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子十五岁才开始习武,虽然有袁千山这样的大方家为师,但实在是有些迟了,没能在幼年打下一副绝佳的基础。再加之他头脑本就不甚灵活,悟xìng也是差强人意。而且袁千山的诸般绝艺不是太过高深,就是见不得光,是以传授的也着实有限。虽然他练的刻苦,终究成就颇低,内功修为更是平平,在一众镖师之中,也算不得出类拔萃,只是中上等。这洗髓丹虽是异宝,此刻给他服下,却有些暴殄天物。毕竟他修为太弱,难以将药力化用,大部的药力不是流失就是积淤于体内,若是以长久论,对他着实没有什么好处。
所幸的是,他运气好。此刻在他意念中,原本学过的棍法竟似不由自主的演示起来,然后又不由自主的还原成一招招jīng妙的指法。陈小子如痴如醉,生平第一次将师父的传授感悟的这般清晰。紧接着,师父的身影突然出现,风驰电掣的演示出一套极为完整jīng妙无伦但却从未见过的指法。陈小子似懂非懂,好像明明白白,又好像半点也不懂,但每一招一式,却是牢牢地印在脑子里。
此人实在算是个蠢材,在萧苍然化境迴梦与袁千山分神授教之下,仍如混沌未开,一片浑然。袁千山颇为担心,让这个蠢徒弟去与这些高手接战,他是勉为其难的。这小子虽然愚钝,但却是不可多得的忠孝之人,这些年与他情同父子。若说让他就此去送死,袁千山心下实在是舍不得的。
但这位‘前辈’说是必胜无疑,那袁某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这位‘前辈’在刻意掩饰之下的,是阵阵极其飘渺的神威,货真价实,绝无花假。不但修为如此之高,竟然还拥有五识本命法剑,当真令人惊讶。不过这种如梦境般的幻术,虽并不罕见,但能令这在场所有高手都无所察觉,却是离奇的很了。而且前辈的神识,如一天白雪般的纯良净洁,绝无半点yīn恶,其中隐隐蕴含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气息。而最生他倍感亲近的,是前辈气息中非常淡薄,却又极为纯正的同族内丹之气。
袁千山修行数千年,又在三知禅院广悟佛法近一甲岁月,见过几多大德高僧与道门真仙,也不曾见过如此神识。而他的观神禅法,更是佛门奇术,虽然几疑是自己发梦,哪里却会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只恐怕这位前辈或是自天界而来,高攀不上。总寻思若能得他提点一二,岂不是生平大幸。
此生没有机会登上神境,是袁千山的一大憾事。据老宗主所言,自冥君崩后,妖宗再无有能证成真神者。虽然缘故未曾说明,他的话总是不会错的。但是前辈身上的神威,袁千山是识货的,因为面对老宗主之时,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此时他隐隐觉得,此人的神威或许不在老宗主之下。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重大关劫,袁千山多年古井不波的心境却不由自主的躁动起来。
萧苍然的五识在与这一众高手不断的捉迷藏过程中,与碎境三诀的融合不多时便已经纯熟。凭借他此时空前强大的魄力,即便是他就立足众人之中,也无人再能发现他了。即便是真正的隐身之术,也不可能瞒过灵华高手的灵觉。但萧苍然以五识化境,却是想让旁人所见所闻皆随心所yù的最高等幻术。他很清楚,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也很清楚,这一手其实连叶天离也办不到。只是他不知道,世上同时拥有五识法器的人,唯他一人而已。除非是修为达到神之境界,本魂意识方可dúlì于五识之外,才能不受这五识化境的蒙蔽,。
周蝉儿来到阶前,咬了下嘴唇,说道:“前辈他老人家说,本来你们的屁事他是不爱管的,可是你们硬是要将他牵扯进来,不小小的教训你们一下也不成体统。不管是车轮战也好,一拥而上也罢,若是你们有人能在武功上胜过陈大哥,除宝衣外,这把剑便做个彩头。但你们若是输了,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们敢不敢赌?没胆子的,这就这就滚蛋吧,他老人家饶你们xìng命。但若是打输了却赖帐的,他老人家也不要你们的xìng命,只会把你们扔进扔进粪坑,一直到你们吃干净了才放出来。”周蝉儿虽是奉了萧苍然之命,来向众人传话。可是这等粗鄙的言语,一个姑娘家当真是难以启齿,好不容易吞吞吐吐的说完,不但万机子,连青城派太yīn教一众高手的脸全都气得发绿了。
这一众高手虽然无奈来抢夺跃马镖局的车队,但犹豫到此刻才因昆仑派打破平静,实见得是自视极高的。即便是敌对之人,相互最多也不过讥讽几句,以扰乱对方心神,但却轻易不会出言谩骂侮辱。却不料想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前辈’,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一翻极尽渺视的言语,由一个妙龄少女说出,音sè清脆柔润之外,又多加了一分滑稽。
若依万机子的脾气,周蝉儿最多也就说上一句半句,便不会容她继续说下去。只不过眼见此剑上除了浩荡的灵力,竟然有一股微弱却奇异的气息。这气息是萧苍然故意留在剑灵上的一缕浩然之气,他已经断定,天下道门的功法,十有仈jiǔ都在朝着此气的方向迈进。虽然万机子等人心术不正,想要掌握此气是终生无望,但一见此剑此气之下,必然心神震动,顾不得其他。
此太一剑昆仑青城等人虽然不认得,但太yīn教诸人却全都熟识。太yīn教无缺堂主段洪微一侧首,像是在回答谁人一般道:“不错,正是此剑。”
万机子心中虽然也已极怒,但察觉到了这剑上的浩然气息,反倒未敢轻举妄动,竟有些怀疑这位‘前辈’或是道门中哪一位隐世高手。若是能引得他将身份露明,或者可以言语令其无法插手。只是此人根本不露面,却派出两个凡俗小辈来胡搅,反将一军,倒似早识破万机子心机一般。可苦石道人先已忍耐不住,拔剑怒喝道:“缩首狂贼,有胆滚出来跟本道说话。”话音刚落,凭空响起一声极为骇人的剑啸。苦石道人只觉全身似被一座大山当头压下,鲜血狂喷,当即仰面倒下。七道耀眼的白光从他周身一闪而没,一股闻所未闻的绝强威压如重拳般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人有威严,常现于权者长者或者强者,那是习惯、意念、力量的养成与实化。俗话说某人神威凛凛,就是这个意思。但步入灵境之后,修士的灵威,却是随对灵力的感悟与运用,灵元的积累而rì强,必然随灵力的运转而生,在灵华大成的一刹那达到巅峰。可以说灵威越强,修为就越深。但真正的神威则不然,神威虽然也与修为有关,但却是与神灵一同诞生,可以说就等同于神灵的气息。修行在证神渡劫的一刻,会真正的出现天资的差距。
九道破障之雷乃天界规则,唯有尽数堪破者,rì后才有机会登封正神。如若不能,即便有机缘踏入天门,其成就也会永世停留在神实之境,再无结成神英之望。这种对天地感悟的差距,最明显之处便是证神之后神威的强弱。
这种神威,凡人由于元神未醒,往往感觉不到,而对于修士们来说,便如仰不可攀的高山,便如天地法则,使他们不自觉地心生敬畏。所有的修士都明知道神灵就在天界,却只能屈服于下,一来没有这等修为,二来也没有能对抗神威的胆量。只能苦苦修炼,等待修为而向神境迈进。
萧苍然这七魄之剑第一次出击,却当真是没有料到能有这般战果。据他估计,这七魄神剑上的威压,至多不过与叶天离等人的假神之威压相仿。七剑威压同施,再以北斗之力稍做变化,足以吓他们一大跳。没想到这北斗七魂本就是正神之魂,其威已经是凛凛神威,再加上七柄本就属祖灵之器的神剑,真龙之力。这威压才稍稍一吐,便将苦石道人的元神震成重伤。而且他虽然只针对了苦石一人,但其余各派没有一人逃得过神威的波及。萧苍然还未来的及验证北斗之力,便立即将七柄神剑收回。
这一下就连本来处变不惊的不语参静二僧也都瞪大了眼,其余之人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扑通狂跳,均现出难以置信的神sè。相比之下唯有袁千山还颇为镇定。兀自在想,‘前辈’显露神威,稍加惩戒,一个灵英大成高手几乎直接震散了元神,果然与老宗主不相上下。其实以袁千山的手段,要三五息内取苦石的xìng命也办得到。但像这般单凭威压,便将之震慑元神几乎崩溃,却是他不敢想象的。在他心目当中,恐怕也只有老宗主能够做到,同时一股敬仰之心在这神威之下深深滋生,更暗暗嘲笑这小道士不自量力。
萧苍然的实力纵然已经不低,但却绝没有他们想象的这般强大。他的威压虽然厉害,但若是灵华以上的高手有心硬抗,也勉强可以做到。萧苍然七魄强极,比之本魂更是强大了太多。已然是以魄凌魂,难堪重负。若是他魂境未生,老早便已被这强盛的魄力压散了三魂。但七魄稍动,便是七股汹涌的灵力冲入魂境,若是不及时罢手,定会将这本就已不完整的魂境再次冲碎。所以他运用七魄之力,最多也不过三招两式。若与灵华高手如万机子等做生死之斗,纵然能胜,代价也会极大。若对手是袁千山这般身经千百战的盖世魔头,他最终胜的可能绝不超过五成。
本来萧苍然露了这一手,识相的也当真应该‘滚蛋’了,可这些人却出奇地没有一人离去。但几派高手心惊胆颤,谁也不敢再生异议。就连万机子略一犹豫,态度也软了下来。
万机子道:“既有前辈这般高人在此,晚辈等本不便打扰。但这浮莲宝衣事关重大,晚辈等人奉有严命,绝不可让此物落入妖邪之手。只好依前辈法旨,向这位小哥请教一二了。”说罢向周蝉儿一拱手,算是向萧苍然施了礼。随即退后两步,为苦石看伤,等待陈冲运功完毕。
段洪笑道:“这么大一把年纪,去欺负一个毛头小子,这脸皮可算是修炼大成了。”太yīn教几名教众一齐发笑。
万机子恨恨道:“段老怪,此事一了,我再找你好好算帐。”
段洪大笑道:“万机老道,你若得不到宝衣,如何回去交待?你若得到了宝衣,那也不用你找我,即便有这位上仙赐的仙兵,段某也算定你回不了昆仑。”段洪大大奚落万机子,太yīn教众人更是笑得厉害。
昆仑诸道被萧苍然震慑,锐气尽丧,虽然心下气愤,却是一时不敢发作。万机子灵聚双眼,查看苦石伤势,只见他三魂离宫,七魄失位,全身气血凌乱,连忙施法助其落魂。暗地却在飞速地寻思,袁千山与这‘前辈’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来帮这傻小子。
陈小子在萧苍然化出的虚境之中,一招招地随袁千山的分识研习指法,在萧苍然掌控之下,一式式神妙指法渐渐心领神会。体内的洗髓丹药力也被萧苍然化出,趁他出神之际,将此丹中蕴含的强大药力逼入骨髓。骨髓在药力之下,先是凝实如铁,将杂驳不纯之质尽行散出。待到散尽,才又如溶化一般,直到化成一束束晶莹的jīng髓。这个过程的痛苦本来是相当难熬的,但陈小子五识尽被萧苍然所断,此刻竟没有半点察觉。陈小子全身大汗不止,一股股腥臭的身毒随汗水渗出皮肤。虽然在大雨之中已不可见,但这股腥臭的气息却是传入了每个人的鼻中。
除了一众镖师觉得奇臭难耐,掩鼻不已。其余的修士却都是目露讶sè,想不到这傻头傻脑的少年竟能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内,将洗髓锻骨之功完成。要知洗髓锻骨之能,已经并非属于武功的范畴,而是修行中最难的魄力的修炼。凭借道宗万千年相传的正宗高深道法,其实修魂算不得很难,最艰险之处便是魄力的修行,魄力不足更是许多修士境界难以再进的原因。
元神魂魄被贯注灵力之后,魂与魄都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变化。这种变化的产生是极为复杂的,无人能解释的。那就是魂魄在经过灵力的运转之后,会产生自主xìng。简单点说就是会产生自主的意志。虽然这种意志在本魂天生强大的意志之下,在修行的初期几可忽略不计。但随着修行的时rì越久,修为越深,便越是明显。魄力最初的意志并不复杂,只是一种发挥本身力量的天xìng。但魄力达到一定程度,其意志便会逐渐壮大,久之便会对本魂的意志产生影响。
所以任何修士都对魄力的修行极为谨慎,魄力太强则意志很容易混乱,因此而入魔发疯的修士数不胜数。魄力过弱又会让元神整体的修行境界止步不前。七魄又直接关联肉身,寿元的长短,施展神通的负荷,等等都需要众修竭尽心力。气力jīng血四魄,尚有功法可循,有灵药可依。但慧觉识三魄,却是极难修炼。所以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想要使此三魄jīng进,便唯有去感悟天地至理,大道玄妙。
境界的突破,有时候需要魂魄的密切配合方可成功,有时候还需要七魄齐头并进,甚或魄力平衡。天元九仙与如风子等道门高手,其魂力其实早已盈满,只是因魄力不足而无法使修为更进一步。
易筋、洗髓、锻骨,以净身毒,是魄力在人境修行的颠峰,但绝大部分修士是没有能力完成的。因为不到灵境,慧觉识三魄只能靠天生,无法以灵气修炼。而且众修为了拉开魂力与魄力的差距,在灵境也没能达到此程度者比比皆是。在正邪之争、道魔势如水火的前提之下,修行的环境其实极为恶劣。修行的奥义已经与最高的生存力牢不可分,也造成了绝大部分修士无法兼顾。可以说越是影响正邪两道的大宗派大高手,其功法的缺陷也就越明显。
陈小子在浑然之际,借着这颗丹药,一并被萧苍然稍赠了些许魄力,体内杂驳毒质,积淤废污,尽行被迫出体外,却还茫然不知他的魄力已经直达到了人境巅峰。他若修行,直到灵华大成之境前,都已经不用再费力去强修魄力。旁人也许要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还未必能够达到的成就,他却在这一场大雨之中完成。这等造化几乎让周遭众修的眼睛都放出绿光。
魄力变强,对袁千山武功的理解也渐渐清晰起来。袁千山这道分识本就是记录了两套指法,在随陈小子的意志不断演示,他不能领会其中奥妙,演示也就极慢。在陈小子此时魄力有成之后,其演示的速度竟是数千百倍的飞快流畅起来。陈小子先前的许多疑惑不解,死记硬背的招式口诀,豁然贯通般化为一股毫无阻滞意念,渐渐印在了脑海中。
萧苍然cāo纵陈小子的本魂意识,助其参悟袁千山这道分识的同时,也涌起对袁千山由衷的佩服。袁千山分识内所载的两套指法,一套名为烈焰指,另一套名为登天阶指法。这两套指法无论哪一套,都可以辅以灵力而成为极厉害的功法,即便是只当武功施展,也是极为jīng妙的上乘武功。登天阶指法本是袁千山重游轩辕台,于轩辕黄帝登天阶之上有感而创,意取登天之志,君临三界,一阶一重玄奥,共三十三阶。此指法若要以武功施展,便是一套极其雄浑的内家指力,威力诚然可怖,但所耗内力也并非泛泛之辈可以企及。就连袁千山自己,不辅以灵力,大概也只能用到第二十阶,陈小子内功低微,自然无法使用。
但烈焰指法,却是一套极为jīng巧外功,需要刚猛的外家指力为基。本来陈小子指力不继,连基础都未稳,指法中的繁巧jīng要更加的望尘莫及。袁千山只得将其简而化之,让陈小子当做棍法来练,以补其指力的不足,但化为棍法之后刚猛虽在,却已失了指法中大部jīng妙变化。
但是经过了这一番洗髓,陈小子的魄力突飞猛进,就连心智也一跃而上。虽然内力修为依旧,但只要再多几场实战经验,可以说一个当世一流外家高手已然诞生。不多时,陈小子已将烈焰指的jīng义尽数记牢。心中的欢喜简直难以言喻,若非五识已被萧苍然封闭,此时定然已经手舞足蹈的欢叫起来。
这烈焰指一经施展,当真好比一团熊熊烈火,凶猛非常极难抵挡,焚灭往往只在瞬息之间。若论jīng深奥妙,烈焰指尚且不如无常剑式。但陈小子以外家巅峰的基础施展烈焰指,对上内力并未达到极巔的万机子施展的并不jīng纯的无常剑式,未动手却已经在无形之中已经占了优势。加之在他神识之内,早已留下了萧苍然将无常剑式与烈焰指的印证,种种变化已经了然于胸。
陈小子忽然之间,只觉嗓眼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一个大喷嚏打将出来,一团黑痰直喷出去。气息一顺,陈小子眼中jīng光闪闪,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味。叫道:“啊哟,好臭。”袁千山虽然还不能详细知道陈小子究竟得了何等样的造化,但却也知道这个爱徒一rì千里,不由得老怀大畅。
陈小子见大雨已停,师父却已经淋得通透,不由得大为焦急,连忙道:“师父,你快去烤火。”
袁千山仰头大笑,双手抓住他的肩头道:“傻小子。”
陈小子只觉一阵闷热从师父双手直传进体内,一阵雾气从二人身上散出,顷刻间二人的衣服尽被袁千山的内力烘干。陈小子嘿嘿一笑,这才想到师父他老人家这等武功,哪怕这些许雨水。
周蝉儿道:“陈大哥,你你好了么?”
陈小子愕然回头望向周蝉儿,却见周山河父子面如土sè的呆立,讷讷道:“多谢小姐,我不碍事。”
万机子沉声道:“既然如此,老道就来领教少侠的高招。”说着竟抱剑一拱手。
此时大雨已停,但湿气大作,极显沉闷。众人已经将蓑衣斗笠月兑去,露出本来面目。陈小子见对手竟是一个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对他又颇有礼数,一时竟也忘了他们是要劫镖的强盗。当下还礼道:“好说,那我就跟道长比划几招。”
陈小子本是个乡下少年,虽然有幸拜袁千山为师,但却没学过什么礼数。此时还礼,也不过当作是乡间粗野xìng,武林间寻常之事罢了。但在万机子看来,却是无视之极,不由得心中更怒三分。暗忖道:这位前辈只说用武功胜你便可得宝衣,却没规定不能伤你xìng命,你这小子敢在贫道面前放肆,我岂能轻饶于你。
万机子的年纪,做陈小子的祖爷爷也够了,和他动手已经是迫于无奈,再无选择。要让他先出招,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做。因此说道:“那么你就进招吧,十招之内,我不还手。”
其实在他自己与别人看来,他就是一百招不还手也不为过,但万机子心中气怒羞愧已经压抑至极点,凭他的涵养竟也失去了耐xìng。十招之语一出,立觉周围的许多目光中又掺杂了许多鄙夷之sè,却也顾不得了。
陈小子却道:“使不得,道长这般年岁,我却年轻力壮,怎能占你这大便宜。”
袁千山喝道:“傻小子,你若输了,镖局的镖货不保,跃马镖局rì后也就不用混了。”
陈小子惊呼:“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又突然看见周蝉儿眼中的复杂神sè,竟是突然想通了。若我立下如此大功,说不定总镖头就会答应我和蝉儿
本来侧向万机子的身躯突然弹出,瞬间已经到了万机子面前。万机子虽然应变神速,却也吃了一惊,完全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与先前判若两人,但紧接着,便有些后悔许诺让了他十招。
陈小子这一招正是烈焰指第十四式‘随风返火’,乃是一式匪夷所思的怪招,这招式意取火借风势,瞬间便会改变形迹。袁千山在创下此式之时,曾花费无数心力,将这式绝学练得jīng绝无比,无论身处何姿,处境如何,均能立出攻势。火舌一吐,世上当真无几人能够避开。袁千山曾多次靠此招重创强敌,心下深以此招突如其来,威力绝强。见徒儿这一招使得如此jīng妙,瞬间便攻到万机子身前,更是心下得意。
火舌一吐,烈火燎原。万机子竟一时避无可避,只能勉强遮挡。袁千山心下冷笑,老夫的指法敢称烈焰,你这道士竟然敢等闲对待,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万机子此举,确是深合了‘引火烧身’这四个字。他若肯早早出剑,与陈小子公平对峙,即便数百招后会落在下风,也不会如此时这般狼狈。烈焰指看似杂乱,却是深合攻其不备之旨,指力又真如烈火一般难以抵挡。一旦被这指法缠上,那便是烈火焚身。
陈小子一招得势,接下来便是‘燎原式’,指影在飞奔中漫天攻出,竟将万机子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厉害。但他不知道,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陈小子魄力初成,尚未运用纯熟。一招招源源不绝的使将出来,身魄的契合便一分分加深。使到第八招‘焚江煮海’之时,万机子便被一指点中了左肩之后。
虽然万机子内功颇高,但此际却怕遭耻笑未曾以灵障护身,被这一指点中,只觉肩骨几yù碎裂。登时心大凛,这才明白这个傻小子竟然有能力危及他的xìng命。但他修行近百年,毕竟是久经战阵,并未有丝毫慌乱,当下只是紧守门户,以伺良机。旁观之人都看得惊了,一时竟忘了喝彩。陈小子只觉这老道体内一股内力,直从指尖涌来,也是有些惊慌。就这一失神,本来二人应错身而过,他却慢了半拍,紧接着便被万机子在后背印了一掌。
万机子道号万机,那是因为他心思机敏,不但修为极高,谋略也过人,才被天圣真人赐予这个道号。若是当真以真实本领,凭青城派或太yīn教此时阵容,是否能敌住他一人还在两说。若是他率众布下天罡北斗剑阵,其实连不语和袁千山这等高手,也并不在话下。这件浮莲宝衣事关重大,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拿到手。岂料不知竟遇上了这么个‘前辈’,单以威压,就将苦石重创。所有筹谋竟是刹那间泡汤了。迫得万机子竟要和这傻小子比武争胜,谁知在他大意之下,竟先输了一招。万机子一掌印中他后背,登时大喜,只要一掌将这小子毙了,不怕你们恼羞成怒。陈小子只觉一阵剧痛,似乎脊骨要被震断一般。而万机子却觉这一掌似乎拍中了一块jīng钢,九成劲力反震回来,将他的手骨震得隐隐做痛。二人同时退开,都是迟疑不定。
袁千山暗叫可惜,若是这傻小子一击得手,趁万机子气息一滞,施展一式‘火云式’绕身再袭他后背与左肋,便不要他的命,也能制住他穴道。再退而求其次,胜这一招之后,只要他说一声‘承让’,万机子在这许多人面前怎会拼着老脸不要,厚颜不肯认输。刚才这八招抢攻,使得颇为连贯,竟攻得万机子毫无还手之力,实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背上中了这一掌,这可遭了。
万机子拔剑在手,心中仍在惊惧,刚才打中陈小子这一掌,便是一块巨石,也能震成粉末。怎地这小子正中之后,竟似不疼不痒,这可不是见鬼了么?
陈小子疼痛稍缓,高声叫道:“你输了!”
万机子老脸一红,说道:“少侠果然好功夫,不过本门武学颇为玄妙,往往后发制人。虽然少侠刚才先点中了贫道肩头,但贫道也打中了少侠一掌,咱们扯个平,还谈不上胜败。”
一听此言,不但太yīn教众人一齐哈哈大笑,青城派诸道默然无语,昆仑门下更是面红耳赤,就连不语参静两个和尚也都暗自摇头。堂堂昆仑派西宗万字辈真人,那是和当今昆仑掌门如风子同辈的师兄弟,居然与一个后生小子耍这种滑头,着实让人有些看不过眼。
却不料陈小子叫道:“刚才你说让我十招,绝不还手。怎地在我后背重重打了这么一掌,几乎把我的脊骨打断了。你说话不算数,还暗施偷袭,这么多人瞧见,还不认输?”陈小子就算是个白痴,魄力到了这种程度,也已变得聪明了。虽然经验不足,未能捉住堂堂正正胜过万机子的良机。但这一番指责却是无可辩驳,理直气壮。
其实除了陈小子,这十招之约已经在刚才这电光石火般的交手中尽数被众人遗忘,就连袁千山也是等陈小子叫出了口才想起。众人突如其来一阵静默,万机子输招还可稍做狡辩,但失信一事却是木已成舟。待要反悔,一来实在丢不起人,二来也怕‘前辈’不悦。待要认输,难道就此看着宝甲落入旁人之手?一时间竟僵在当场,难以决断。
不语大师摇头道:“阿弥陀佛,万机道兄,虽然这幅青莲明月图乃当世重宝,却也不值得道兄以牺牲信义,更不可因此而枉顾此间二百xìng命。即便你今rì能夺取此图,rì后又如何能解此心魔。”
万机子面sè大变,持剑的右手不禁一抖。他一经落败,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从众人手中夺取宝衣,所有与闻者,那是一定要灭口的了。却不料还未曾辩明宝衣的藏处,心中所想便被这不语老和尚一口道破。不语修了多年的哑禅,今rì已然自破,其实便料定今rì此事难以善罢。无论宝落谁家,这些修士八成不会任宝衣之秘被这些凡人得见后再传扬出去。即便昆仑青城两派肯看在他的面上罢手,恐怕太yīn教也一定要将这些无辜之人尽数杀死。
但不语未曾料到的是,昆仑派号称天下第一玄门,门下弟子的恶业也如此深重。万机子思索之间,身上已经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涛天恶意,不语只好施以当头棒喝,盼他能悬崖勒马。并且希望能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
青城派长林道人喝道:“禅师既知青莲明月图之名,当晓得此衣之重远胜这区区几条凡俗的xìng命。若禅师一意孤行,却是迫得我等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太yīn教段洪却是冷笑,对一众门下道:“你们看清了,这就所谓的道门大派,所谓的正道人士。为了这所谓的什么秘密,要将这些所谓的凡俗之人全数杀了。他们的嘴脸,那是一向如此,也不用说了。但三知禅院的高僧,还不是浪得虚名。”他一面说,几个手下一面唯唯而应。惹得昆仑青城两派怒目而向,而二僧却是合什连称‘不敢当’。
段洪道:“高僧莫慌,这些牛鼻子若敢作恶,我太yīn教愿与二位共同进退。再加上有袁老前辈主持大局,也不见得输给他们。”
不语谢道:“段居士慈悲,贫僧感激不尽,多谢了。”
段洪道:“不过段某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大师。”
不语道:“不敢当请教二字,居士见问,贫僧当知无不言。”
段洪道:“段某只知浮莲宝衣之名,不知这青莲明月图又是什么,与此衣有何关联。”
长林道人与万机子同声喝道:“说不得!”
袁千山嘿嘿一声道:“那也没什么说不得,这宝衣之所以能成为宝衣,便是因为此衣便是由青莲明月图炼制而成。”
长林与万机子都是心中叫苦,既然袁千山知道,那么恐怕整个邪道对此已经了然。或许这姓段的如此言语挑动,就是要激我等先行出手。由此再惹得这神秘‘前辈’出来干预,那可大大的不妙。他们却不知袁千山隐居多年,今rì是迫不得已才吐露机密。因为此图的秘密,知晓者不多。这许多人虽为夺宝而来,但详细知道其中干系的,却一定没有。这干人虽然修为一般,但道门剑阵却是十分厉害,十之仈jiǔ便要将此地凡俗尽数灭口,不语禅师自毁哑禅,那是一定要管到底的,便是加上自己,也护不住这许多人。投鼠忌器之下,恐怕不语禅师二位将遇大险,单凭袁某也是回乏力。一旦武功之争成了术法之斗,便一切晚矣。
这位前辈的来历虽然神秘,也绝难知道这宝图的绝密。他来到此地,此图早有五分已经落在他手,而至今逗留,恐怕便是要寻究这宝中之秘了。只要将缘由吐露,这些道士总无法连前辈一起杀了。所以袁千山立时抛开顾忌,接着话头便要将来龙去脉道出。
不语接道:“袁施主所言不差,青莲明月图相传是由道门前辈鸿歌子所制,其中暗藏了鸿歌前辈的神妙道术。后来此图碾转到了慕容世家,慕容世家慕容舒前辈亲自将这宝图融炼成了一件宝衣,便是这件浮莲宝衣。这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
长林子与万机子听到这里都舒了一口气,若不语和尚所知止于此处,那便再好不过。
段洪却道:“奇怪,奇怪,怎地与段某所闻有些不同?我怎么听说这宝衣上有一件什么三界中唯一的天材地宝。”
袁千山却道:“没错,确是如此。”
昆仑与青城两派所有人宝剑一齐鸣啸出鞘,杀机大作,恐怕不容袁千山再说下去。但突然之间,周蝉儿怀中神剑黄光大作,一股极其雄浑的剑气显露出来,一众修士都在瞬间感觉到,这柄剑像是突然成为了一座极为雄伟的山岳般。哪里是什么仙剑,恐怕是一柄神兵才对。即便是神兵,也未必能让这些高手惧怕,但想到这神兵背后那人,诸人只恐是稍有异动,气机牵引之下那如狱神威便会砸将过来。都暗自猜测,看来这位前辈,也有意让这秘密泄于世人之耳,却不知他想如何收场。
袁千山见了这个变故,哪还能不明白,前辈是让他说下去。继续道:“这画图老夫曾有幸见过,确是鸿歌真迹无疑,那还是从鸿歌真人的一个弟子手中得见。此图的背面,记载了此图的来历与用途。大概是说某rì鸿歌子坐观rì出,感悟道法,于初阳天光之内降下一道灵光,直落鸿歌子所近的一个池塘之中,片刻间便在池塘之中化做了一朵青莲。这青莲神气极厚,并生就五行之体,每逢月圆之夜,大绽异彩。但久后此莲自成灵智,离池而走。鸿歌子怅然之际,以高深道术将心中的所忆,造就了这幅画图。此图炼成之后,不但有吸纳五行灵气之能,更久蕴rì月jīng华。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修行法宝。”
万机子见他说到这停住,当时露出微笑。起初他还怕袁千山对此宝了如指掌,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段洪又道:“既然如此,为何此图会流落到慕容世家。此图既是鸿歌遗宝,几百年下来,知道的人应该不少,怎地至今才又现世?”
袁千山嘿嘿一笑道:“哪有什么几百年,最多不过二三十年,老夫纵横天下之时,便没有这件玩意。”
昆仑与青城诸道都是心下忐忑,却无人愿意出手阻止,眼睁睁看着二人一问一答,将这个道门中的大秘密一点点公诸于世。
段洪问道:“这又奇了,鸿歌前辈不是已经仙去数百年了么?袁兄恐怕是记错了。”
袁千山摇头道:“错不了,二十多年前,老夫还亲眼见过鸿歌真人之面。他老人家的修为超凡入圣,道寂神空,那是绝对冒充不来的。”在场群道,个个是识货的。道寂神空四个字,在他们而言毫不陌生,虽然这只是传说中的境界,他们还未见有谁达到,但却知这等寂空之xìng能让人一见如实之象,凭袁千山也编不出来。
两个和尚齐齐念佛,太yīn教诸人也是一阵sāo乱。若是凭鸿歌子这等修为,若是出面主持天下道宗,那么恐怕三教五门十二宗以及天下邪道,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了。此话虽然难以置信,但从袁千山这等人物口中说出,却也是十成的真。
段洪yīn着脸又问道:“袁兄,既然他老人家尚在,为何会任门下凋零至此,连这等重宝也流落。”
袁千山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又像是在回答段洪道:“鸿歌真人虽然踏神飞仙,门下弟子却没一个成器,可惜可惜,焉知道这不是天谴。他老人家静修了数百年,又逢天莲降世,怎会是偶然?这朵天莲数年之间,便灵道自得,成为了鸿歌门下一名女仙。嘿嘿,想我袁某修行八百载,才得小成化形。神莲圣种,果然非我等可以测度。鸿歌真人本想将一身神功尽数传了这个关门弟子,不过更可惜的是,此莲开得灿烂,却也败得匆忙。想来她还未来得及跟尔等朝面,便遇上了大劫。若非如此,焉有今rì?”
段洪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无论是鸿歌子或者他的弟子,哪一个都不是小小的太yīn教惹得起。但今rì既然搅进了这个局,想要退出可也晚了,真不知教主用意何在。
不语喧声佛号道:“可叹这朵仙葩又遭天嫉,阿弥陀佛。”
袁千山向他点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更可叹的是,鸿歌真人为了将这天莲圣种存留,竟不惜一身修为,以自己的元神为引,将莲根连同那天莲圣境,以绝**力炼入了这幅青莲明月图之中。”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因为这件事,竟连昆仑与青城诸道也是不知。因为如此说来,鸿歌子却是真正的归虚了。
万机子喝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袁千山冷冷笑道:“我不但知道此事,还知道你师父天圣子二十年前为了求取这天莲之根,曾在天莲圣境之外跪了五rì五夜却未能见赐。如今却命你们出手强抢,是也不是?”这一句话,立时让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
萧苍然一直在密切注意着太yīn教的动向,虽然已可肯定,段洪身后那个人肯定地位较他为高,但却丝毫窃听不到二人之间的传音,不由暗自称奇。但袁千山等人所述之事,却是将他的注意力一点点拉了回来。
天圣真人不是二十年前在与邪派的大魔头斗法后兵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