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要做什么,只怕任谁都难以揣测,便似眼前这已经纷纷降下的漫天雪花。半个时辰以前还在朗照的末冬暖阳,已被这昏灰的天遮挡的再无半点痕迹。北国辽原,旷野无边,便是偶有些矮丘,也不碍得感受这苍茫之地,更况且正下着即将掩去一切的弥天大雪。若有文人墨客至此,必生感叹,什么泰山黄河,斗转星移,海阔天空,又怎及得此际如重归混沌般的静寂幽旷。
煞风景的人和事总不免要有的,比如这本来无名的边塞小镇。只说是边塞小镇,其实边塞也不成边塞,只不过是座破落的军营衍变而来,逢此乱世朝廷鞭长未及而已。小镇亦非小镇,除了一家大客栈,一家打铁铺子,一家伐木场子,劳力们之居宿,也便根本没有正儿巴经居家住户了。木场中号子声声,铁铺里锤响铛铛,客栈外带车店,人畜嘈杂。这一天的雪花虽是下的悠闲,可落在此镇之中,不免片刻便与尘土碾合,成全了新鲜的一滩烂泥。
客栈的掌柜姓黄,人称黄四尺,黄四尺高也四尺,腰也四尺,肥头大耳,本来颇有福相,只是此刻他却正愁眉苦脸直勾勾的望着正门外漫天风雪里那个小黑点,已是由远及近人驴分明的来到店前。一个老瞎子下了驴,扯着驴缰便向店中走进。跑堂小厮赶紧迎将出来,喝道:“岳瞎子,和你说了几回了,驴不能牵进来,我看干脆你也别来。”边说便劈手夺下老瞎子的驴缰绳,去栓在了店侧的牲畜槽中,同槽的赫然是六匹骏马,这老驴昂然进槽,这几匹马竟似通灵xìng般给它也让出一块地方来。
老瞎子对这家店当然是熟极,哆哆嗦嗦的进屋就模到一张桌子坐下,却茫然不知同桌另有三个人。黄四尺心骂了一声晦气,看他直直的朝三个锦衣男子的的桌上走过去坐下,便已马上开口喝骂:“你这老王八,平rì混吃混喝也就罢了,怎敢却来搅扰小店的贵客,还不快滚去旁处。”其实这家野店,终rì也没有几个客人来,接待的尽是些本处的拉遢汉子,苦力酒鬼罢了,这岳老瞎子只怕便是其中之一。黄四尺难得碰见了一路生客,多半是要宰他一宰的,但侍候却不敢怠慢。直如飞鹰扑食般直奔岳瞎子,要将他轰了出去。
忽然间他的眼睛注意到,岳瞎子的右手里竟然握着一块银子,虽然是块碎银子,而且只露出了这么一丁点,却又怎么能逃过他的法眼。忙不迭地口中称:“老岳老岳,你且那边坐,这桌已经有人了。”边说边将岳瞎子搀扶着走向另一张桌子,又高声喊道:“小坛子,还不他妈快给老岳上酒。老规矩,烧酒二两,狗肉半斤。”店小二高应一声“二两烧酒~!半斤狗肉来~喽~~!”这个来字拉了老长,直要拉破嗓子。便将酒和肉送到了岳瞎子面前,岳瞎子也不搭话,鼻子顺着香气找到酒肉,但要吃喝起来。黄四尺此时已是笑容可掬的向三个锦衣男子道:“这老东西瞎了狗眼,三位大爷万勿和他计较。”
三个锦衣男子看来已是酒足饭饱,坐北一人笑道:“卢长老真个好介绍,我原以为此行乃是苦差,想不到这荒寒之地的土酿野食如此美味。”他右手边的汉子也是笑:“三弟说的不错,便如这广寒一派的小妞一般,很合老子的胃口。”接着左边的汉子却长叹一声:“二位兄弟不知,这三个小妞如此美的不分轩轾,却叫做哥哥的着实难以取舍。”说罢,随手将一锭十两银子扔给黄四尺,三人已是哄声大笑起来。黄四尺接了银子,心中之狂喜直难言喻,已是一躬到底高声道:“谢爷的赏!”真真的便似一个孝子贤孙。
三个男子口中之广寒派云云,便是此刻坐在西北角一桌的三名女子。三人之污言秽语虽传入耳内,却仍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各用着一碗素面。却又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即是难以取舍,又不好独吞,便让小弟来帮兄台解忧如何?”
三男子脸sè齐变,循声而见,一个身长玉立的青袍少年正拍打着雪花,身背长剑,站在店门间。老大已长身而起,喝问道:“你是哪一路的黄毛小子,竟敢来搅我河阳三绝的买卖。
青袍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碎玉样的白牙说道:“若是在下没猜错,如此不要脸的绰号定是你三人自创的。恩,三绝,今rì你三人绝命于此,也算是名符其实了。黄泉路上切莫忘了,道爷乃昆仑灵渊真人门下玄苍子是也。”
三人哪还不知这少年实是冲着他三人而来,已是擎出兵刃,踢翻桌子向这少年扑来。在旁席客见之已是纷纷逃开。老三首当其冲,刀势直劈玄苍子门面,老大老二却左右分开,继之而来。
玄苍子笑意未散,取剑却不出鞘,斜刺里贴格老三刀上,竟是忽地加速急搅,老三手中钢刀嗖地月兑手,直直钉在房上中梁,虎口迸裂。老大老二见得变故,知道来人武攻甚高,一刀一剑已是齐齐将老三身前护住,哪知这玄苍子却并未追击。继而才悠然的抽出长剑,但见剑身青白,鳞纹淡雅,寒芒微溢。
老大已是一声断喝:“先办正事!”便与老二同时抓住老三腰带,发力后抛,老三借得力,身形直向广寒派三女shè去。而后两人直取玄苍子。玄苍子来不及阻止,已是紧锁眉头,怒目圆睁,忽地展开身法,直欺入老大剑势,电光火石之间竟以左手空鞘锁住老大长剑,一个旋身躲开老二的钢刀,宝剑月兑手直shè老三后心。此时老三已身临三名女子之旁,足未着地,已被长剑贯心而过,虽是如此,却被他双手向三女撒出一片红sè粉末,倾刻间便散漫开来。
玄苍子心中大凛,却已无可奈何,这一式随风入夜使得过急,甚耗内力,兼且空门大露闪避不及,右肩被老二的钢刀撩出一道伤口,长发也被削下几根来。一个腾身避开老大的掌,已是将老大的身躯为挡,避开老二的刀招。紧接着左手急旋,已是将老大的长剑夺下,右手便去拔剑,此时老大的双拳已及胸前,他却也不再闪避,任双拳打在前胸,被击的飞身而退,竟在同时长剑猛挥,已是划过老大的咽喉。
玄苍子被老大拳劲所疮,伤势不轻,未落身便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撞碎了一张桌子,跪伏于地,接边又呕了几口血。老二眼见得两个兄弟惨死,已是状如疯颠,钢刀直劈玄苍子,眼见得便要他身首异处,却是后心一凉,眼望得穿心的这把剑,却正是玄苍子那把宝剑。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便向前仆倒在玄苍子身前。玄苍子深吸了一口气,拭了拭嘴角血迹,颤抖着站起身来,眼见漫布三女处的红sè粉雾,问道:“广寒宫的三位师姐,你们可还好?”向前一步,便拔起老二尸身上的宝剑。
异变突生,便是在他将宝剑由老二身上抽出尚未还鞘之际,河阳三绝的尸身同时发出“嗤”的声音,只刹那间,已是化做一片白雾,将整个客栈的前堂漫布。玄苍子闭气不及,立时微觉眩晕,暗叫糟糕。加之刚刚被一拳伤了内腑,已不敢再说话,就盘坐在地,闭目行功驱毒疗伤。
玄苍子数月前受师命下山,迎护广寒三使。只知这广寒宫地处极北,却竟不知道这三使由何路而来,昆仑合派上下,除众位仙阙真人,这一代太玄二宗弟子已悉数前来,零散北上。玄苍子一路打探之时,竟绰上这河阳三绝,当时只知此三人乃是东灵邪教中人,于一晚偷听三人谈话,闻得他们yù北上劫击三女云云,方知自己竟是押中了宝。这两月余跟踪他三人昼夜兼程,直到云州之北六十里这饮马小寨,方与广寒三使际遇。心中已是大讶邪教计议之jīng,筹划之密,而以往众师叔伯及师父谈及此教,皆曾言邪教之诡异伎俩防不胜防,他们既已得广寒三使之行踪,实是凶险。
因此上当即决定施以雷霆手段,诛此三人,既免伤无辜,又免时久生变,方能策万全。所以自入堂交手,虽是两招未到便已毙敌,却也是耗尽思虑,兵行险着,又不惜受伤后再耗损极大内力施展御剑诀袭杀老二,满以为干净利落,可以尽快与三使改道而行。哪曾想对手竟能施放如此难以防备的毒雾,竟使自己血行心脉渐缓,内息亦渐难行,心魔便接踵而至,满脑子尽已充满了只匆匆才瞥了一眼与他正对那位广寒派的女子绝美的面容。
他自顾抱元守念,面赤血躁之时,却闻得一声宝剑出鞘破风之音,其清如鹤,而复又还鞘。随后只听得这木堂屋靠北的那扇木墙已是轰然破碎,风雪刮将进来。
竟是广寒三使为首一女已然出手。她因见堂上食客,掌柜黄四尺等人皆已中毒瘫倒,心下不忍,当即以剑气破除北墙,冀能借风力吹散这毒雾。却亦是徒劳,这雾毒极是霸道,除她三人及玄苍子尚能行功之外,其他人眼见得面sè青白,甚至来不及惊呼,几息间身体便渐僵硬,已无法救治。当下皱眉轻叹。已是移步玄苍子身前,由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纳入玄苍子口中。玄苍子兀自强抵毒气运行,疗伤却力有不逮之时,已是一粒丹药入口,他虽未睁眼,但多年修行之耳目,已一如亲见。伊人虽是指尖撩唇而过,在他脑中却如雷轰般的一响,只觉一阵迷离,脸上的皮肤也有些麻木。却能紧守神智,将灵药与一口唾液一起咽下。
灵药效力不凡,入月复立觉一股清气化入血脉,随真气逆行三周天,已将毒素尽聚于中庭,再凝一股真气,直将淤塞之血哇的一声喷呕出来,睁眼看处,竟有数小块凝血,方知此毒的厉害。继而又运功正行疗伤。
一女却言道:“莫师姐,这人愚笨得紧,又来历不明,不救也罢”。
这莫姓女子名唤倾语,实是广寒仙派玉竹仙子传人,与她说话的名为安宁,另一个名叫白裳,都是玉云仙子之徒。
听得姐妹说话,莫倾语已是摇头微笑道:“流云出岫,随风入夜,再接着是御剑诀,大行周天玄功。这位师兄虽然莽撞,修为却是假不来的。他为我们奔波劳碌,又负伤中毒,宁儿妹妹不可如此说,辜负了师兄的心意。”
玄苍子已是回复了许多jīng神,虽仍要打坐疗伤,却已无大碍,此时听得她们姐妹对答,声如天籁,心中一凛,想起适才自己果是犯了修行大忌,险些便不敌声sè之诱,虽然当即收敛心神,任从北风冷雪吹过,却也未能消去脸上赤热。
便在此时,一阵大笑透过风雪传来,随即来人说话已似耳边。
“这小畜生不远万里跟踪我们,前来送命,如此恋饵之鱼,真乃我许双鹰生平仅见。”
话音未落,三个人影已隐现于大雪之中。莫倾语将项间面纱撩起,看了一眼安白二人,又低头看了一眼玄苍子,已是淡定向门外走去。
广寒三使与河阳三绝便在这客栈门前漫天风雪中对峙。三女皆是一身白袍罩身,头上雪狐裘帽,素纱掩面,只能见一双眼睛。三男却皆是一身黑衣,左臂上金龙刺绣被落雪覆得若隐若现。
莫倾语道:“三位即是因我等而来,又何必伤及无辜。”
一黑衣人答道:“广寒盛名,在下许三青仰慕已久,我弟兄若不用些手段,哪能是三位仙子的对手。”
莫倾语摇头道:“这寄魂驱身之术,实在有干天和,已属左道邪门。寄体藏毒,又滥伤人命,好生残忍。”便即住口,却是心想:“难道我们甫入江湖,便要开杀戒么?”
一黑衣人接道:“为我所用者,既为道,左道右道可没什么所谓。此术乃是我河阳三绝的看家本领,行走江湖所倚仗。这红妆素裹之毒,炼制不易,我三兄弟十年之功,只伤这么几个人,不仅大才小用,且实在是仁慈得很了。我们这些旁门左道自是难入仙子法眼,如若不然,仙子也便不会以为那一颗丹药便能解得此毒,你虽有寒心石护身,这小牛鼻子却可安享这化身成雾之福。好啦,闲话便说到此处,在下许孤鸥,三位仙子请指教。”
三女闻言已然变sè,河阳三绝却已攻到,刀风剑势使呼吸一窒,武功与玄苍子放倒的那三个寄身判若云泥。莫倾语闻得许孤鸥之言,方知是轻敌误事,这三绝招式虽不如何jīng妙,然而功力却是不弱,三人联手却是更显诡异,忽尔如轮而转,忽尔各自为战,又忽尔围攻一人,虽借三才之妙,却不成阵。她心下一惊,忽然悟到,此三人是要凭借功力深厚取胜,只要牵住一人难以逃月兑,如此久战,两位师妹必有不支之时。玄苍子又身中奇毒,却无暇顾及,又要暗防敌手再施毒计,不由逐渐烦躁。
是时,豪风见歇,雪如鹅毛,六人激斗不休,兵风所至,雪花随舞。广寒派素以剑法称著于世,名与昆仑相并,剑法细密悠然,且奇快之处犹有胜之。三女年龄不过二八上下,身法曼妙轻灵,宝剑洒然飞舞,俨如天仙临凡,共舞梨花。
玄苍子端坐于客栈大堂,已是听的真切,将将要功行圆满之时,却觉周身无力,轻飘飘如同梦境,虽所见所闻,却无力相向。由中大怒,此番死了便罢,若是侥幸不死,广寒三使倘有损伤,自己亦无面目回见师尊。已是暗下决心:“若她三人不支,我便"
我便如何尚未及想,头上百汇已是啪的一声,被击了一掌,自己乎地睁开眼,只觉脑中痛不可当,直yù碎裂,想放声大叫,偏是喉中发不出半点声响。耳中却闻一人之言:"休得惊慌,意守天关以参中堂,引百赅而归气海。"
安宁与白裳虽也服了辟毒丹药,然并不足以抗拒这奇毒,这三十招未过,便已觉身上气力仿佛要月兑身而去。身法招术已是不如先前般利落顺畅。
三人唯有莫倾语一人剑势愈盛,时时援护二女。却在心想,若非身上这颗寒心石有辟毒之力,只怕此时便要被这许氏三绝制住。若非要将这颗寒心石送上昆仑,姐妹三人又何致辗转万里。自己重任在身,又必要护得两位妹妹周全。一声娇叱:“宁儿裳儿,布三仙剑阵。”
安宁白裳二人答应一声,剑势一转,已是不再游斗。三姐妹重聚一处,以背相倚,一触而作,齐齐出招刺向最近的许三青,却是先后有序,连绵不绝。许三青始料未及,登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眼前剑光闪耀,奇快无比。两位兄长又不及帮手,未挡得五六剑,左膝与左肘便被刺伤,却也成功月兑出三女剑势。许孤鸥急yù来救时,却被三女回剑相攻,一如他兄弟遭遇,三柄快剑如行云流水一般,饶是双鹰相助,却也被莫倾语一剑挑破了耳垂,方能出月兑。只余许双鹰一人承受攻势,也是不出数招,便险些洞穿了小月复。大骇而退,三女亦不追击。
他三人见诸女剑阵jīng奇,心下惊疑不定,已是不敢冒进。只见三女左手互握,右手持剑,白裳安宁若非中毒无力进击,适才数招只怕便能要了他兄弟的xìng命。此际相持,二女虽仍是身虚无力状,却已较刚才有所好转。许氏三绝怎敢容得她们有喘息之机。
许孤鸥高声说道:“二弟三弟,不可让她们回复了气力。”
莫倾语正借助怀中寒心石之灵力,帮二女驱毒,二则可输送内力以使二人御敌,这先天异宝乃是广寒镇派之物,天xìng百毒辟易,蕴藏着极大的神力。虽是行功,却不惧打扰,敌来则我攻,敌退而我静。剑阵虽难全部展开,剑术却是胜敌有余。许氏兄弟急攻而来,却依旧是受伤而返。如此十数个回合下来,三人已是身上多处负伤,虽是勉强保命退却,身上斑斑血迹,已狼狈不堪,甚是苦恼。
许孤鸥正怒不可遏,却不敢再攻。玄苍子清朗的笑声却已传来:“你们三个这是玩的什么把戏,这撞剑式果然也是一绝。妙哉,妙也!”
回头望见玄苍子缓步走出店门,正在伸懒腰。身形却忽地变幻,直向许孤鸥奔来,速度奇快。许孤鸥大惊,进退难决这时,却是一股大力,将自己扯的向后飞出。
长剑与银杖相击,叮叮两声。许孤鸥直跌出七八丈,方才看清。面前一个黑衣老者拄杖而立,玄苍子以剑相指。
忙单膝跪倒道:“卢长老,请恕属下办事不力”。许双鹰与许三青亦是跪倒见礼。
卢长老直盯着玄苍子说道:“此事怨不得你们,英雄出少年,昆仑广寒两派,都出了佳子弟那。”
继而又问玄苍子:“你说你师父是灵渊子?怪哉,即便二十年不见,你师父该有何等修为,能教出你这样的身手来?”
扭头又问莫倾语道:“小姑娘,你这苦寒诀只怕是最后一式也练成了吧。据我所知贵派古月散人练就苦寒诀也用了近四十年。你只怕连十八都还不到。”
却又似自言自语道:“难道名门正派也都另辟傒径了,那不是与我们成了同道中人么?”
莫倾语心下大惊,这老者眼力之高匪疑所思,自己以苦寒诀激发寒心石之灵力,输与两个姐妹,交战不过十招,便被他看穿了自己的修为,今rì只怕凶多吉少。
玄苍子却是嘿嘿一笑道:“也曾听闻“银蟒仙翁”卢泰老爷子的大名,如雷贯耳。今rì一见,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附啊。你如此为老不尊,对付我们几个小辈还偷偷模模,可想你当年是以何手段伤了我灵谷师叔。今rì撞在小爷手里,这笔帐咱们非算算不可。”
卢泰听罢,纵声长笑,声传四野,直震得诸人心中发悸。
继而说道:“你那不成器的师父与你师叔以二敌一,尚一死一伤逃遁而去。你这小杂毛狂得有趣,老夫着实喜欢。”
许家兄弟此时已是来到卢泰身旁,许孤鸥恨恨说道:“卢长老明鉴,这三个丫头实在厉害得紧。”
卢泰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这三仙剑阵乃四百多年前广寒三位剑仙镇伏极北狐王时所创,这三个女女圭女圭若是能将阵法学的全了,莫说你们,便是老夫也要束手无策。”
玄苍子自小便曾听说这卢泰的名字,乃是位列东灵教九大长老之一。当年昆仑与东灵教曾大战数场,昆仑弟子死伤颇众,师叔灵谷子便于该役为卢泰所害。师父每提起此人,皆是面sè愤恨。今rì虽遇异人相助,心下也不免惴惴不安。然为保护三女,倒也不便退却,当下仍是笑嘻嘻地说道:“老头儿,小道爷可没功夫陪你在这相面,你此刻若是想跪地求饶,道爷只怕也不能放你一条生路了。”
卢泰闻言眉头轻皱,鹰隼般眼光直盯在玄苍子身上,直瞧得玄苍子不敢动弹。侧首说道:“你三人陪这小杂毛玩耍玩耍。老夫来取这寒心石。”许氏兄弟点头称是。
莫倾语三人听他说到此处,知道卢泰出手在即,便yù应战。却未想卢泰人未出手,迎面已是极强的一股气劲袭来,夹着杂乱的雪花,将三人衣袂都吹的横飞起来,只见他身影如实化虚般瞬时来到身前,一根银杖已变成一道耀眼白光。莫倾语挥剑而出,直刺他执杖右手,白裳安宁二柄剑也及递而来,一攻面门,一攻左肩,卢泰忽地身法翻旋,银杖左打,直打在白裳剑身,白裳拿捏不住,长剑忽地平直抛飞,远远的shè入积雪。卢泰一招得手,反转杖尖直点白裳前心。白裳只觉脚下酸软,躲避不及,一股气劲直将自己托出三丈,竟是莫倾语出掌将她送开。卢泰却已罢手不攻,拈须浅笑。
莫倾语直望着他,默默不语。似是对眼前强敌与旁边战成一团的玄苍子和许氏兄弟都未见闻,双瞳之中神光渐凝。卢泰瞧在眼里,心中暗叫邪门,今rì遇见这几个少年,个个修为奇高,适才与玄苍子剑杖相交之时,亦觉那小子内力深厚,倒似有几十年功力一般。眼前这么个小姑娘,神华内敛,出手法度jīng严,今rì若想凭武功取胜,只怕要耗费不少气力。其余两个中毒,剑阵便不足虑,先攻其心而寒其胆,则事可成。刚yù开口,已听得莫倾语说道:“宁儿,你也退下吧。”不由得一怔。
安宁还待要说话,莫倾语却向她摆了摆手说道:“听话。”直如劝慰孩童一般。安宁微一点头,走向白裳。莫倾语转头向卢泰说道:“老人家既知苦寒之名,想必是见过的,那么晚辈献丑了,请。”说着挽了一个剑花,倒贴臂上,左手捏了一个剑诀立于胸前。
卢泰心中微有失望,若要她们乖乖交出寒心石,只怕已不能够。可若要伤了她们xìng命,后果却也难善罢,思来还是取石为先,再请教主定夺便是。想到此处,已是恼怒,难道老夫一甲修行,还收拾不了你这丫头?当下点了点头,说了声:“甚好,你进招吧。”
莫倾语不再多礼,苦寒剑诀起手式洒然挥出。卢泰心中之骇却已远胜适才,这一式“雪映天光”上一次见已是四五十年前了,却是心中牢记,如今招是人非,却似不曾有半点走样,且这一片剑芒竟经时不散,雪花附剑而飘,御剑者衣袂飞扬,仙姿神秀,看的由中竟然一阵迷茫。
直到剑势已极,离颈三寸,才舍得纵身后退。他这一走神不打紧,莫倾语招式展开,当真是“寒由心生,三界无月兑身之所”,他越是闪避,越是月兑不出剑式,七八招里便已迭生险象。卢泰于这生死之间犹是神情恍惚,浑不知另一战团中的玄苍子却与他极为相似。
许家三兄弟败于广寒三女剑下,在顶头长老驾前,甚感面目无光,一般心思的想代罪立功。他三兄弟天赋异禀,自幼流落江湖,饱受人情冷暖,xìng格逐渐暴戾。后而观禽入武,自创武功,更兼兄弟齐心,联手对敌之时更是亲密无间,这一路武功便名其为三分天翔阵。后来与卢泰相遇,将他们击败,招而抚之加入了东灵教。三兄弟自视甚高,这些年又jīng研药理,善于用毒。教中旦有所命,皆是无往不利,怎料到今rì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还要长老亲自出手。此时只想施展浑身解数,将这小道士杀了,也好向卢长老交待。是以出手攻向玄苍子时,皆倾尽全力,便如三禽狩食,轮扑不止。
玄苍子虽是昆仑玄宗嫡传,剑法jīng妙,然终究修为尚浅。更兼刚才受伤之后再中剧毒,功力更是大打折扣,单打独斗都未必能胜得其中一人,何论被三人联击。是以甫一交手便要招架不住,面对急骤攻势,却也不得不勉力提聚真气,尽量抵挡。额头冷汗直发,力道似是要用尽。是时,忽如一股气流仿如由全身皮肤聚向丹田,转而汇入经脉,登时又jīng神振奋。可是过不几招,便耗得空空如也。可当真是奇哉怪也,又是如前番一般,又一股真气传来,却又强似先前一股。可惜未撑得几招,仍是耗散极快。如此xìng命相搏,又容不得他细想,便是如此反复,虽在三人攻势之下颇为狼狈,却堪堪的抵挡的住。
饶是观战的安宁与白裳看的心惊不已,他自己却是越打越觉乐趣无穷。渐觉由肤上毛孔渗入之气至清至净,每次入体之时,四肢百骸舒服无比,难以言喻。聚入丹田气海之时,必感一阵清凉直入灵台,游走于诸脉竟然畅行无阻,远胜于自己原来修练之时的晦涩艰难。几近耗尽,立时便又复充盈,绝不爽约。忽然想到,一定是他,果然这位前辈一直在暗助于我,只不过这等传功的法子实是匪疑所思,闻所未闻。隐隐却觉得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既然如此,不如
他想的甚觉开怀,一不小心便“嘿嘿”笑出声来。许氏兄弟却越打越是恼怒,忽听他这笑声,心中这把业火登时当真高有千丈。安宁在旁瞧的发呆,浑不懂这位师兄因何此时此境还能咧嘴傻笑,当真是呆气十足。许孤鸥大喝一声,退后掷剑于地,老二老三也是依样抛下了兵刃。玄苍子见状当真是不亦乐乎,笑问道:“三位这是做什么,如此胜负未分便要投降么?叫人看来未免诚意不足啊。”
许氏兄弟各从腰间革囊中拿出一副纯银手套戴上,指尖寒锋闪烁,利如凶禽之爪,链银手套外层层密布着尖刺,隐现幽黑,显是喂了剧毒。玄苍子笑吟吟地瞧在眼里,竟丝毫未放在心上,侧眼观瞧莫卢二人相斗,眼见莫倾语所使剑法奥妙无穷,逼的卢泰躲避不已,心下更添喜悦,当下胸蕴真气,朗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来吧!”竟是豁亮非常,在场诸人均听得胸中一紧。
长剑遥指许孤鸥,右腕一震,全身覆落的雪花竟也震的飞散开来。剑向未变而身体忽地前倾,右腿前弓而左腿展平,左手捏诀后指与右臂一线,同时剑气暴吐,直向许孤鸥电shè而去。卢泰见状大吃一惊,月兑口而出:“无常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