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夜sè如醉。
夜已深,但汇聚了全江湖三分之一的门派的南山城却一点都不平静,整条街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热闹依旧。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之下,米乐和代青峦都睡得很沉。没想到他们是真的非常相信月婠莹,而且竟到了诚以xìng命交托的地步。看到他们如此,即便南翎那里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陪他们再去走一趟了。
月婠莹此刻当然是睡不着,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偏偏此刻,在她的身边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萧白也没有睡,见到月婠莹屋里还亮着灯,知道她一定也没睡。
萧白推门进去,见婠莹还在坐立不安。萧白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看着她不时站起来,坐下去。
“你很不安吗?”萧白问她。
“不安?我只是觉得可怕。”月婠莹的脸sè非常的难看。
“是不是米乐所说的场面吓到你了?”萧白问。
虽然那时初闻,婠莹是有些害怕,但是此时,她心中已经全然不是害怕了,她所害怕的是明rì去见南翎。
“我……”月婠莹刚要开口却被萧白打断了。
“你别害怕,我在这里,你可以安心的睡。”萧白安慰的说。
他把她当成一个梦魇的小孩子吗?
婠莹笑笑摇头,说:“我是在想今天南翎先生的事情。”
萧白神sè一松,说:“人总是会生病的,你别害怕。师傅也说过,人多笑笑就不会生病了。你看,你笑起来多好。”
“你说我害怕生病吗?”婠莹觉得萧白的想法真的奇怪的很。
“你不是害怕生病,你害怕生病然后死去。”萧白笃定的说。
“你别担心了,南翎先生不会那么样就病死的,不会。”萧白稍稍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下婠莹,“不会像你外公一样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察言观sè吗?做的也太明显了吧?当真连月婠莹十一岁初次行走江湖时候还要差的远了。
“我外公?”婠莹有些失笑。
“飞雨告诉我的,你外公走到时候,你哭的很难过。”萧白说。
“飞雨?”
“飞雨说的。”萧白说。
飞雨竟然会和他说话,总以为他们两个应该格格不入才对,萧白似乎有莫名的亲和力,不止飞雨,米乐师兄弟也对他很亲近。也许是他的心真的太干净,而自己的心已经被世俗污染了吧。婠莹自嘲的想。
“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婠莹说。
“不知月当家为何事心忧,关某倒是愿闻其详。”一个男声从门外传来。
“关兄不都听完了吗?”月婠莹倒是忽略了,还有个耳力过人的关苍术。
“月当家准备向南翎引荐他两吗?”关苍术推门,这次,他竟是只身一人前来。
“是,事态严重,刻不容缓。”月婠莹说。
“那么,明rì也带上我同去吧。”关苍术说。
月婠莹正想着该怎么把关苍术拉下水,没想到他倒自己提出要趟这趟浑水。
“那更好,只是,关兄携二美,怕是要引来无数目光,羡煞无数旁人了。”月婠莹旁敲侧击。
“此事不宜招摇,我知道该当如何,明rì同去。”关苍术说。
夜渐渐的静了。
翌rì,朝食过后,也不大早也不大晚的时间,婠莹带着萧白和米乐师兄弟坐着马车往南翎府中去了。
“关兄呢?昨夜不是要同来吗?”萧白左右寻不见关苍术,问婠莹。
“今rì关兄是极低调行事的。”月婠莹笑着打哑谜。
“是那个赶车的小厮吧。”米乐顿悟,“这个小厮的衣服也未免太干净了些。”
“这可不算是他的疏失,只因为身边有个极爱干净的美人,才给他置备了这么干净的行头。”月婠莹笑着说。
“不论什么样的易容术,都易容难易形,若不是这个疏失,我们还真看不出来呢。”代青峦说。
月婠莹递了拜帖,不多时,尉迟韶便从里面迎出来。门口人虽然不多,但是看到尉迟韶出来亲自迎接婠莹一行也颇有纷议。
关苍术化成赶车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只过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关苍术的衣服就不再干净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弄成一副邋遢的样子。
其实这个世界上,要保持洁净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但是要弄脏,办法却有的是。
易容之后的关苍术就是活月兑月兑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厮甲,呆滞的目光,不整的边幅,有点迟缓的反应,哪里看得见那玉树临风的佳公子的模样。
婠莹一行人驾轻就熟的穿过大大的演武场,往北厅中走去。
北厅与昨rì所见完全不同,乌木门大敞着,厅中陈设着一个巨大的红漆木雕展翅苍鹰屏风。应该是南闽福州府木雕雁塔流派的作品,jīng致到鹰羽都分毫毕现,整只鹰宛若要破屏风而出,翔于九空。
“南翎先生。”婠莹看到南翎端坐在厅中屏风之后,先施一礼,一躬到底。
“月家小妮子来了。”南翎在屏风后向他们招手,“昨天叫你多来看我,你今天就来了。”
“是的南翎先生,你今天起sè看起来好多了。”婠莹像是跟自己家人打招呼一样。
今天的南翎的病容稍减,只略微有些憔悴,与昨rì之态是大相庭径。
“这些是你的朋友,我看看,都是年轻侠少啊。”南翎也很随意的跟他们打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晚辈是大势峰弟子米乐。”米乐也行了一个礼。
“晚辈是大势峰弟子代青峦。”代青峦一起行了一个礼。
“你们是大势峰的弟子?大势峰一向门规森严,很少有弟子在江湖中行走,今rì总算是让我得见了。”南翎说,“你们下山多久了,不知道你们掌门曾城旼可还好。”
“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米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边上的代青峦已经红了眼眶,曾城旼正是他的师傅。
“何事,但说无妨。”南翎神sè一凛,认真的问他们。
“南翎先生,大势三峰惨遭天悟宗灭门,执锐,披甲,定军三峰,共计弟子六百余人,除了我们两个,无人幸免于难。”
南翎听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想在他们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神情,但是两人都是一脸悲跄之sè,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你与我细细说来!”南翎急忙追问。
米乐又将如何发现三峰罹难,如何检查尸身,如何埋葬众人,这几rì间的行踪,都一一说来。
“这么说来,你们六月十rì才离开的定军峰,而十七rì晚间回到山门,却就见到山门崩摧,门众殉难。”南翎也惊讶非常,“大势三峰虽然常年不与世俗有争,但着实实力超群,怎可能被人在不到十rì内就灭门!”
“先师留下遗字血书‘天悟宗’三个大字,必定就是那灭门凶手。”米乐咬牙切齿的说。
“天悟宗,我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个门派,待我致函晓情楼细问。但是大势峰门规甚清,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人做出这样狠毒之事。”南翎蹙眉沉思。
“不论是谁,我们师兄弟都誓要报此深仇!”代青峦说。
“代兄稍缓,让南翎先生想想对策。”月婠莹出言劝解。
“为今之计,应先张榜布告天下,集天下有能之士,为你师门报仇。”南翎说。
“不,南翎先生,师门血仇,不共戴天,我们必将亲手诛除天悟宗。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而是将此事告知武林同道,万望各人起戒心,堤防着贼人。”米乐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
南翎看着这两个少年,只考虑了片刻:“罢了,我知道你们心意已决,但是,千万要珍重自身,如果敌人能将你们大势峰灭门,你们必定不是对手,与其血洒黄土,不如做鞘中之剑,必要扎在敌人心上。”
婠莹没想到看起来像一个文士的南翎竟然有这般果断决绝的心胸,他所说的,像极了古时那些死士,实在让人既敬又畏。
两人谢过南翎,南翎的面sè已经十分难看,叹息说:“看来你这小妮子还真不能多见,竟给我这样大的惊吓。”
“婠莹也不愿给您这样大的惊吓。”婠莹苦笑。
只这一瞬间,南翎刚刚的jīng神矍铄已经全部被消耗殆尽了一般,蹙着的眉就没有放开。
“那晚辈先拜别了。”米乐看到南翎不太舒服,又从婠莹那里听闻南翎尤在病中,不宜多叨扰。
“去吧。”南翎也没有心思多留他们,摆摆手,让他们离去。
尉迟韶像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依旧是那种让人喜欢,让人舒服的笑容,仿佛还是昨rì的情景,只是今rì的事,却和昨rì大不相同了。
出了南翎府,今rì的阳光真好,花儿也开的真好,阳光和花儿都有些许晃人眼睛,但是这行人却都无心赏这繁盛夏花。rì光虽盛,这心里的yīn云疑影,血海深仇却无法散去。夏花何辜,骄阳何辜,却都凭白的无法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