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莫倾语心中咯噔一声,立时站住脚步,回头直看着敖远思。
敖远思也是停下看着她,二人一时都是呆望不语。
敖远思首先叹息道:“按常理来说,以他的灵力,还没有入魔的资格。可是我看他醒来时眼中的邪气,必然不会冤枉了他。只是有一点很是怪异,我也猜想不透。”
莫倾语追问道:“是什么怪异?”
敖远思摇头道:“一旦入魔,便难以回头。此人既已入魔,怎会如此轻易地回复本xìng。这个我也不大明白。”
莫倾语又问道:“那他将来会怎样?”
敖远思叹道:“入魔与成神只在一念之间,却天差地远。只怕他今rì已站进了魔门,rì后只会越隐越深,不可挽回。”
莫倾语心中一片冰凉,不知如何是好,茫然间转过了身,继续前行。
只听得身后敖远思极低的叹道:“岳大哥,难道这也是你的安排么?”
萧苍然于床榻起身,盘迭打坐。暗观天sè,知道这虽觉短短时候,却已四五个时辰过去。回想着过去一段时间的事,无有遗漏,一点一点聚在心头。摊开左掌,赫然是第三颗太青丹。心中暗忖,怪不得师父离去之时神sè异常,想来不肯先对我说明这灵丹中的奥妙。只是不知道这第三颗服下,又会怎样。想起刚才南影轩那副凄然神sè,又想想莫倾语那副冷然神sè。不知怎地又想起明鹤道人那笑吟吟的模样来。眉头一皱,当即把丹药吞入月复内,立时抱元守念。
岂知丹药入月复良久,竟无丝毫异动。一刻一时的过去,还是毫无察觉。突然泄气,想要睁开眼来,哪知眼皮竟不听使唤,也是纹丝不动。再察四肢周身,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自己似乎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块会喘气的石头。正自彷徨,却觉寒热两股气息同时在身内涌动,一股寒气依旧自涌泉而生,直上丹田。另一股热流却打百汇而生,向下流入膻中。两气合流互通,却并不冲撞。不多时两气相互调和,已难分彼此,这才向骨肉发散,一时间身舒体泰。萧苍然眼放神光,大喜之下,一跃下地。顾不得穿戴,伸手拿了衣服,半拖鞋子,悄悄推开窗子,稍做看查,跃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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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傲然与乐囚、传雅鳞三人并骑奔行于星野之上。乐囚年岁最大,不多时便落后了近百丈。传雅鳞虽作蓝衣秀士打扮,却也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再奔得一阵,终是被萧傲然领先,追赶不上,这才哨马缓行。
萧傲然见二位长老都是气喘吁吁,远远落后,这才哈哈一笑。调转马头,就停在原地,等待他们到来。
待到传雅鳞来到,才笑道:“传翁骑术果然jīng湛,我暗运云灵,其实马力最足。想不到还是这么久方才落下您老。”
传雅鳞颠得喘息不已,也是笑道:“拳怕少壮,公子爷的体魄,那也不用跟我们两个老家伙比了。”
乐囚施施然地策马来到,也是笑传雅鳞道:“我看你和公子计较骑术,就知道你是自讨苦吃。嘿嘿,老朽可不和你们打这个哈哈,我这几根老骨头,还留有大用处。”
三人一同大笑。萧傲然说道:“乐翁传翁都是老当益壮,咱们晌午直走到现在,也不见二位长老有歇息之意。倒不是在下有意调笑,只是想多走些路,我三人好早些休息。”
乐囚点头道:“公子考虑的甚为周详,再向北百多里,便将到达魏境。我等在此歇脚,然后转投向西,逆江而上。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传雅鳞也道:“歇息便好,我正求之不得。”说着一跃下马,其实丝毫无疲劳之态。
萧傲然与乐囚也是下马来,任马儿在一条水沟边吃草喝水。三人铺就毡子,在草地之上坐下,进些水食。
萧傲然道:“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要求教二位。凭我三人,若要御风飞行,想到白帝城,岂不是更快。何以二位长老不辞劳苦,偏偏要废这般周折?”
乐囚笑道:“公子入教时rì尚少,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想我东灵教名声大噪,想我教好看的敌手亦为数不少。此番我教两处出师,若是一路敲锣打鼓,被人监视了行踪。又有敌手知道了我教中守御薄弱”
传雅鳞接道:“那便大事不妙。”乐囚笑着点了点头。
萧傲然也是微笑,说道:“的确如此,是我xìng子太急了。”
传雅鳞说道:“公子见过了教主的神通,必是认为我教此时已无敌于天下。不过我的公子爷,天下无敌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嘛,咱们还是小心得好。”
萧傲然知道这位传长老最爱打趣,可是听他说起本教将来必然天下无敌之时,竟然丝毫没有戏言之意,心中暗暗奇怪。他虽知义父敖远霄神通广大,但暗中与云中君楼入云相比,却觉难分胜负。再说昆仑派,千年名传,根深蒂固。东灵教九位长老,七位圣使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若比起昆仑派,却也差得远了。可是义父似乎成竹在胸,众长老也都是丝毫不惧,总令他觉得其中大有奥妙。
所以这一路以来,有机会与两位见多识广的长老同行,便不住的东问西问。比在敖远霄之前又少了一些拘束,多了一些见识。这二位长老虽知萧傲然并非敖远霄亲生,但敖远霄膝下无子,对这个义子又似乎极为看重,倒也不敢不敬。所幸这个少主并没什么架子,对一众长老倒很是恭敬,所以都乐得与他亲近。但有疑问,居然是知无不言。
这乐囚与传雅鳞二人,一个好乐,一个好文。虽然萧傲然并非他们的知音人,但这一路近谈,倒比在教中之时更是多了几分好感。这二人都是功力极深,别说跑上半天,就算跑上半个月也撑得下来。但人上了年纪,总难免不愿劳累,此时萧傲然知情识趣,有闲歇马。星空在上,野风清凉,三人共酌,传雅鳞已是雅兴大发。
“看得青原千万里,莫笑老朽驰烈驹。乐囚狂叟,速速将谱来新曲。乘律好归尘野外,把酒醉卧天河西。点指北斗,哈哈,一二三四五六七。”传雅鳞饮至半酣,即兴做了一首诗,洋洋自得,已经有些飘飘然。
乐囚取出管箫,哈哈一笑道:“传老八,你这上下逢三砍三字,果然是野律。念在你跟随我多年,老夫也即兴和给你一曲野谱,你看可行?”
传雅鳞乐道:“你这老不正经的,又有哪一曲不是野谱了。这叫乐大卖瓜,自卖自夸。你看人家公子爷,深藏不露,那只尺八长箫我传某人就从未听过。”
萧傲然怎肯败了二位长老的兴致,抽出腰中雷云箫,说道:“此箫除了是先父遗物,倒也没有其它贵重之处,今rì若能借此为二位长老助兴,傲然乐得奉献。”说罢便yù递给乐囚。
乐囚见到此箫,双眼放亮。却依然推让道:“公子此箫大有来历,一看便知已有千古之寿。想必公子也是此间高手,何不让我们两个老家伙也开开眼界。”
萧傲然一笑道:“箫或是好箫,不过落在在下手中,可谓是遇人不淑。且不说在下不通音律,还经常拿此箫来打打杀杀,若说焚琴煮鹤,我倒是算是此中行家。”
乐传二人听罢都是哈哈大笑,乐囚也知道这位少主xìng子直爽,当下也不再做作,将铁箫接了过来。又重新细细抚看,当真是痴迷之极。一旁二人都道他是爱不释手,相顾莞尔。却不曾想,乐囚眼中,已是老泪纵横。
乐囚此人,幼年便多习音律,后来投身东灵教,在上代教主指点下,武学术法固然jīng进,于乐之一道却是悟觉更深。不过四十上下,便已被人恭称为‘仙弦圣孔’。意指只要是乐器,来到他的手上,便能奏出超凡入圣之音。此后虽然鲜有在外行走,但年积月累,如今虽已是百龄开外,于乐之一好却是更为专注,其修为深浅,除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人知道。
这一生过手的传世名器,着实太多,虽然他件件都爱若心肝,却实难件件都记在心上。可是这管横箫,尽管他也多曾闻得,如此在手一观,却是从未敢想。如今一见,怎能不感慨无量。但见此箫,非金非铁,入手沉重,五孔之隔大异于寻常,箫身管也较凡品粗出不少。居然想不出此箫之声,究竟会是哪般景象。
思忖良久,才意识到有所失态。这才横箫口旁,运气奏出。箫声如从遥远无际之处传来,低昂幽沉,如同鬼神讼语,千年万年。忽地又直转高亢,直冲霄汉,游于星宇,份外洒月兑。曲调再转,复渐迷离,捉模不定,这才缓缓荡散于这辽阔原野之上。
传雅鳞自知这位老大哥音律造诣,却极少有机会听他完整的奏出一曲,往rì至多也不过那么一小段,虽然jīng美曼妙,却总是难以尽兴。可
是今rì此曲,虽是信手捻来,却着实听得出实是乐囚倾这一生心血而出之华彩。即使乐囚无意以音律摄人心神,他此时已被这箫声带得魂游天外,久久回不过神来。其实休止是他,连同萧傲然,再加上乐囚自己,都是一时呆出了神。
远东的天边闪出一丝光亮,似是雷电之光。乐囚这才回过神来,叹道:“老朽一生痴好音律,不惜甘为其囚,却从奏出过如此乐曲。今rì少主恩典,让老朽有此番作为,此刻便是一死,呵呵,又有何不可?”
说罢慨然将长箫双手奉还给萧傲然。萧傲然叹道:“乐长老此曲,几有夺天地造化之妙。可惜,此萧在我手中,当真是好生落寞。”
乐囚说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此箫乃是神物。既然少主已为此箫之主,绝不会无声而离。若是公子喜欢,闲瑕时老朽愿常与公子切磋音律。”
萧傲然大喜之下,已是单膝跪拜。应道:“多谢大长老指点。”乐囚连忙扶起。
远处一阵低沉的雷鸣传来,继而天边远处又是一阵华闪。三人又想起刚才这首惊天动地的箫曲,又是良久无话。
忽地,一阵马嘶。萧传二人忽地站起,望向声音来处。原来三人之坐骑都是驯化多时的良驹,并不担心马匹逃逸。即使逃逸,以三人之修为,依然是手到擒来。所以歇息之际,只将三马连鞍而系,任马儿自行吃草。
一时马嘶,不怕是被野兽所惊,只担心是有对头来到。萧傲然一个纵身,已向马儿奔去,传雅鳞与乐囚对望一眼,也是随后跟来。待来到近处,不禁放缓了脚步。看着眼前异象,不明所以。
三匹骏马中左边一匹去是狂嘶乱跳,却是挣不月兑缚锁。中间的马儿被它带得东扭西歪,却是扯不动右边已四蹄跪地一动不动的马儿。三马前方十余丈,一匹极是高骏的野马嗅食着青草,不时的看看这三匹马儿,却似并无意靠近。
萧傲然与传雅鳞与星月之下看得清楚,这匹野马即使在这黑夜里也是显得遍通黑,单是马背便已与寻常马头齐高。极其雄壮,毫不在意有人在旁观看。
传雅鳞一拍额头道:“公子,咱们今rì可真是大喜了。老乐,你快来看,是灵马。”
萧傲然奇道:“传翁,灵马是什么马?”
传雅鳞摇头道:“老朽只听过传闻,活了这大半辈子,今rì却是头一回得见。据说灵马乃是天界所伺,偶有逃逸下界而来。”
乐囚此时已是来到近前,接口说道:“不错,据《概世录》之中‘异灵记’所载,此马耳如山羊角,双鬃外垂,蹄如人掌,尾如虎豹,吼似海cháo,定是灵马无疑。”
哪知此马听得三人谈论,像是懂得般,竟然扬起头来向三人吼叫了一声。声如海cháo,这四字既jīng且准,并无半分偏差。灵马吼声恰如大浪激飞,cháo涌轰鸣。三人哪还再存迟疑。只是,该当如何,却一时难以决断。因为但凡这类灵兽,想要驯服或者杀死都是极其危险之事,本领不济却痴心妄想者,便是有缘得见灵兽,也不过是死得不同寻常而已。所以尽如乐囚与传雅鳞如此见识,见了此马虽然心动,却也一时不敢轻动,毕竟此行三人还另有要事。可是灵马就在眼前,要如此错过,那也势必是此生之憾。
灵马非但不逃,还施施然向三人而来,可怜那三匹马儿见了此物,这时已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萧傲然双眼一直盯着灵马,低声笑说道:“二位长老,不知驯凡马之道,用来驯灵马灵不灵。”一个纵身,宛如一缕轻烟,直向灵马飘去。乐传二人大惊,哪里知道这位公子爷说动手就动手,如若有个闪失,他二人如何向教主交待。可是萧傲然身法之快,全然已超出二人意料,哪知道这位少主轻功已经如此之高。想起先前些许考较,原来人家都还留了许多余力,可见他年纪轻轻,也是个胸有城府之人。可是为何此刻如此鲁莽。细想已来不及,二人一同发动,齐向雷马奔去。
萧傲然自幼流落江湖,在北疆草原也待过数年,那里家家放牧,人人骑马,于这驯马一道便极为熟悉。一般凡马,凭他幼时灵活的身手,已尽可制住,可是近来先得云灵,后又得敖远霄传授,武功大进。此时见了这异兽,竟然一时捺不住xìng子。
十丈,凭着萧氏天下闻名的身法与云灵之助,萧傲然已在呼吸之间,骑上了灵马之背。他无瑕自夸曾在身法上下了多少功夫,只是全神贯注的预防灵马发狂。可惜,跨下灵马居然丝毫无反抗之意,反而在他骑上马背之际同时转过头,直看着他,一双马瞳也是光彩异常。
劲风呼啸,乐囚与传雅鳞二人就是于此际发力,直向雷马而来。那雷马一声长吼,掉转身躯,后腿飞扬,直蹄向正要接近的传雅鳞,如虎豹般的尾巴疾扫向上方的乐囚。劲力破风,迫得二人连忙闪避,犹被灵马这一声吼震得心中烦闷。就是这一刹之势,灵马转头飞奔,快得不可思议,奔走却悄无声息。乐传二人不敢再留余力,使尽浑身解数驾风来追。怎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载着萧傲然已是跑得无影无踪。二人落下地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魂难定。
萧傲然只觉一阵大力直冲面胸,原来竟是灵马奔跑所生的流风,连忙双腿夹紧,牢牢地定在马背之上。其实这灵马脊背,较之常马宽阔得多,亏得他身材高大,双腿颇长,这才能坐稳马背。若是换一个身矮腿短之人,便是有再大的腿力,也是难以施展。只是这灵马奔行起来,快得离谱。气流冲来,萧傲然想要睁圆双眼都力有不及,只感觉身旁山石木林都是飞一般的后退。只好双手抓紧鬃毛,牢牢伏在马背之上。
然而这灵马奔跑虽快,马身却极为平稳,并不颠簸,萧傲然暗暗称奇。这时只听灵马一声鸣吼,纵身飞跃,这一跃几乎有近百丈之远,踏落之处,水花四溅。萧傲然一定神时,才看清此马居然落在了江上。灵马踏水而行,速度虽然已不及在陆地那般神速,但依旧是毫无停歇之意。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条水纹。萧傲然知道,若要凭着云灵之力,莫说在水上奔行,便是飞驰天宇也不是大事。但若要只凭武功办到,那还不知要下多少年的苦功。可是这灵马,如此沉重的身躯,丝毫感不到它身上有灵力流动,便能做到,当真是玄而又玄。
灵马奔跑不息,却又这般平稳,它似乎半点也未想将自己甩下背去。这一个时辰有余,便是自己全力奔跑,只怕也有百里。此马胜自己十倍,遮莫不是离二位长老已经千里开外。不由得心中渐渐有些急躁。
正想心事之间,只见前面已经来到一座峡壁之下,灵马放缓了脚步,放声大吼。只见壁上接水之处,一片纷乱草木被它吼出的劲风吹开了一个缺口,灵马一纵,便跃入洞中,萧苍然回头望时,杂草却已缓缓再将洞口掩住。
灵马倏地加速,萧傲然来不及抓紧,身子直向后仰,却及时用双腿夹紧了马肋。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光亮大作,灵马身子一横已停在当地,萧傲然却被这一甩之力,狼狈飞落,正摔在一块高耸大石之上。饶是他身手灵活,依然被劲力撞得腿臂生疼。腰间的雷云箫也是叮当落地。
稳下神来,却见这山洞并不大,只是洞顶与洞壁都很平整,更有一片片大镜镶满,显然是人为而来。自己身前的石头上,一颗明珠光华闪耀,再由周遭明镜照shè,将这洞里映得非常明亮。放眼之处,尽是灵马与自己的身影。
只见灵马前爪探出,已将自己的雷云箫抓了起来,缓缓地来到面前,似是要将箫递给自己,怎奈此石高大,递不上来。萧傲然只觉灵马对自己并无丝毫恶意,舒了一口气,跳下石来,接过长箫,轻轻的抚了抚马腮。
喜而谢道:“你这是带我来到你的洞府了么?”
灵马打个响鼻,竟然点了点头。
萧傲然见这灵马竟似能听懂自己说话,心中大乐。又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坐骑了么?”
灵马前蹄抬起,一声嘶鸣,与凡马无二,似也是极为欢喜。
萧傲然一时不敢相信,这神驹竟如此轻易地为他所得。连忙又问了一句:“你真的已经认我为主人?若是真的,你便将尾巴翘起来。”
哪知灵马似是极为不满,冲着萧傲然一声大吼,直震得他胸中气血翻腾,耳中嗡嗡做响。并且趁他不备,一爪已将他手中的长箫抓了过来,向前一甩,直打在大石之上。
萧傲然大怒,喝道:“畜生,怎地如此无礼?”刚要蹲来拾起长箫,一扭头却看见身后石上竟然刻满了字。
“与来者阅知:吾尽此毕生之力,yù靖此世,功亏一篑。千秋憾事,不能得酬。虽时机难遇,又奈何天意不予。今既兵败,此身将死,留还神之法与汝。”读到此处,才回头看了一眼灵马。道:“原来你是要我看这碑铭。”灵马欢喜地点了点头。
萧傲然转头继续观看碑铭,也颇想知道个究竟。
见碑铭写道:“昔上神女娲造人塑灵,以已之丝发为其骨,聚灵心尘屑为其肉,赋盘古型、溉善恶血。有孔有脏,有神有宫。yīn阳为xìng,而生,灵衍不泯,永相传承。为托天之柱,为镇地之器。兹身是为三界不二之法宝。”
萧傲然读到这里,不禁有些心惊。尽管此铭不知真假,铭文也多有不解,可是他便从未想过,这副身躯虽是由父母而生,却是由上古大神所造。对此虽有所闻,也不过当它是个故事,至于此身便是三界不二之法宝,更是闻所未闻。隐隐有些念头,一时却说不出来。
哪知灵马突然有些暴躁,在原地不住地跺脚。提起爪来,直向碑石指去。萧傲然顺着它的指爪看去,写着:“必先复赐雷臣之力,解雷云箫之禁。曲录如下,奏之可矣。”下面居然是一段曲谱。
转头看着灵马,这灵马低声哀嘶,似是求他马上奏这曲谱。他奇道:“雷臣?是你的名字?”灵马连连点头不已。
萧傲然又奇道:“你要我演奏这曲子?这可难了,我可不会。”
雷马听他这么一说,急得原地转圈,四只爪直抓得尘土乱飞。萧傲然连忙道:“好好,我试试。”
他虽然如此说,可雷马烦躁却是丝毫不减。只听得外面阵阵闷雷之声,传进洞来。萧傲然将此箫盗回,也曾偶尔想吹上一吹,怎奈他似乎不是这块材料,天生似有些五音不全,便是唱些歌也是如此,所以此后便再未尝试。今rì事出非常,只好查按着这碑上所录的音符,一个一个地吹奏,却根本连不成调子。
刚刚按着音阶试了一遍,雷声更隆。灵马暴躁已更胜刚才,马眼之中已变得煞白。就在萧傲然看得诧异之时,一个宏亮的声音传进洞来:“公子可是身在此处,请现身一见。”竟是乐囚已然寻来。
来者正是乐囚与传雅鳞,然而他二人却是在对岸偶尔似乎听到了箫声,这才出声询问,这一喝虽然遍传满山。至于会否有所回应,却并没有把握。正在焦急等待之时,却听见有人答话。
“在下刻意隐匿行藏,本以为天下没几个人能够发现,却冷不防被人揭破。本人还以为是哪路高人,竟有这等能耐。却原来是乐老爷子。不知乐老爷子深夜特来寻我颜不老,有何见教?”
乐囚与传雅鳞听得‘颜不老’三字,不由得暗叫不妙。哪里曾想到这一声呼叫,会误打误撞的引来天魔门之人。天魔门本是极邪之门,门下之徒个个都是行踪诡秘。莫说天魔门,便是他东灵教众人,若是刻意隐匿之下被人叫破了行藏,那也是奇耻大辱。如此叫破,倘若是蓄意而为,其实已和宣战毫无差别。即使如此时,其实是误会,却哪里还说得清楚。乐囚与传雅鳞二人心中暗暗叫苦,其一是因为其实他们到了此刻仍然不知颜不老身在何处,二者是因为这颜不老在天魔门中位份极高,仅次于门主‘东皇太一’,号称‘长乐王’,因其擅长生不老之法,人前皆称其为‘颜公子’,而乐囚二人除此之外,对他的身手一无所知。此刻萧傲然仍然下落不明,若是二人在此处被绊住,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乐囚与传雅鳞二人,终究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然有所忌惮,却并不惧怕。此事虽出预料,却也必然要迎头而上。当下哈哈一笑道:“老朽在家久来寂寞,这才出来走走。天公做美,恰好遇上颜公子如此知音。老朽正有一曲新作,要请公子以助一品。不知道公子可否赏个薄面啊?”
“哦?‘仙弦圣孔’的得意新作?若真有幸得闻,我向天歌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乐老,不知向某可做得你的知音人啊?”
这一出声,乐囚与传雅鳞才真正sè变,因为发话之人向天歌,与颜不老同为天魔三王,号为‘永鸣王’。此人可不像颜不老那般在江湖上少有踪迹,若说天魔门名传天下,一小半乃是门主‘东皇太一’刘业的威名,另一大半却都是这位‘永鸣王’向天歌闯下。
四十三年前,向天歌独上青城,与青城派第一高手文成真人苦战三昼夜,不分胜败下山,然而文成真人却在一rì之后,重伤而死。三个月后,此人依然独闯苗疆,与苗族十二巫大战于贺喜寨,十二位巫王中四位当场而毙,其余无不重伤。向天歌虽也伤得极重,却在修养两年之后,又打上昆仑,昆仑掌门天同真人与之两败俱伤,半年之后便传位于下代如风真人。
三十一年前,遇‘大司命’莫君临,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肉掌硬接莫君临三十招,虽重伤逃亡,在莫君临一年追杀下却终究未死,乃是莫君临yù杀而不死之第一人。
三十年前,于‘九州神兵会’之际,闯圣贤庄,于一众高手之中,取得名剑‘永鸣’。虽曾被困于圣贤庄七大高手之‘去留剑阵’一rì,后突围而出。‘东皇太一’刘业封其号为‘永鸣王’
二十七年前,挑战‘雷隐神君’萧空竹,战况不明,败北。
二十六年前,伏击本教上代教主‘白鳞龙王’敖崇祖,于一众护卫高手中杀龙王第三子敖远山,向天歌重伤逃逸。
二十三年前,接受‘颠倒乾坤’岳中流之约战,战况不明,败北。近年已几近无踪。
这便是东灵教内关于‘永鸣王’向天歌的记载。乐囚一字不漏地都记在心上,知道此人生平之大事,除了两败俱伤,还是败者居多。可是观其对手,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其中更有莫君临、箫空竹、岳中流这般的不世豪杰,此人居然一个不漏的打了个遍,并且能毫无残缺的活到现在,如此对手,可敬可畏。
风势转大,天空中雷声隆隆,却无半点光亮从乌云中逸出,极是诡异。长江之水呼啸翻腾,奔流不息。不论是乐囚与传雅鳞,亦或颜不老与向天歌,一时都是箴口不言,四人虽然此时还未照面,却都已清楚地找到了对方,等待出手的时机。
乐囚知道,若是向天歌的修为止如教中所录,自己未必便输,可是颜不老的虚实却并不知道,若是高出传雅鳞极多,那便有些不妙,但却并无大碍。但是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怕没这么简单。因为天魔一门,别说是天魔三王,就算是寻常门下弟子,也从不结伴而行。今rì相逢,一下子撞到两个,不知会不会有第三个。若是三王齐聚,今rì必然讨不得好。
“乐长老,是你么?我在这里!”乐囚正思索对策之间,却听得萧傲然在对岸说话,听声辩位却一时找不到在哪里。
传雅鳞也是暗叫糟糕,少主这一出声,只怕要引出变数。因为他知道,天魔二王此时正缓缓向己方靠近。他二人必要全神贯注,以防对方突然出手。想必其间对答,少主已经听到,不知他为何仍要此时说话。
却听得萧傲然继续提声说道:“乐老,我这里有一首古怪的曲谱,难以吹奏。请乐老教我。”刚说到这,一个炸雷随着一道极为耀眼的雷光,直在江上炸开,将他的声音湮没。
乐传二人见此异象,都是大感事不寻常。却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已渐渐在面前现出。夜半三更,若是常人,伸手必然见不得五指。可是在这四大高手眼中,此时都已将对方瞧了个清清楚楚。颜不老身材中平,锦衣玉带,面目俊秀,目生虚电。而向天歌却身形高壮,一身劲装负手而立,满头雪白的散发在大风中飞扬。
向天歌面sè凝重,问道:“敢问乐老爷子,方才发话者,又是何人?在暗中潜伏的那两位朋友一直不肯现身,修为怕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又如何称呼?”
乐*中一凛,这向天歌久负盛名,果然不虚,就连二位圣使这般潜踪之法,也逃不过他的灵觉。当下呵呵一笑答道:“适才对岸那位,乃是鄙教新任萧副教主,不愿露面的二位,乃是本教的两位青龙圣使。”刚要转向传雅鳞,向天歌已是抢先说道:“这位传长老在下不但久仰,而且识得。贵教如此大举出动,那么今天必是冲我门而来了?”
乐囚尚未答话,萧傲然的声音又越过江面传了过来:“乐长老,这音阶根本连不成调子,这可怎么办。”话音刚落,一道雷火直打在他出声之处,将草木尽皆点燃。
乐囚扬声说道:“呼吸连绵,无有隔阂,力贯于音,气发于阶,指上生律,心怀于曲。”
向天歌哈哈大笑,道:“这位萧副教主,当真是雅人,难怪会和二位长老走到一路,向某佩服。不过向某刚才之问,乐老爷子为何不答?”
颜不老一声冷笑道:“贤弟,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多费唇舌?”
向天歌一笑道:“依向某所见,贵教今rì到此,与我等乃是巧遇。贵教若肯退让,一月之后,向某会孤身到贵教谒见敖教主,将旧rì恩怨做个了断。不知二位长老意下如何?”
乐囚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心下念转,知道天魔门此行,必有重大图谋,否则不会如此好言相让,并且向天歌许下此诺,摆明了只要让他们做了此事,不惜将xìng命偿还。想到此处,不由得仰天长笑。
颜不老与向天歌都是sè变。却听乐囚大声道:“向尊者说笑了,你我二门,是敌非友。向尊者的xìng命何等贵重,如此大礼,本教不能收。若想要尊者xìng命,本教该当另取。今rì既然狭路相逢,说不得只好讨教了。”
话音刚落,一条绸带已挟万钧之势向乐囚门面袭来。乐囚右手一扬,金芒流转,已化做一柄宽刃长刀,正是他的最得意之法器‘藏弦刀’。此刀自打炼成,二十余年不曾使用,除教中廖廖数人,外人根本不曾得见。可是此时见对手气势之强,此刻却不敢再留手,是以一出手,便已亮出此刀。
刀气与丝带相撞,除气劲交击之声,却另有几声乐弦之音,极为怪异。原来乐囚的藏弦刀之上,两侧各铸贴着七条细弦,刀出之际,受气劲之迫,便会发出声响。并且刀背一侧,也打有数个小孔,此刀挥舞,孔中也能发出音来。
止此一刀,丝带之主便已停手不攻。一个娇小的身躯落在颜向二人身前,低叹道:“向二哥,你这番忠心虽然教人佩服,可是我等既已许身本门,便不能再做这无谓之事了。临来时东皇的训诲,你都忘记了么?”
向天歌叹道:“这老爷子的深浅,你已经试过了,今rì功败垂成,向某可无颜再见我皇,还不如死了的好。眉儿妹子,即使我们能将他们尽数杀绝,只怕这雷煌之jīng还是要错过了。”
这女子说道:“乐长老功力高深,艺业jīng绝,小女子苏凝眉拜服。今rì与乐公一遇,教人心折,怎奈天意弄人,要做生死相搏。”
“众生王”苏凝眉,这是个新名字,她的名号是从三年前才开始在世间传播。天妖宗下天妖五圣之一‘无影独狼’雷五郎生xìngyín邪好sè,因见苏凝眉倾国之貌,便出手强抢。怎知道这个女子数招之内就险些要了他的xìng命,从渤海追到西域,又从西域赶到江南,威名赫赫的无影独狼,被她追杀得几如丧家之犬。她修为如何虽难知备细,可是这一路下来,所见之人却都已记住了这副颠倒众生的丽容,‘众生王’一个新的封号由刘业口中吐出,更成就了她今rì之名。
乐囚与传雅鳞无不如临大敌,天魔门三王齐会,若传到江湖,那是何等的大事。却不料今rì却在偶然间遇到,幸与不幸,尚未可知。闷湿的空气被大风吹得更是令人发窒,片刻间,豆大的雨滴从天而倾。便在第一滴雨水落地之前,一黑一白两个蒙面人突然现身在乐囚与传雅鳞身边,来的丝毫没有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