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雷灵奇异的灵力,不断的将萧傲然被震出的鲜血化为雷烟,再收归体内,那么萧傲然此时的血早已流干。此时的萧傲然像是一只漫天大浪中的小船,被这无边的大cháo抛来抛去,没有半刻的停息。他的经脉已经多处受伤,他的双眼一片血红,几乎不能见物。云灵化为一团浓密的云雾,竭力为他稍抵劫雷。而雷灵亦环布在他周身,使得劫雷刚一触身,便向下滑落。
饶是如此,萧傲然球一般的被踢来踢去,到此时也已经无法支撑。就连御灵飞翔,也早便无能为力了。所幸下方众高手交战的余波极大,又因云灵的护持,不但使他未从半空掉落,反而诡异的一点点缓缓上升。之前萧苍然数次以神念召唤,他都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没有灵力再浪费。而且他也不能回应,一旦苍然发现他已到了如此境地,说不定便会生放弃之意。
随着灵力的耗尽,萧傲然神智已经各有模糊。此时便想退出,也已经没了力气。突然之间,一阵绝大的力道再从下方传来,将他直向上推送而去,如同有人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雷鸣纷纷在耳侧炸响,但他却早已麻木,萧傲然微一睁眼,隐约只见自己距离劫云,已只有二三百丈之远。耳中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语。
萧傲然心中苦笑,若是这般掉落下去,恐怕立时便会摔成一贴肉饼。自今而止,在这乱世流浪,萧傲然为自己想到过数百种死法,但现在这种,当真始料不及。义父义母虽然相见rì短,但恩情却不浅,看来此生是无法报答了。苏姑娘,当年我利用你盗回雷云箫,害得你满门遭难,实非我本意。我萧傲然恩仇必报,来世定当偿还。苍然,父亲与我家灭门的血仇,就落在你肩上了。
恍然间好似透过云灵,清晰地看见那如漩涡一般的劫云,如一张大口般由涡心再次吐出一道红雷。如一束被扭曲的红蛇,直奔云灵而来。此雷一触云灵,便如忽然见到什么可怕的事物般,硬生生的停止凝结,在云灵之雾的边际之处,自行凝结成一团雷球。萧苍然这才发现,云灵所化的雾气内,大大小小的雷球已然成百上千。除了他周身数尺,这雾中竟然已经挤满了雷球,而云灵也似乎已不堪重负,翻腾滚涌,偶尔将其中弱小之雷吐向下方,仿如另一小片劫云。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只要能向上飞出这三百丈,便能月兑出雷狱!萧傲然猛地一咬牙,身体处处传来剧痛,清醒过来。但就在此时,上方的劫云似乎被激怒一般,一道黑sè的闪电如有实质,瞬息间撕开灵雾,击向萧苍然。
漆黑的劫雷有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矛,瞬间直刺到萧傲然身前。却忽然于他身前数尺之处,发出一声金铁交击般的巨响。萧傲然突然看见在那黑雷的锋端,竟然出现了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细之手,随即整个右臂,却紧接着消失。又忽然出现,竟然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在这黑雷的肆虐之下,这女子的身影忽隐忽现数十次之多。萧傲然终于看清,是苏凝眉那纤弱的身影,高举右臂,在为他阻挡这记夺命之雷。
苏凝眉右手在这道黑雷打击之下,极快的出现了数道裂纹,不一时叮零破碎,但也终于支撑到黑雷消逝。苏凝眉曼妙的身躯颓然倾倒,向下飘落,样貌从透明中缓缓凝实,翻转着向萧傲然坠落。
萧傲然奋起余力,一把将她抱住。只见苏凝眉眼神涣散,衣衫已被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一整条右臂血肉模糊,创深之处几可见骨。萧傲然不知被什么击中了要害,几乎全身都在颤抖,双眼酸痛,泪水止不住地流落。
苏凝眉似乎如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看清了萧傲然。左手轻轻探向萧傲然的右手,将一块小小的玉坠放在他手心。
嫣然一笑,断断续续道:“这是你萧家的宝物,其中,记载了你父亲的云隐之术,还有枪法的jīng义,我一直有贪心,没有还给你。父亲送给我,我也一直把它,当成了你的念想。”说着又轻咳一声,但却再吐了一大口鲜血。
萧傲然不知该何言以对,紧紧连玉坠与她的左手握住。颤声道:“你若喜欢,我送给你。别再说话了,我们先逃出这里。”
苏凝眉微微摇头道:“也许我说不了多少话了,但这些要告诉你。我父亲也曾参与了灭你萧氏,并且将你家传的宝物,据为己有。他死得不冤,这是报应。我曾经想杀你泄恨,但从没有真正动过手,那天夜里,刺你的不是我,是”说着似乎气息不继,连连又吐了两大口血,面现极为痛苦之sè。
萧傲然听得她父亲曾参与灭门之仇,不由虎躯一震,但眼见她这副模样,转眼间心肠就软了下来。哪里还会计较当初她是否曾下手伤他,连忙伸手为她输入仅有的真气,舒缓血脉。但这真气一探之下,竟然发现苏凝眉全身经脉几乎俱断,五脏重伤,心脉也极其微弱。虽然心庭之外还有一重灵气护持,但却正在极速的消散。萧傲然似是难以相信的触电般将手缩回,不由得握紧了拳,不住地寻思着能将她救活的办法。但却深知,重伤至如此程度,可说生机几乎尽绝,只剩下这一口未了之气。
苏凝眉气息越加沉重,却继续道:“我不想再报什么仇了,今天也一并将这玉坠和xìng命还你,这场恩怨,到此了结。我还有一个哥哥,rì后,你不要再为难他,好么?”说着,似乎目光已然消去,但却还在小心的看着萧傲然的脸sè。
萧傲然立时应道:“我答应你。”
苏凝眉面带微笑,双眼其实已经不能见物。却又接道:“你这个人,就是有时太执拗,xìng子有些傲,脾气也很大,其余都很好。若是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多隔膜,那该多好。你认真的时候的样子,发脾气的样子,真好看你这样的人我”
一句未说完的话语,随着最后这口真气的衰竭,留在了苏凝眉的心里。她嘴角边的快乐与脸上红晕中的羞涩,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美妙的事,就连凌乱的丝发与满身的血污也如是妆点,丝毫未能稍减她颠倒众生的容sè。
萧傲然的心如同一座万年不动的雄山,在这一刻突然彻底的崩塌了。轰鸣的巨响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扭曲着整个世界,歇斯底里的光明与黑暗犬牙交错,像一张大口般,瞬间便将他吞没。
“福伯,你看这墙角有个人。”
“小姐,今冬的天气太冷,这些穷人是要挨冻受苦的。老奴过去也”
“这么冷的天气,他会冻死在街上的,快叫人把他抬回家去。”
“小姐,这如何使得,若是老爷知道了”
“若是爹知道了,你就推在我的身上。”
“哎,小娃,你的福大命大,能遇得上我们家小姐。我们小姐可是菩萨心肠,你这小命,算是活了”
“福伯,快点啊,你看他好像快没气了。”
“是是。你们几个,还不快来搭把手。”
“喂,你叫什么名字?”
“萧一。”
“你说你能做马夫、杂役、厨子、武师和书童,你是认识字的啰?”
“认识。”
“太好了,以后每天念书给我听。”
“是。”
“就是萧一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以后你就叫苏武,怎么样?”
“我叫萧一。”
“好吧好吧,萧一就萧一,有什么了不起。那就叫你小萧。”
“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无心非无心非”
“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
“咦?你怎么知道?”
“在外面听到了。”
“唐夫子只念了一次,你就记住了?”
“是。”
“骗人,你原本学过的,对不对。”
“没有。”
“我不信,那你把逍遥游也念来听听。”
“北海有鱼,其名为安所困苦哉。”
“不会吧,这么长的也能背下来。”
“小萧,快走。”
“去哪?”
“咱们去后院偷听。”
“听什么?”
“娘的萧艺远近闻名,可是一年都不见她吹奏几次。你听到了么?”
“你是要”
“是啦,不踩着你,我怎么爬得过墙去。快走!”
“小姐,这里就听得清楚,不要爬过去了,会被老爷发现的。”
“你怎么知道?爹身体不好,已经有半年没出屋了。”
“你一定要爬过去,我就回去睡觉。”
“啊!那我怎么回来,坏小厮。”
“太太也真是的,吹一会就好了,这么晚还不歇息。小姐,你又重了。”
“别吵!娘很伤心,娘在哭。唉,小萧,我好久没见过娘笑了。”
“”
“小萧,明天是族里的兄弟姐妹们的文会,你要和我一块去。”
“西院墙还没有垒好,福伯说明天垒不完,就打断我的腿。”
“你现在去告诉他,要是你不跟我去,我就拔他的胡子。”
“你们都是少爷小姐,要我去干嘛。”
“哥哥表哥和姐姐们都有书童,舅舅家的大表哥还有护卫。对了,你不是说你也练过武?”
“练过。”
“那你厉不厉害?和徐师父的几个徒弟比怎么样?”
“徐师父也不及我。”
“吹牛!”
“不信去问徐师父。”
“这就更好了,我跟爹说去。”
“小眉妹妹,你也学我们带个书童来?”
“哼!少看不起人,我的书童可厉害呢。”
“你呀,读什么书,好好练习针织女红。书读得再多,将来还不是生孩子做饭,年后我爹就会去你家提亲。”
“大表哥,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要是你赢了,我就答应和你定亲。要是你输了,以后永远不准你提这事。”
“你!父母之命,你敢违抗?”
“连自己的主都做不得,算什么男子汉,还有脸惦记着娶亲。”
“好!我就跟你赌,你说吧,赌什么?”
“就我这个书童小萧,功夫比你的书童好,文才比你的武师强,只要你后面那几个傻大个有一个能胜过他,就算你赢。敢不敢比?”
“什么?”
“就这个小野种?好,咱们先比武的。”
“小姐,这么比不公平。武有武比,文有文比,不用拿我之长比他们之短。他们谁来都可以。”
“死小萧,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赌什么?”
“知道。反正赢定了,赌什么都不要紧。”
“狂妄小子,本公子亲自来教训你!”
“小萧,你把大表哥伤的太重了,到了家里爹会打你的。”
“恩。”
“小萧,你用那么大力打他,是因为我么?”
“因为他叫我小野种。”
“哦。”
“小萧,我走累了,你背我。”
“是。”
“小萧,大舅父今天来,问爹爹要人,要给大表哥出气。”
“知道了。”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爹答应我也不答应。”
“不用了,就让他们再打我一顿好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
“小萧?你怎么回来的,你的手出血了。”
“小姐,我要走了。”
“你是从大舅父家逃出来的么?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小姐的恩,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你拿着,我这个钗子是娘亲送我的,可以卖不少银子。还有这对镯子,也送给你。”
“小姐,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我欠你的太多了。”
“快起来,你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
“我走了。”
在一道红雷的闪耀中,十几年前的那一段往事没有丝毫遗漏的在萧傲然眼中闪过。他天赋异禀,博闻强记而过目不忘,心思极为机敏。她聪明勇敢而温柔善良,提得起放得下。
我很喜欢,这四个字是苏凝眉没有说出来,但他却依稀听得到的。这两个几乎同病相怜,却又似背道而驰的人,在命运的戏弄之下,终于又重逢了。
短短的两次再会,或许算不上一见钟情。但那种感觉一旦来到,又怎么可能被区区的些许陌生和压抑所抵挡。萧傲然纵然再有万千顾虑,在苏凝眉临终而未完的表白中,也再抑制不住心中那已经完全化做了哀伤的情,抑制不住那情中交杂的恨。
就是恨,就是仇,让他失去了太多,让他错过了太多,让他欠下了太多。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愚蠢。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在彼此眼神交汇的时刻,一切就已经明明白白了。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如果萧傲然放下仇恨,放下骄傲,事情会有另一个结局。可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太迟太迟。
有的时候你在听,可是你没有听见。有的时候你听见,却没有听清。有的时候你听清了,但却没记下。有的时候你记下了,却已经成了过
去。于是你会在多年之后,依然不能习惯于这个事实。才能明白,错过的痛苦,就是今生的长度。
萧傲然的耳旁突然出现了一句句让他发狂的话语,他的元神三魂七魄,身体的骨肉内脏,似乎都在这话语中被碾压。他痉挛着窒息,头颅似乎就要被这力量压碎。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想法,但他仍死死的抱着苏凝眉,不肯放手。
云灵载浮着他们,像是一片柳絮般,瞬间被那海一般劫云之涡吞入其中,不见踪影。
雷域已经达方圆数千丈之大,这里原本是一片山阳之缓坡,但在这般惊天动地的激战之下,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下的斗法,白热化的持续至此,其中的威压仍在一分一分的增大。
萧苍然不慎之下,被一股劲力卷入坑中。自此缩于一隅,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将坑边挖出一个深洞,藏身于内。这种级别的战斗,别说是插手,他根本连站都站不住,向上逸月兑更加不用提。趁着其他人未把他这蝼蚁之辈放在眼里,才能自保藏身。
九目狸妖华三相独斗如风子,九sè鹿王姜图战青尘二仙,天吴与解臾齐攻叶天离。但一直到此刻,也未能完全打破叶天离这丈余碎境。萧苍然这才见识到,叶天离狂傲的资本。二十八重碎境,便已能在两位神实高手联手之威下,坚持如此之久,甚至解臾还受了些许轻伤,这实在已经是太过不可思议的战果了。
但是,同时对抗两位如此强大对手的代价,也同样不匪。尤其天吴,一身修为已达神实大成之境,神通极其强大。可以说,如果没有叶天离这种令人发指的功法抵挡,就算是此地其余高手联手,也不可能在天吴手下坚持到此刻。广济的明尊血浮屠便已经极为惊世骇俗,这许多高手神通法力的交击与这般程度的劫雷之下,一直到适才才被击破。而叶天离的二十八重碎境,正好被破开第二十重。
在如此程度的打击之下,叶天离的灵元消耗极大。大量灵元的飞速消逝,也大大延长了他突破境界的时间,甚至到这了这个关头,只能放弃碎境残梦诀的运转。在天吴与解臾手下,即使他已达神实,此境被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叶天离要的,也正是这突破境界的时间。他在争,天吴二人也在争。
叶天离料不到以天吴的身份,竟然会让人来帮忙。天吴同样没有料到,他与解臾联手,竟然也未能如愿。若有选择,天吴绝不介意再叫华三相或姜图再来帮忙。毕竟两个神实联手对付一个灵华小辈,这脸早就放下了。可他同样想不到,在周边的战局之中,华三相与姜图居然也都岌岌可危。
华三相的九眼幻法,在如风子的天眼神通之下,并不占优势。但这柄九重神剑,委实是太过棘手。这剑中灵气之强,剑锋气息之利,越是在高等的神通之下,越加的显示出绝世之姿。更兼如风子心机沉稳,不求有功,旦求无过,渐渐耗得华三相心生急怒。一个不防,被如风子从九元仙甲中释出九仙神识,困在了九仙天元阵之中。天元九仙的修为,纵然不如华三相,但昆仑之学,非同凡响,这九道神识,个个与本识相差无几,阵法又是天元大道之阵,再加上如风子与九重神兵主阵,若是稍有不慎,恐怕还大有可能落败身亡。
姜图的处境比他更是不如。如尘的罗始武卫化身,其实很难伤他,想必只是初具其形,但这副身躯的坚韧程度,却是令姜图大呼头痛,似乎不管他什么神通,都不能伤其分毫。而那谢青丝的罗始鸟,看如一股烟尘,却其实是极为难缠的利器,此鸟天生不灭之体,不但啄食灵力,更是无视他九sè护身神障,直接穿越。就连他的九sè神光术,也不能抵挡。第一次大意之下被万鸟所啄,就几乎令他现了原形。只能以尚未练成的移形术,才狼狈逃过。想要先除去谢青丝,却始终无法越过如尘这一关,而身后的罗始鸟又如附骨之蛆。更加可恨的是,这如斯之强的劫雷,对姜图的威胁尤其巨大。
妖族乃瞒天修行,自上古以来,天界对于妖族的监视与惩罚都极为严厉。若不是天庭的考量与准许之下,妖族的修行本身便会成为当诛的大罪。随着两界之争后天界力量的衰减,这一严苛的控制有所松懈,但并不代表没有。神实之境,便是最后的底线。一旦某个妖修越过,立时会若来天将的杀伐。时至今rì,能够幸免于此的,少之又少。
天吴本就是于天界的追杀之下,逃逸隐匿在人间。此外三人,能够成就神实,皆是异数。在一个大神通者的庇护之下,知者极为有限。但这三人修为虽高,终究未曾经过天道试炼,一路可谓平坦。但这劫雷之威,却对妖修元神有着天生的绝对杀伤力,仿佛这天劫之雷是专为诛妖而生。可以说这四妖神每一次抗击劫雷,都要耗去比其他人多上数倍的灵元。而姜图修为最弱,刚刚到达神实不久,面对这等连天吴都大为忌惮的劫雷,更是苦不堪言。
天吴也知道,这劫雷对自己一方的威胁极大。尤其那终结之时的九道破障神雷,若非渡劫者,根本没有可能抗衡。也已经发觉了叶天离此时的碎境诀乃是强行施展,其元神闪烁不明,不是重伤便是夺灵未稳。若是此人灵神完好,只有暂时退避。但此时,却可以凭着绝对的修为,将其扼杀于成功突破之前。
二十八重碎境一一破灭,只剩下最后两重。叶天离眉头轻皱,看来终究是抵不住了。天吴与解臾一个神实大成,一个神实小成,运转碎境与这二妖抗衡消耗了过多的灵元,使得叶天离的境界突破极为缓慢。熬到此时,叶天离才不得不承认,看来这碎境的防护之力,再坚持不到自己破障的一刻。
天吴大喝一声:“解臾,吞龙索!”左手白光巨盛,一阵虎咆之音传出,额上竟现出一个模糊却鲜红的‘王’字来。身形闪烁间,一把虎咆灭神锏已擎在手中。再喝道:“以我万兽之尊,碎汝无道之神。去!”虎咆灭神锏月兑手而出,化为一个虚幻的虎头,狰狞咆哮着向叶天离扑去。
同时解臾身后现出一尊巨大的九头神蛇,皆狂嘶吐信。解臾伸手一抓,一把鳞光闪烁的长索现在手中,此鞭一柄九分,盘在解臾脚下足有上成千上万圈。解臾一震长索,九个索头与九头神蛇合一,如活转一般电shè而出。九蛇吞龙,灭!
两位妖神的本命法宝,挟着天地sè变之势,直奔叶天离。其上神威,就连劫雷也有所辟易。叶天离灵觉在魂境之外,虽说已无法散开太远,但仍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两件法宝的神威。在这两件法宝的一击之下,不但最后两重碎境难保,恐怕自己也有可能一并玉石俱焚。既然如此,哼!
蓦地身前佛光大显,一尊足有数百丈高的巨大虚幻天神端立在前,身披金甲,腰悬宝剑,怀抱着一个巨大的琵琶,正迎于虎头之前。侧翼一个多臂罗汉,虬髯怒目,后腰间挂着一个大袋,各手臂将这九头之蛇每个蛇头都紧紧的捉住。竟然是广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助。叶天离阅历之深,当机立断。将最后二重碎境也尽数撤去,将全部的jīng力与灵元冲击最后神实的转化。
神实,顾名思义乃元神之实。通过灵华,将元神由虚无飘渺化为实质。道门中称这一过程为‘炼虚合道’,称其象为‘三花聚顶’。其过程说来简单,就是将三魂聚于神宫之中,将灵元调入七魄,再重新以完全以灵华凝入元神,最终使三魂彻底的化为实质。但这一过程,却不啻于驱云添谷,想要将其凝为实质,何其艰难。需要的灵元,何其之多。况且要三魂同进,不能有半点偏差。一旦有差,就会导致凝神失败。一旦失败,就相当于以自己的灵元,去攻击自己的三魂,其后果可想而知。
突破神实其大忌有三。一忌定力不足,二忌cāo之过急,三忌外魔之扰。这三忌每一条,都有可能导致凝实的失败。
昆仑登神诀其歌曰:
三花聚顶登神时,一步之遥天与地。必沉身意入极渊,休把妄念遗魂里。
初得清静勿争显,可聆清沉莫抚弦。凝神持得一水平,映月何须生白莲。
华烟直上凌太虚,浮生荡动归全真。无边少谷定机缘,自有大觉行根本。
七环宿列挟银瀑,祖师妙法平乱玄。道途纵来万千扰,尘埃落地永不言。
此歌说得明白,这一步之遥足比天地之远。必须把身与意尽皆抛去,更不可生妄念。心中要至清至静,无论是弦间美乐,或是水中莲朵,都是此大寂之境的障碍。纵然是有万千困扰,也只可当它是飘落之尘埃,不必理会。
但叶天离此时,却是三条大忌一条不落地全犯。他十分明白,天吴二人如此急迫地对他狂攻不止,一怕他引动的这等劫雷,二也对他的功法极为忌惮,怕他渡过天劫,更会成为大碍。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也是如风子。但他们强大的实力,不惜翦除所有对手,目的必然是生擒如风子。因为以如风子这等修为与智慧,擒他比杀他要难上十倍不止。
广济与他们是同样的心思,但实力不及。所以广济选择了另一个方法,就是尽量保持这战局的平衡,将双方的实力消耗拖到最大,再乱中取胜。由此可见,这广济和尚的耐力定是非同一般。另外,广济本已经凝神有成,但却生生依旧被他压制在虚实之间,并未立即踏入神实。是因为一旦他如此做了,九道破障之雷便会立即降下,或许他心中对这九道破障之雷有所顾忌。
若是他助叶天离成就神实,或者可由叶天离代劳。叶天离心中飞快的思索,最后的九道破障之雷,可不是什么碎境不碎境就能抵挡的,无论身在何界何处,这九道神雷必然轰顶而降。难道他有避开此雷的办法?
叶天离的魂境之中,雾气弥漫,隐隐可见到三个深井,井中之水尽皆沸腾,但阵阵雾气仍似长龙般汇集而入,没有半分停息。若是三井同盈,便是神实有成。若是有一井先溢,便会失败。
就连萧苍然也看出叶天离此时形势不妙,他虽然不知道凝神的要领,但却感觉到叶天离魂境中的动荡极为剧烈。无论如何,要帮他一把。心意一动,五把宝剑凝出实身,全部半出其鞘,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叶天离此时为外界危局所扰,总是难以最大程度的凝聚意志与灵华。就差这么一点点,却让他有力不从心之感。突然之间,五道怪异的剑灵由身下传来,登时心中一动。暗叫一声,来得好。
封我五识!叶天离的神念通过剑灵传出,萧苍然立即御使五剑,封闭了叶天离的五识。但叶天离何许人也,虽然五识被封,但本意却是数以倍计的立即强大起来。萧苍然只觉天旋地转,自己的五识立刻混乱,就连意识也一同昏沉。隐约中似乎看见,叶天离在他魂境之中凝出本神之识,这本识身形模糊,端坐于魂境之穹。其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圣洁之光,皎如rì月。
叶天离神识手诀一指,整个魂境内聚集的灵华之雾立时汇成三条巨大的雾龙,呼啸着向那三口井中投去。同时叶天离轻声道,碎!
三条雾龙弹指尖全数投入井中,但这三口井中之灵结之水却全部如怒泉一般,向高空喷涌而起。一股无边神力爆发出来,叶天离肉身一颓,一股血箭自口中喷出,七孔之中也是鲜血淋漓。这神力的爆发,已经将这具血神之躯的经脉尽数毁去。
没人能够想到,也没人敢想,叶天离敢用这种方法瞬间填满了这三口灵井。灵井的爆发,对叶天离的元神和肉身造成了几乎毁灭xìng的打击。尤其是三井中溢,几乎一齐将叶天离的三魂轰碎。但叶天离却用最后的灵元,成功的将盛载三魂灵井的所在,以碎境功法分离开来。避免了这三股力量的汇集。
更加万幸的是,叶天离此时占据的,是一具血神之躯。这血神之躯,其血行与恢复之力,极为令人震惊。叶天离被震伤喷出的鲜血几乎是刚一出口,血神之力就猛然爆发,就化成了一道血虹,立即被收回身体。并且那些被这神力震伤的经脉骨肉,都在极快的速度中修复重生。如若不然,肉身一死,元神无寄,三魂离散,便是女娲重生,也回天乏力。
叶天离紧咬牙关,终于坚持到了三口灵井恢复了平静。井了波纹回荡,隐隐倒映出叶天离本魂之识端坐于内的身影。三道灵光由井中倒映而出,直覆于本魂之识上。而灵井中这灵泉,也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飞速的枯竭。叶天离的本识渐渐由虚幻凝为实质一般,蓦是睁开双眼,那瞳孔之中,如极渊般深不可见,却似有无限神光透出。
布袋罗汉与持国天王的幻身几乎同时被巨虎与狂蛇轰破,化做一团巨大的气力之漩,荡散弥漫开来。广济的身影飞退而出,吐出一口血液,这口血液鲜红之中透着金sè,正是广济用来施展神通的灵血,或者此时也可勉强称为神血。
这种神力的并拼,想要参与容易,但想预知其中过程,却是广济不能办到的。他的本意只是为叶天离拖延时间,也施出了十成神力与神通,以灵血化为天王罗汉浮屠,虽是他最为得意并常且的神通,但同时化出两尊却是第一次。可是天吴与解臾的本命法宝,果然非同小可,法宝所化神虎与九头蛇虽被广济稍阻,但却也招来了那法宝上不死不休的杀机。两尊浮屠在撕咬与绞缠之下,不但再也无法运用神通,更是连月兑身都无法办到。
以广济的见识与定力,都立即有些后悔,实不该如此鲁莽的同时面对这二人。但后悔归后悔,广济心志之坚却也是当世罕有。他的神力虽然在对抗天吴处于绝对的劣势,但这解臾却并不高出他多少。当即驱使布袋罗汉,神力发处,两颗神蛇之头应手溃散。
解臾急怒攻心,显些气得昏厥。这九头吞龙索的器灵,是他耗费了多少岁月才苦炼而成。其中七条索上,都炼入了一只龙魂,唯有被捏碎的两头,炼入的是他解臾自己的神识。虽然他这两道神识还无法与其余龙魂相比,但却是他控制这器灵的关键所在。一旦被毁,器灵与自己的咒誓便会被破,失去控制。
解臾心中既恨且怒,这吞龙索并未炼制完全,存在极大的缺陷,这些他都知道。但天吴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并且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有犹豫与推月兑的余地。吞龙索的器灵瞬间月兑出他的控制,其余的七个蛇头立时蜕变为一只七首苍龙之魂,狂舞乱啸不已。
天吴也知道解臾这件法宝炼制不易,耗费了千余载,才收集到七龙之魂,只要再有数载,索上解臾神识成长起来,便可大成。虽然解臾法宝被破并非全因他天吴,但终究是自己下令。若放任不理,rì后老宗主过问,必然要受斥责。因此虎神锏上神虎立现全身,变化出一个巨大的虎躯,那七首龙魂在这虎躯面前,极显弱小。这巨虎咬着持国天王,并一爪向龙魂拍去,立刻使这龙魂受到重创。
这龙魂哀嘶倾颓之下,其中最大的龙头如同突然发现了什么,勉强振奋jīng神,竟在持国天王与布袋罗汉跨下缝隙间游走过去。那巨虎一声震天怒吼,虎尾一甩之下,持国天王幻身登时破碎。而同时,盛怒已极的解臾猛然一挣吞龙索,几乎使出了所有神力,将这尊布袋罗汉击破。广济在这二神同时全力攻击之下,几乎元神立时被震散,虽是有罗汉金身,心头正在通神的灵血却再也保不住,被这股神力生生从金身之中震得月兑口而出。广济身上的金sè迅速消散,更是被这股神力猛击弹出。但解臾也是在刚才这本命法宝被破之后,再滥用神力,受了重伤。
广济的身影由叶天离头顶飞退而过,那口神血却是向叶天离身旁落去。广济一脸苦涩,一声暗叹。虎神锏虽然神虎之形已失,但仍挟着一股无边神力,直向他追来。
叶天离身下的东皇镜突然黄芒大盛,叶天离左掌挥出,将那片团如血金之珠般的神血飞送到广济之处。广济接住后一口吞下,并借着这一送之力,身体加速斜向叶天离身后疾去。
叶天离右手二指一伸,东皇镜中一道巨大的剑光带着一道残像直迎虎神锏。轰!巨响声中,虎神锏半空翻飞,太一剑却是跌落而下。叶天离身躯一颤,连退三步。喝道:“好,不愧是天吴!”
这一句话间,那七首龙魂突然钻入一个石洞之中,而后石洞中发出一声龙吟与土石轰隆,但再无动静。天吴一声暗叹,解臾你的运气太差了。更是奇怪,怎么今天连遇两个如此之强的小辈。明明是正在渡劫,实力与神通倒这般惊人。
广济盘膝在地,抓紧时间调理伤患。向叶天离传音道:“施主小心,此人极强,不可力敌。”
叶天离神sè古怪,似笑非笑。不是因为他凝神有成,也不是因为广济的提醒,更不是嘲笑天吴等人。他不解的,是这七首龙魂竟然钻进了萧苍然藏身的石洞。罢了,此子际遇极为古怪,我管不了这么许多。若我叶天离这条xìng命,能为他消弥眼前这场危机,就算报了那姓岳的恩情。
这个无比激烈的战场中的所有,都突然停止下来了。不管是如风子与华三相,青尘二仙与姜图,或者天吴解臾与叶天离广济。
因为这疯狂的劫雷,突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