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花 第二十一章 白莲寒霜两相寻

作者 : 再堕轮回

()萧苍然不断催发剑意,形成一道巨大的旋风,迫得萧傲然的劫云无法形成更强大的雷界。这旋风之中,任何沙石都被凌厉的剑意碾为细尘,是以看上去灰茫茫的一片,而且呼啸中还隐约夹杂着龙吟之声,那是玉衡玄黄之上龙魂的怒吼。一众邪神纷纷退远,免得受这两大奇术的波及。

萧苍然这是第一次将无常剑意施展至如此地步,虽然其威力在外人看来已是惊世骇俗,但这与他预料和期望的却相去甚远。其实若无魂境中二女的牵制,而且其三魂之意能共同施展无常剑意,此刻他的剑风定能将劫云尽数吹散。可现下,却只能勉强自保。

他已是第二次面对劫雷,虽然这次劫雷的规模远远难与上次相比,但却是只针对他一人而来。深红的雷电总能无声无息的穿透风障,打在他的身上。虽然他有皇袍道衣护身,体内更有玄黄血脉,红雷难以伤及肉身,但这每一次的撞击却依然能直接冲击他的元神。

萧苍然心下叫苦不迭,这种震动虽不能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也没有达到能够穿透魂境的地步,但却反而危及了那魂境中的白裳与莫倾语。因为那个先前还沉浸在化神之中的虚魂之意,竟在此时化尽了三魄神元,并被这劫雷惊醒了。

白裳焦急的望着上方魂境之外的萧苍然,只见一道道蜿蜒的雷电不断的落在他身上,他时尔挥剑呼喝,时尔跌跌撞撞,早呈不支之状。可是手中这把苍生神剑之上,无穷无尽的杀机化为凛冽的寒气,不断的自行催发出来。白裳感觉的到,这杀机是为萧苍然而生的,这把剑与他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将他杀死便不会停止。更为可怕的是,她越是克制,似乎此剑便越会从她的元神中汲取什么东西,反而越是强大。

忽然之间此剑猛然一顿,随即更强大的杀机便迸发出来,原先剑身上斑驳的血痕瞬间凝聚在锋端数寸,不住的颤抖。白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抿着唇缓缓转过身来。

另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萧苍然正负手而立,英俊的面孔一如昔rì,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双眼里满是敌意与杀机。

“你想杀我。”

白裳只觉这一生里,从未听到过如此冰冷的话语。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与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如此面对。忽然间无数的委屈与悲痛尽数袭来,泪水滚滚冲出眼眶。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我没有”

可是手中神剑上一道剑芒飞shè而出,直向萧苍然而去。在白裳失魂落魄之际,面前的萧苍然身影一花,剑芒已然穿空而去。到他身影再度凝实之际,却抬起右手仔细观瞧,只见一重厚厚的霜已将他右手冻住。

黑衣虚魂转面向白裳说道:“我识得你,自问没有什么得罪之处。可是你想杀我,总不能让我引颈受死吧。而且真魂已然力竭,若是还任你们在我魂境中胡闹,我萧某今rì还能活么?”

白裳惊问道:“你是谁?”

萧苍然微笑道:“我便是他,他亦是我,待我杀了你之后,便会将他吞噬。若是能顺利找到最后一个,我们融合之后,大概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说着右手一团气息如雾如焰般跃起,倾刻间便将手上霜封化去。

白裳只见他身影突然模糊,虽知他已然出手,却不知如何抵挡。只得下意识提剑一挥,未曾想这一剑竟正堪抵住萧苍然刺来的黑sè剑锋,仿佛是手中神剑自行寻到了他的踪迹一般。

萧苍然目露奇光,左手中又幻化出一柄黑sè长剑,同时身影倏闪,一化为十,虚实难辩。白裳如何能敌得住这等剑势,只得将灵觉与神剑相联,苦苦抵挡。

就在以神入剑的一刻,她竟感觉到这剑中蕴藏着一股涛天的恨意,她无瑕考究到底世间如何会产生这般的恨意,只觉出剑如有神助,每剑刺出,总能为她化解生死危机。

萧苍然虚魂见急攻她十数招,竟鬼使神差般的一一被化解。立时也感觉到她手中之剑并非凡物,似有灵智一般,在自行护主。亦是一声冷笑,身影再快数分。白裳本就无意与他为敌,此刻亦无半分斗志,如此一来纵能感觉到他真身所在,却也再难跟得上他的速度,登显不支之状。便在这危急关头,魂境之中剑啸大作,无数剑影撇开狂攻界壁的绝尘不理,掉转剑锋向萧苍然虚魂刺来。

黑衣虚魂怒喝道:“竟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置己于死地,愚蠢!”

原来整个魂境中的无量剑意,先前都在抵挡绝尘所发的刀气,使之无法破坏此境界壁。此刻为救白裳,真魂之意强行抽出一部境则意剑,来牵制‘自己’。而无量化境的界壁,登时被两道刀气击中,发出惊天的巨响,两道巨大的裂缝不断的蔓延开去。

另一道更为巨大刀气,呈一道白光状,紧随而至,立时将其中一道裂缝撕碎。界壁被破,这刀气却并非如目觉能见般透出此界而进入现世,而是飞驰入萧苍然诸多魂境间的虚空之内。

无数红雷如一条条游蛇般,不断噬于萧苍然肉身之上。他恍若不觉般,只是眼中一片血红,紧紧与虚魂的目光交击。无量化境中的无量剑气,如发疯一般的不断追逐虚魂。

黑衣虚魂怒喝道:“就算你想与我分个高下,也不应选在这个时候,你莫要迫我太甚。”

白裳也焦急呼道:“萧大哥,你不要管我,专心御敌要紧。”

萧苍然面沉如铁,恍若不闻,铺天盖地的无量剑意,如雨沷落。却茫然不觉头顶高处风眼之上,一团黑云已然凝聚。白裳纵然修为远逊,也已看出这道劫雷非同小可,待要高呼示jǐng,却已然来不及。

眼见数道黑雷以根本说不清的速度,无声无息贯将下来。萧苍然的身体如被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砸中,立时跌落下来。白裳怔怔看着那不断坠落的身躯,黑衣虚魂却是凝眉切齿,目露寒光。

一道人影从亦从黑雷降下之处飞降而下,手中长枪带着一团炽烈的白雷,直指萧苍然追击而下。萧苍然灵台一缓,还待回剑抵御。正在此时,一道紫光刺破虚空,后发先至般及近萧苍然的后方。萧苍然只觉手中神剑不知为何,被一股绝大至不可抗拒的力道牵引,竟将他身体反而拉向那紫光而去。

说来迟,其实还不及瞬眼,一只手亦从虚空伸出,竟一把正正抓住这道紫光。一个英年披发道人的身影才显现出来,手中所持,赫然是一个长长的匣子。

这道人仰天大笑,左手劈胸一把抓住萧苍然,右手一甩之间,一道更为明亮的紫sè剑气从匣中释出,正中从天而降的萧傲然,萧傲然仓促变招,紫白二光轰然一闪,将他远远撞了出去。

远处的孤竹君呼道:“傲儿!”只是他这一出手,也立时招至谭夫人的攻击。

这二人交手,极少发出声响,又另有一番景象。谭夫人同周身光明,宛如一轮满月降世。而孤竹君则是剑上一点豪光,如紫微临凡。二人皆知,如此对手,花巧之术已然无用。是以甫一交手,便是极为凌厉的灵玄之法,看似没有萧氏兄弟打的热闹,实则凶险过其百倍。谭夫人这式孤山月轮,极为霸道,便是如孤竹君这等修为,也根本无法避开,只能凭自身修为硬挨。他此时失了紫曜匣,又少了一件重宝,此时只是横剑而立,采取完全的守势,借祖器之威而自保。而谭夫人见他虽大落下风,却也知要取他xìng命一时三刻也难办到。

只见萧傲然凌空喷出一口鲜血,身影立时又消隐入云雾之中,数息之间,又已随一道雷光远远落在孤竹君身后。喘息道:“父亲放心,孩儿无碍。”

孤竹君冷哼道:“好,竟然漏算了你。灵远,你也算是一方人杰,够资格与本座谈条件。说吧,如何才肯交出紫曜匣?”

灵远将紫曜匣收入袖中,扯下萧苍然的束发帝冠,信手抓住玉衡玄黄,一剑便将萧苍然的咽喉刺穿,然后才连人带剑将他掷下。

舌忝了舌忝手上沾染萧苍然的少许玄黄之血,随即狂笑道:“条件?当初你们炼我魂魄的时候,可没提到什么条件。”

萧傲然待要喝骂,孤竹君却伸手止住。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两全其便,远胜过拼个死活。”

灵远一笑,点头道:“好,你说条件,我灵远就和你谈谈条件。”

孤竹君道:“愿闻其详。”

灵远正sè道:“其一,我要你与敖远霄,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磕上三个响头,叫上三声灵远爷爷。”

孤竹君淡淡一笑,随即问道:“还有其二?”

灵远笑道:“不错,你有两个儿子,我要你将其中一个炼成魂丹,好让我服下,以快这些rì被你们凌害之愤,此为其二。”

敖远霄当空哈哈大笑,由是道:“有意思,你觉得这样的条件,我们会不会答应?”

灵远昂道冷笑道:“且不忙着答应,还有其三。”

敖远霄大讶道:“哦?”

灵远拈须眯眼笑道:“其三我要你的夫人南斗君,陪我这么一晚半晚,以诉贫道倾慕之情。”

其实早在在他提第一个条件之时,已有人暗中称奇。提第二个条件时,便大都面sè极为古怪。说到第三个条件,失声大笑声便已大有人在。但为数更多者,便是在关心萧苍然的生死。

萧苍然的躯体飘然坠下,白裳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间,全身不停的颤抖。一旁的黑衣虚魂却长笑起来,只见他连结手印,不信露出诡异的笑容。一袭黑衣不断的缓缓变白,数息之间连头上长发也竟尽如霜雪。最终双目一黯,登时扑倒。

白裳抢上去将他抱住,触手之际只觉一阵炽热,萧苍然的魂身数处毁败,如屑散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白裳恍忽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严家村的那些rì夜,轻抚着萧苍然完好如初的面孔,不禁痴了。手中神剑在不觉中跌落,再无声息。一时间,无量化境中的剑啸刀鸣全数停息下来。只有刚刚苏醒的莫倾语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条巨大的裂缝,喃喃自语道:“找到了,就在那。”

灵远站在半空,便以这帝冠将自己的散发扎拢而起,面上洋洋自得。似乎在等待着敖远霄与孤竹君的回应,丝毫未将一举开罪了敖远霄夫妇、孤竹君,或者还有整个邪族放在心上。而他的眼神,只扫了一眼无量化境,便再不离孤竹君左右,显是在寻找他的破绽。而孤竹君亦立时变动法诀,紫微剑上光明再盛,原本的护法紫障,立时扭曲为数重光幕,防护的更加牢固。

残余的风云逐渐退散,一阵森寒的气息重又渐渐填充这片空旷的苍穹。敖远霄由腰间取下一枚小铃,轻轻摇动,铃声乍响便瞬间破碎成灰。随即封灭谷外各方,一道道青光冲天而起,接连不断。

灵远撮指喝道:“敖远霄,这九子接天阵尚未纯熟,你此时施展,不但无法将神木根中的神元引出,还会将那九条老狗全部碾成狗肉酱。”

敖远霄微笑道:“夏虫语冰,不知所谓。诸位长老经我亲自施展玄黄灌顶,解开了青灵转世封印,连兽身也已修成。就算你有紫曜匣,遇上哪一个也难逃一死。我若是你,就当场自决,免受无穷无尽的苦楚。”

灵远面sè一变,还待再说。只是忽然闪身,一道乌光从他身侧掠过,灵远肩上溅血而退。大骇回首时,只见萧苍然眉发皆白,提着一把乌黑的长剑,正在他对面冷笑。

灵远暗催紫曜剑匣,却不料此匣竟对萧苍然手中之剑一无反应。不由怒骂道:“小畜生,坏我大事!”

萧苍然冷冷道:“交还帝冠,我留你全尸。”

灵远见他话未说完,身影便倏忽变幻,化做数百,立知难以抵挡。身化一道紫光,穿入天际。

秦晚诧异道:“又是踏神术?”

敖远霄道:“是。不过看来这踏神术,应是那帝冠上加持的神通。”

秦晚点头问道:“还不开炉么?”

敖远霄摇头道:“再等等。”果然话音刚落,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响动,如擂鼓一般有节有律。黄石公鬼谷子等都发觉,有两个魄力奇大的元神,正从地底深处觉醒。

萧苍然一剑重创灵远,随即身影幻化,来到楼入云身旁。安宁与南暮楼正仗剑护卫,见他奇迹般的反败为胜,似毫发无损般,都不由欣喜。

萧苍然对二人的招呼不闻不理,径自来到楼入云身前,伸出二指点在她额上,庞大的灵元不断的回充楼入云的元神,却依然极难将她的元神恢复。但这灵元毕竟太过雄厚,不几息之后,楼入云便幽幽转醒过来。

萧苍然淡淡问道:“神武门萧残红,你认得么?”

楼入云见他一头白发披肩,眼中却闪着乌黑的异芒,反问道:“你是?”

萧苍然道:“她是我娘。”

楼入云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萧苍然追问道:“当年灭我满门,是何人所为?我娘死于何人之手?”

楼入云一怔,叹道:“萧家灭门么,那是天妖宗、天魔教、南海派与合一派下的手,你的杀母仇人,正是东皇太一刘业。”

萧苍然再问道:“当年围攻我爹的都有哪些门派?”

楼入云见他面上一股煞气,自知他复仇之心。可是当他问及此处,却笑道:“你爹?你是说萧空竹么?他可不是你爹。”

萧苍然身躯一颤,双瞳转白,追问道:“那我爹是谁?”

楼入云摇头道:“你娘没有说过。不过四派灭门之事,虽是由东灵教穿针引线,背后指使者,正是你所谓的爹萧空竹。”

萧苍然怒喝道:“一派胡言!”右手如刀般立时劈下。

他一时盛怒之下出手,力道虽然极大,却并不极快。楼入云勉力出掌一托,身体便一旁滑开去。安宁大惊失sè,连忙抢到楼入云身前。

南暮楼也持剑跃出,以防他再度出手。劝道:“萧兄息怒,楼前辈并无逛你之理。”

楼入云喘息道:“不碍事,他是急怒攻心。”

萧苍然心中狂风骇浪,万没料到灭门一事竟有如此内情。是娘当真做了不贞之事,爹萧空竹才指使人将她杀死。而当他被神武门围困之时,便吐露情由,神武八刀自觉理亏,这才没有下杀手。而前几rì支吾不肯相告,也自是如此缘由。

楼入云继续道:“萧空竹既死,神武门虽yù诛杀灭门凶手,却并无理由,只得另寻借口。数年之内大开杀戒,而参与者亦知难与争锋,都逐渐隐退,暗施诡计。我机缘巧合之下,得悉了一件大yīn谋。”

萧苍然道:“什么yīn谋?”

楼入云道:“你娘死后,曾留给我一封书信,让我到锁妖塔中,寻找她留下的一件法宝。有了此宝,就能寻到你的所在,好让我代她将你抚养chéngrén。”

萧苍然将右手从沙土中抽回,竟坐了下来,yīn沉不语。

楼入云道:“那rì我趁八刀中数位外出,终于成功潜入神武门锁妖塔。不过才上第二重,便发觉塔中魔气弥漫。当我潜至第三重,赫然发现神武门主霍轻裘,正在修炼一种魔功。这种魔功,可以使灵元无限的壮大,便是灵极期恐怕也可轻易突破。不过,所用的法子却是残忍无比。不仅要处子的元yīn元阳为驱,更要初生三rì内的婴孩生机为润,如此以他本身战意役动历代坐化于其中的八刀战魂,方能为他将界中神元化为灵元。”

南暮楼等都是首次听闻如此骇人的隐秘,都不禁瞠目结舌。

萧苍然道:“那又如何?”

楼入云露出一个狡诘的笑意道:“对付这种人,我向来是不会客气的,在他行功的紧要关头,我便shè了他一箭。此箭虽无法要他xìng命,却也会让他受伤,功力大幅减退。而且这声响嘛,自然也就惊动了神武门弟子。”

旁边一个男子接口道:“不错,否则以祝某当年的修为,如何是霍门主之敌。”

萧苍然不必回头,也知来的是祝子仁。随口道:“既然如此,祝兄后来为何被门中所逐。”

祝子仁叹道:“让贤刀会,本是门中盛事,下辈俊才之中,如舍弟子烈,龙隐缘兄的天资,其实都远胜于我。我虽发现了霍门主的恶行,但苦无真凭实据,加上他一向为门下仰慕,声望极隆,所以我虽拼死将他格杀,却立时招致同门的围攻。”

萧苍然不耐道:“这算什么yīn谋,说些紧要的。”

祝子仁道:“霍门主临死之际,终得一线清明,他告诉我,其实他中了旁人的种魔之术,元神战意中被一丝魔念所污,所以才做下了此事。而且他临死之际,已将这丝魔念从元神中迫出,交将它交给了我。”说罢亮出孤衡,递到萧苍然面前。

萧苍然伸指一触刀脊,立时目光大盛。奇道:“这是不,这并非绝天禁法。”

祝子仁道:“绝天禁法,乃轩辕五禁中的灵族禁法。这魔念之内,却是魔族逆魔禁法之术。只是区区一术,便可控制如霍门主这般的神武战意,着实可怕。孤衡虽能将困住,却也逐渐与这魔念融合,再也没资格成为神武之刃,我也因此而再无望重回重武。这些年来,我四处寻觅克制之法,直到遇上了你,而孤衡也首次遇上了它无法复刻的意力。”

萧苍然默默不语,直到此时才冷静下来。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既然当年满门遭灭,那么他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凭两个孩童能在如此之多的高手手下逃月兑,简直荒谬。而为何他流落到了昆仑派,而大哥却无人问津。

祝子仁道:“便在那一刻,小师弟,我终于辩出它的真面目,它与当年雷隐神君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即是说当年萧神君的所为,也是这魔念所致。我将此事与楼前辈商议,明查暗访之下,已然隐约寻到了它的源头。”

萧苍然问道:“是谁?”

楼入云叹道:“北魏护国天师,圣阳子。”

萧苍然心中一惊,不由念道:“圣阳天师?”

话到此处,秦晚朗声道:“距百花天尊定下的时辰,只剩最后一刻,诸位如何不并力向前?”

邪族诸神本来见萧苍然如此神通广大,均已萌生惧意,大都不愿再行出手。只是此时闻听南斗君之言,立时又有不少冥顽不灵之辈凶焰复起,奔向无量化境。

楼入云等只觉眼前一花,萧苍然身影如一道胧影般去。都不禁心中一震,觉头昏眼花,数息之后才平复过来。楼入云见识极广,深知此时萧苍然的实力,已然难测。他若再行出手,必是天翻地覆。

楼入云道:“南公子,安姑娘,咱们还是再退开些的好。”

安宁答应一声,将她擅起,只是还未起步。却发现周围数个人影缓缓出现,已将三人围在当央。

萧苍然又一剑刺穿一位邪神的胸口,深深的嗅了一下气息。叹道:“加上你,应该够了。”一个光团般的元神从此人口中飘出,落在他左手之中。同时其余六个元神齐齐浮现,在萧苍然手中飞速旋转起来,迅即连成一个光圈来。不数息之间,这光圈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凝成一个小光点,聚在指尖。

萧苍然伸出指尖,便在剑刃之上依次写下巨门二字,这才将黑漆漆的剑刃将他尸身上抽出。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然后便发出极为嘹亮的剑鸣。这剑鸣之声,似是为拥有了名字而欢呼雀跃。可落在周围邪神的耳中,却似亡命的丧钟。

这柄巨门剑,正是以萧苍然觉魄所凝炼成形。此时他尽管是虚魂主身,无法动用本识五剑,但觉魄之剑在化蕴了巨大的灵元之后,立时成形。运用此剑而施展的幻境残梦诀,威力更是空前的强大。许多邪神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神通击中,却似纹丝不动,其实已是中了此剑的幻术。唯有几个觉魄之力颇强者,才能略知端倪。

但仅是略知,也并非是有活命的资格。在魂境法则之下,这七名jīng通觉魄之力的邪神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被萧苍然取了元神。此剑将这七个元神的神元猛然吞噬,不但没有半点不适,更是迅速的更加壮大起来,乌黑的剑刃一分分显示出剑锋的光亮。而萧苍然的脸上,也露出迷醉的神sè与诡异的笑容。

若说萧苍然的真魂对这些邪神尚能手下留情,而此时的虚魂却是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而此时萧苍然的行径,更使这些邪神坚信他乃魔头。虽然明知不敌,却依然殊死相搏,甚至一反各自为战的常态,纷纷联起手来,使萧苍然的可乘之机越来越少。

这一翻神通施展开来,皆是近百邪神的保命神通,山崩地裂,天象异变。

白绝长吁一口气道:“如此百神舍命的搏杀,连我也不易抵挡,这位北斗君当真已得了邪皇传承的真髓。”

百花天尊笑而不语,海棠仙子却接口道:“金神何必过谦,这地界之内,恐怕除了玄尊,还无人有资格伤你。正神二字,又岂是白饶的?”

白绝面sè数变,要知道修为到神英境界,心念之大之坚,可比天地。等闲绝不会有半点动摇,更不可能被人窥破。一身神通术法,已然成道,绝非神实境界可以比拟。而他先前之语,若非作伪,便是心境动荡之兆。此时听海棠仙子暗带讥讽,加上百花天尊在旁,更有种心思被人看穿之觉。

无奈只得点头道:“仙子言之有理。”

举目望去,又吃了一惊。眼见诸邪神奋死力拼,以十余条xìng命的代价终于将他围住,红夫子不顾宝剑穿心,双手死死掐住了萧苍然的脖颈。狞怒道:“魔头,偿命来!”

萧苍然一声冷哼道:“就凭你?”

红夫子须发倒竖,全身轰然烈焰腾起,呼啸作响。这是他当年以极大的代价,才求得三虚子诸亢助他领悟而出的赤烈之炎,此炎虽没有三昧真火那般神妙的炼化之功,但其炽裂之处,却犹有胜之。整个邪族所有修得五行变化的邪神中,红夫子此火已是首屈一指。此火乃是魂火,在发动的一刻,红夫子全部神元立即转化成火元之力。

红夫子暗忖,即使你有皇袍护身,在赤烈之炎下肉身元神也要化为灰烬。只是就在他神元飞也似的消耗之时,却发现萧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毫无半点痛楚之sè。

红夫子几疑自己又中了他的幻术,但是当楚江王与千里公的双掌搭上他背心,二人神元滚滚涌入元神,便立知并非如此。周围一众邪神都大喝道‘烧死他’,可是红夫子却心中颤抖,隐隐觉得将有什么祸事就要临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萧苍然的元神,早便经过定界根火的融炼。便是他还未能cāo纵极yīn的无冥之炎,这点火焰也实在不足挂齿。

萧苍然笑道:“这也算是火么?”

其实他纵然通晓一切邪族术法变化,却也不易将如此多的邪神全数歼灭。他故意示弱,被他们包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心念一动间,化神术再次发动。

红夫子只觉胸中巨门剑微微一震,全身神元如决堤般地往剑内倾泄而去,一息间几乎元神都要月兑体而出。不由立时大喝道:“撤掌!”

萧苍然却立时断喝道:“迟了!”

千里公与楚江王也同时感觉到神元飞逝,立知状况不妙,但这股引力极大,又哪能说撤就撤。红夫子拼尽最后一点神元,将他二人手掌震开。二人却同时感觉胸口剧痛,才发现已各自被一柄长剑贯心而过。

萧苍然冷笑道:“我这三柄宝剑,正缺本魄器灵。你们三个老家伙的元神倒是不弱,既然送上门来,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鬼谷子和黄石公等都知道,千里公三人乃是邪族的中坚力量,修行至今极为难得。虽然有罪,降服即可,若妄行杀戮,连他们也于心不忍。

“剑下留人!”

“主尊手下留情!”

“杀不得!”

萧苍然确实向这几人看了一眼,但眼中却尽是寒意。手下却丝毫不停,三柄宝剑缓缓将他们的元神拖出肉身。

“哼!身犯谋逆弑皇之罪,此等逆徒不杀,留之何用?”一个苍老却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响彻封灭谷。众人看时,却是两个老者站立在萧苍然交战处的下方,服sè一蓝一黄。

封邪二尊!白绝心中默默念了念二人的名号,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

二老者同时跪伏拜道:“老臣河图、洛书,叩见新皇。”

萧苍然冷然点了点头道:“起来吧。”萧苍然面sè虽然未动,心中却也颇为惊异,这两个老者魄力之强,就连鬼谷子等也远远不如。二老皆是五鸣巅峰修为,而且似乎是有意压制,应该说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达到**,甚至可在短时之内便至大成。二人恐怕是为了保持真虚魄力的平衡,才强行压制在五鸣。

河图道:“老臣等闭关守护封印,至以护驾来迟,还望吾皇恕罪。”

洛书却并不多言,似是一抬手间,围攻萧苍然的数十邪神尽数身躯一震,元神飘然而出,向他手中聚去。萧苍然眼前一亮,洛书所用,本是单一力魄神通,但这种魄力的变化似乎是专为针对邪族功法而创,这数十位邪神的力魄竟在一瞬间都被尽数震散。虽然这二老修为依然是神实圆满境界,比九公等人略高一筹,不过其魄力之强与运用之妙,却差之极远。

萧苍然看着洛书双手将数十个元神拜奉而上,问道:“封印?”

河图道:“此印乃当年七封邪皇为保青尊灵种而设下的灵族至阳五行封印,其外加设极yīn四象封印。”

萧苍然远远看了看敖远霄,点头道:“原来如此。”

邪神一脉其余诸人,见这二老一经出关,便以迅雷手段诛灭了对萧苍然不敬的所有邪神,都是心中又敬又畏。封邪二尊乃是邪族中硕果仅存的,与初代七封邪皇同时的远古邪神。他们的名字,许多族中后辈包括九公在内,也只在族内典籍中略有所闻。如今整个邪族之内,见过二尊的委实太少太少,一共不过二三人。

河图洛书各出指诀,打出一道光华,二光融汇之际,迅速凝成一只虚幻的眼睛。河图喝道:“诸位冥眼邪神,晋见新皇。”说话音此眼中闪出一道炽白的光芒,如一道大门的缝隙般,百余道气息飞散开来,落地里凝成一个个人影,如九宫之形般阵列,布落于周围。萧苍然心中大讶,这一百零八位冥眼邪神不但尽数为三功魄力,而且全部都拥有力魄神元,而且其魄力尽数真虚相衡,绝不容小觑。

另有一道乌光落下,却眼见得面目与萧苍然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气喘吁吁,似是灵元尽耗之态。不过其手持一把玉锏,周身十金符缭绕,散发出阵阵磅礴的威压。众冥眼邪神不再理会,而是齐齐下拜,高声叩礼。邪族所有弟子,也尽数跪倒。

百花天尊见了这一幕,一声轻叹道:“时辰已到,回吧。”众仙子答应一声,齐齐缓步升入天幡,数息间便无影无踪,只留一片异香。

萧苍然闪身来到这个假冒者面前。四目相对,假萧苍然似是失去了抵抗之意般,金符缓缓收回前心。萧苍然抬手伸向他脸面,此人竟毫不抵挡,任由一张面具被摘了下来,露出其后亦嗔亦喜的娇容来,赫然正是修罗三将之首的鬼幽。

萧苍然怔怔叹道:“果然是你,我早该想到。”

鬼幽没好气道:“油嘴小贼,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干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萧苍然一笑,岔开话道:“看来你本元大耗,我来为你复元。”说着将手中那数十个邪神的神元尽数化去,一指轻点在鬼幽额头,渡入她的元神。

这一触之下,萧苍然忽然愣住。原来鬼幽元神之外,层层叠叠,竟有七重金障。这金障与其说是护魂元障,倒不如说更似魂境一些,不过此障比之他的魂境壁要远远坚实。而且其内另有乾坤,每重金障之内,都有蕴养无数鬼魂。鬼幽以灵元滋养这些鬼魂,而这些鬼魂也同样以魂意守护鬼幽。每个鬼魂的魂意,都是以一种独特的法术修行,略有所成时,便可凝化为一点金光,是以这无数金光汇聚而成的金障,才能如此坚韧。

萧苍然讶道:“这便是修罗十刹功么?果然名不虚传。”

鬼幽察觉他指上涌来似无穷无尽的灵元,也是心下震骇。答道:“我只不过修成第七重而已,幸而此功修行太难,每重进境需要的魂魄都比先前倍增。而且最后三重,必须以道元蕴养。否则今rì你的这些属下,便要遭大殃了。”

萧苍然深知,这冥眼榜众邪神,远非天地二榜可比,随便哪一个大概便可以一当十。百余人结阵之力,必定惊世骇俗,恐怕与神武天刑劫都可并驾齐驱,她能毫发无伤的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要说破阵,恐怕八重的修罗十刹功也属无望。

萧苍然几乎抽出了近半灵元,才将她的十刹境并元神补足。同时也对修罗十刹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本身的际遇非常,魂魄已不可用常理而论,然而即使如此,能够容纳的灵元也并非无穷无尽。化蕴本身六魄大成神元加上另行灭化不少邪神之元,其实已然接近他魂魄容纳的界限。一旦盈满,就算他再如何化蕴,灵元也无法保留在元神肉身之内,而是会自行溢出。

但鬼幽的修罗十刹功便并非如此,十刹之中的鬼魂平时吞吐灵元而存,是为了保证主刹元神,也就是鬼幽的运用之需。若其有取之不用尽的灵元,便会各自吞噬修炼壮大。鬼魂越来越强,吞噬也便会越来越多,而相应的刹界也会愈加坚固。如此下去,其中可以容纳的灵元,已近无穷。萧苍然也只是在鬼幽尚未役使鬼魂吞噬灵元之时,才能将其补足。

萧苍然收功之际,随口扬声道:“邪族弟子听命,自现在起,她就是邪族之后,有不敬者,一律处决。”

邪族诸人纷纷再拜,浩浩荡荡呼道:“臣等参拜皇后!”

鬼幽面上绯红,yù待嗔斥,似觉不妥,yù要答应,众目睽睽之下又觉害羞。饶是她如今也已是代修罗王统掌一界,此时竟是没个理会法。

倒是鬼刃来的合时,只听他高声呼道:“恭贺大姐大姐夫,小弟代修罗狱同僚敬祝大喜!”

秦晚平静的看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声cháo,无动于衷。

敖远霄睁开双眼,瞳中青光闪烁,冷冷道:“你们这一出戏,也该到此为止了。”

萧苍然闻言看向敖远霄,面上立时冷如铁石,此时小三公的元神已经尽数被他化尽,其余的两柄魄剑也尽数锩名已毕,识剑名破军,慧剑名廉贞。三剑归魂,萧苍然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意蕴在三魄中涌动。

萧苍然沉声答道:“不错,是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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