘的战士们怎么扒着积雪,但是也只是挖出积雪,那些掉进去的战士早已不见踪影。
皇甫北辰心中一沉,沉痛道:“大家一定要谨慎,敌人在这里设了不少的埋伏,切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亦知道这里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心中却暗骂这些柔然蛮夷当真狡猾。
皇甫北辰招呼刘副将道:“你垫后,本王在前面引路,千万确保不能再中敌人的诡计!”
刘副将郑重点头,推到队伍的最后面。
皇甫北辰仔细观察了前面将那几名战士吞没的雪地,十分平整,刚才就如同是突然开了一扇地狱之门,如今又不动声色的关上了一般,可是在一丈之外的路上却依然有很多的脚印,他不禁运足内力,轻轻一跃,落到那脚印之处,果然没事。
众人见皇甫北辰没事,也纷纷仿效,越过那块平整的毫无脚印的雪地。
又走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座雪山,隐隐有烟飘起。
一名战士兴奋道:“王爷,前面有烟,一定是他们用来取暖的,他们肯定藏在那里!”
虽然说应该是这样,可是皇甫北辰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但是又没有理由,只好交代道:“一定要小心。”
众人点头,继续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只是还不等他们靠近那烟火,突然射来几只箭弩,皇甫北辰连忙提醒大家闪躲,但是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就地隐藏,我们被发现了!”皇甫北辰随意找个山头,趴伏在冰冷的雪地上,提醒大家道。
其他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连忙也就地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哈哈哈——”突然一声狂笑自烟火处的山体传来,“皇甫北辰!等了你这么久,总算将你引进来了!你不必再藏了,这里到处是我的人,你们已经无处可躲了!”
那人话音刚落,四周的雪下立刻出现了无数手持箭弩的士兵。
皇甫北辰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隐藏已经没用了,他不禁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动作从容而优雅,在无数弓箭手的注目下,缓缓走了出来,望着不可一世的柔然头领。
他长身玉立,风流一笑,不禁看呆了一众望着他的人,他的眼眸镇定、从容、坚决、自信。
对于皇甫北辰的镇定,柔然头领不禁有些没了主意,跟他交手的这段时间,自己吃尽了苦头,本来以为那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必定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却是个可怕的人物,虽然此时此刻,自己占尽了优势,但是当皇甫北辰从漫天的雪花中缓缓走进,就像从天而降的神祗,他心里顿时没了底。
“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就放箭了!”柔然头领威胁道。
皇甫北辰停下脚步,望着柔然头领哈腾,声音低沉而魅惑道:“如今本王的人已全部在你的包围之下,你还害怕什么?”
哈腾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恼羞成怒道:“谁害怕了,只是你皇甫北辰诡计多端,本头领只是以防万一。”
皇甫北辰不屑一笑道:“好,如今我皇甫北辰已成为你的囊肿之物,我无话可说,只是本王有一处不明,还请哈腾头领明示。”
听了皇甫北辰的话,哈腾总算心里有些放松,得意道:“哈哈,好,本头领自会让你做个明白鬼!”
皇甫北辰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头,仿佛觉得他在讲一件无聊的笑话一般,不在意的道:“当日你明明兵败被迫躲进这极川雪地,人员伤亡惨重,又粮草匮乏,如今如何有如此之多的勇士?”
皇甫北辰自从现身,他的双手一直背在身后,只有视力易于常人的刘副将能看见他的手不停的比划着,这是皇甫北辰独特的传讯方式,曾在军队中做过特殊培训,他的意思是让所有人准备好手中的袖箭,做好好突围准备,他亦用手语悄悄传递给前面的战士,如此这般,一直传达给每一个战士。
正在这边暗中部署,静待皇甫北辰的指令时,那山体的后面又走出一个人,是一个身形消瘦,长相不堪入目之人。
那人一出现,他的目光就锁定在皇甫北辰身上。
皇甫北辰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强劲的敌人,他的目光锐利犹如鹰隼,皇甫北辰甚至觉得或许他已经发现了他传讯的手语,只是还没有破解其中的意思。
“北辰王爷,轻容小的自我介绍一番。”那人虚伪的对着皇甫北辰微微躬身道:“小人名叫云之深,是云谨国的国师。”
皇甫北辰猜测了此人身份的各种可能,甚至想到了是慕容驭和慕容雪派来的,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竟是云谨国的国师。
云之深的眸色阴晴不定,因为他无法从皇甫北辰一成不变的神色中洞悉他的任何想法,而他最拿手的就洞悉别人的心理,可是皇甫北辰却让他有种无迹可寻的感觉。
“怎么?北辰王不吃惊吗?”他不禁问道。
“哈哈——”皇甫北辰淡定一笑,“对于既定的事实,我只要接受就好,质疑和惊讶都无济于事不是吗?只是有一点我是好奇的。”
“哦?”云之深对于皇甫北辰越来越感兴趣,不禁问道:“哪一点?”
“我想知道你们筹划这一天多久了?这条雪山隧道恐怕不是一年、两年便可竣工的吧?”皇甫北辰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能够毫不惊动山莫城的人直接将战力输送过来,又能随时供应粮草和武器,必定是有一条直达这里的秘密通道。
不可否认,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真实想法的云之深,此时此刻也不禁吃了一惊,这个皇甫北辰果然是个人物,竟然连这点都猜到了,难怪慕容驭和慕容雪要除掉他,否则放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注定寝食难安。
不过他很快便隐藏了自己的情绪,笑道:“反正你很快便死在这里了,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没错,我们是在云谨与极川雪地之间的群山中挖了一条捷径,因为我们的国王陛下有一颗宏图之心,早就想将你们太极拿下,所以早在五年前便已经开始筹划这条密道了。”
皇甫北辰在拖延时间,除了给这里被困的人时间,让他们做好突围的准备,他还在赌,赌朱、臣二位将军的反应能力,两位将军临走前,他特意交代他们,在到达山莫后,立刻检查所有同往极川雪地的道路。
朱、臣两位将军,最迟明天一早便可到达山莫,如今已经是凌晨了,最多再过两个半时辰,他们便会开始盘查,所以他拖的时间越久,他的胜算便越大。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柔然不过是你们对太极发起进攻的一个契机罢了,你们的目的不是援救柔然,而是为了你们吞并太极的野心。”皇甫北辰不屑道。
云之深心下暗惊,这个皇甫北辰当真是个拿捏人心理的高手,他虽然只三言两语,便一针见血的揭穿了云谨的真是目的,同时戳中了柔然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事情。
他不禁笑道:“王爷说笑了,柔然被太极控制数十年,一直隐忍不发,备受欺辱,是我云谨一直暗中扶住,如今柔然与我云谨合作,事后必定以兄弟相称,虽然我们的目标不完全一直,但是过程和意向都是一致的。”
“哦?那云谨王如何保证云谨不会是第二个太极,甚至比太极更甚呢?最起码这么多年,太极从来没有吞并他国的野心,而你们,却野心昭然若揭。”皇甫北辰直中要害道。
云之深突然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心理战竟然对皇甫北辰越来越无效,在他面前,他甚至有一种无力感,突然意识到,他依然落入我们的控制,为何还在此说这样的话,莫不是拖延时间!
突然意识到皇甫北辰目的的云之深,提醒忐忑不安的柔然头领哈腾道:“头领,皇甫北辰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您不要中了他的诡计,还是速速将他们拿下为妙。”
而皇甫北辰的话,明显在哈腾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他竟有些犹豫起来。
皇甫北辰抓住时间,手指轻弹,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脆响,顿时所有太极的战士将手中的袖箭发出,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部分明显的敌人干掉了一部分,等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迅速隐藏在早已选好的藏身地。
情势在众人始料未及中瞬间突变,云之深连忙道:“快将极川雪地的出口堵住,千万别让他们跑出去。”
在云之深的指挥下,敌人也迅速有序的行动起来,就在此刻,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又有几名不知道是柔然和是云谨的士兵倒在雪地中。
众人只看见一群青衣素衫的妙龄女子,犹如凭空而降的仙女一般,突然出现在极川雪地的入口处,很多不明的士兵被他们突然袭击,死在雪地中。
云之深不禁有些恼怒,这件事情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突发状况,让他这个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著称的国师,几近抓狂,怒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一名青衫女子,冷笑一声道:“取你等性命之人!”说罢,又对着隐在暗处的皇甫北辰道:“王爷,我等是奉王妃之命前来就您的。”随后她妙手一晃,几把飞刀出手,又有几人应声倒地。
“放箭!快放箭!”云之深连忙命令道,一时之间冷箭飞舞,场面既血腥又混乱。
皇甫北辰听了那女子的话,知道他们必是极乐宫的人了,虽然不知道阿梧是如何得知他的困境的,但是现在有极乐宫的人与他们里外夹击,他们的胜率又大了很多。
一边闪躲着飞来的箭矢,一边奋力杀敌,虽然也有不少的伤亡,但是他们已经成功与极乐宫的人会合,虽然加极乐宫的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但是他们几乎已经逃出了极川雪地,也就是说,只要他们顺利到达山莫,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就在他们还来不及送一口气时,突然从山莫那边涌来一波人,看那架势怎么也不像太极的人,皇甫北辰心中一沉,恐怕是云谨的人早就混进了山莫,打算来个里应外合。
“王爷,小女子极乐宫左使青鸾,封宫主之名,誓死护卫您安全!”原来那领头的青衫女子竟是重伤未能痊愈的青鸾。
皇甫北辰一边抵挡,一边问:“阿梧人呢?”
青鸾也一边抵抗,一边回道:“我们并没有见到宫主,只是收到她传来的命令,让我们尽快来此与您会合。”
眼看着两边的人要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很快就要被围困住,刘副将连忙道:“王爷,您快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再晚就走不了了!”
皇甫北辰怎肯独自逃生!
刘副将却对青鸾道:“姑娘,请你们无比将王爷安全送出,太极不能没有王爷!”
青鸾郑重点头道:“王爷,这位将军说的对,您要是有什么事,一来我们没法跟宫主交代,二来,太极若没有您,慕容驭与慕容雪岂不是要翻云覆雨!”
他们说的皇甫北辰其实都知道,但是他绝不可能丢下同伴逃走,绝不!
突然无数支利箭同时射来,即便他们的武功再高,也无法抵挡越来越密的箭网,其中几只眼看就要射中皇甫北辰,刘副将与青鸾连忙舍身相当,刘副将左肩中了一箭,才使皇甫北辰免于中箭,可是那箭矢越来越多,让众人几乎快没有了招架之力。
突然有很多的敌人莫名奇妙的无声倒了下来,敌人的攻势不禁停了下来,众人不解时,极乐宫的人却不禁露出一抹喜色,青鸾更是高兴道:“宫主来了!”
皇甫北辰一惊,想起了阿梧的暗器万影梨花雨,不禁焦急的四处张望。
突然,月色下,雪地上,一名女子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骏马驰来,马蹄溅起纷扬的雪沫。
敌人怔愣之下停下的攻势,此刻再次袭来。
而皇甫北辰却痴痴望着疾驰而来的阿梧。
青鸾与刘副将连忙替他挡下飞来的箭矢。
凤栖梧很快到了近前,单臂一捞,皇甫北辰已经被带上骏马,凤栖梧冷静而沉着道:“青鸾,拖住他们!”回身朝着无渊的方向而去。
而随后而来的凭风很快加入到混战中。
云之深见皇甫北辰被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带走,不禁亲自带了一队人马追了过去。
而渐渐从阿梧的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皇甫北辰,情不自禁的紧紧拥住身前他朝思暮念的女子,轻声道:“阿梧,活着见到你,真好!”
凤栖梧一边驾马疾驰,一边怒道:“你是我凤栖梧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离开我,我不准你死!”
这才是他的阿梧,对任何人,她都能冷静自持,唯独对他,她总是霸道无理,皇甫北辰不禁莞尔,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们为什么要往无渊逃?”皇甫北辰虽然猜到了可能的原因,却还是有些吃味的问道。
“让你吃醋,淹死在醋坛子里。”凤栖梧不禁气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竟然还在吃醋?
“你真狠心!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不准我死,现在却又让我淹死在醋坛子里…。”皇甫北辰委屈道。
凤栖梧当真是拿他没办法了,她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的马连赶了三天的路,已经疲乏的很了,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虽然两人的武功没话说,可是她可不认为面对这样多的人,她能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身后的追兵果然越来越近,而且还在不停的放箭,皇甫北辰不停的拦下射来的箭矢,但是面对越来越多的箭,他也开始力不从心。
“阿梧,怕吗?”皇甫北辰一边抵抗一边问道。
“怕?我凤栖梧的人生里没有这个字!”凤栖梧决绝的回道。
“好,相信我。”突然皇甫北辰抱着凤栖梧的手紧了紧,阿梧感到身下的马儿似乎极度的不安,不知道阿辰在干什么?
就在云之深的队伍即将追上他们时,皇甫北辰与凤栖梧凌空跃起,身下的马匹突然着火了起来,云之深的人连忙紧急勒马,但是却来不及了,凤栖梧他们乘坐的那匹马突然整个从内往外炸开,顿时血肉横飞。
凡是被那爆炸的血肉沾上的人,都着起了火,而云之深在发现事情不妙之后,也随之跃上空中,才没有被血肉击中,却也是后怕不已!
皇甫北辰抱着凤栖梧展开绝世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云之深率领剩下的人继续追逐。
突然前面平旷的土地上,传来一片践踏声。
凤栖梧与皇甫北辰心下都有些担忧,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想到璃儿说的云谨王与无渊帝的对话,她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或许她,赌错了。
到了这一刻,皇甫北辰反倒是淡定了下来,他只有一个念头,让阿梧活下来,这就够了。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亲昵的道:“阿梧,你知道吗?我从不畏惧面对千军万马,可是唯独面对你时,才知道什么叫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各安天涯。”
听出了皇甫北辰话中的弦外之音,凤栖梧恼怒道:“皇甫北辰,我告诉你,我不准你自以为是,若是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阿梧!”聪慧如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用意呢?他的阿梧从来不是那种躲在男人背后,任由别人保护的女子,她总是自主、**、勇敢、果决。
“自从记起你的那一刻,我的梦想,便是若干年后,我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你的姓氏,与你并列立着,无论是荒山还墓陵,我这一生,便已足够。”凤栖梧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她要他知道,这一生,必与他相守相伴,同生共死。
皇甫北辰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如若他牺牲自己来救活她,她不会领情,既如此,那就让他们同生共死,即便死去,魂魄也要手挽着手,共赴黄泉。
皇甫北辰紧紧的握着凤栖梧的手,无论前方是敌是友,他们都将笑着迎接。
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对人马,一名白袍男子一马当先,他的衣袍像地面的雪一样干净,黑色的披风裹夹着冷冽的寒风,飒飒的飘在身后。
凤栖梧直觉来人是东方懿,尽管她看不见来人的面目,但是即便来的是东方懿,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否会因为对自己有情而放弃那样的霸业,愿意出手相救。
但是有一点凤栖梧心里十分清楚,那就是,无论东方懿选择了与她对立还是并立,她都不会怪他,因为是她负了他的满月复深情。
快速驰来的东方懿,望着不远处两手交握,紧紧相拥的两人,一腔的担忧全都化作失落,尽管他早就知道事情的结局是这样,可是面对那眼眸如水的女子,他只能飞蛾扑火。
很快,东方懿的军队便与云之深的人交上了火,这里又成了新的战场。
而皇甫北辰却于凤栖梧相视一笑,他们知道他们得救了,不为自己劫后余生,而是因为对方还完好的站在彼此身边。
而凤栖梧的开心,还因为东方懿,她真的赌对了,而她曾经还对他有所怀疑。
云之深在忙乱之中带来追捕皇甫北辰的人并不多,所以跟东方懿的人马比起来局域弱势,很快便被赶出了无渊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