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东陵先帝登基为帝后,子嗣一直不甚兴旺,直到皇后怀孕,才有了第一位子嗣的存在,虽说是个公主,先帝依然很欢喜。
也许是先帝这张龙椅来得太不容易,也太血腥,接下来的几年里,除了皇后诞下的长公主,其他宫妃一直没所出。
皇家子嗣,自古以来就不是家事,大臣们以为皇帝惧内,才导致子嗣稀少成这样,比国事更多的,劝说皇帝纳妃的奏折一封又一一封的送到皇帝的书案上,皇帝始终没有反应。
终于,皇后在产下长公主訾明月后,再一次有了身孕,关于劝解皇帝多纳妃的奏折暂时算是少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皇后日渐隆起的小月复上,甚至民间的赌坊直到皇后生产前,最流行的赌注也是关于胎儿的性别。
也许是上苍真开了眼,在皇后再度有了身孕后,后宫也有几个妃子传出来消息。
皇后也的确争气,这一胎产下了不仅是皇帝,也是群臣,乃至整个东陵百姓,期待已久的男孩。
东陵先帝龙心大悦,当即册封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为太子。
听到这里,暮雪瞳忍不住插上话,“这个孩子就是你吧?可是为什么连太后也不知情?”
訾夜鸢的嘴角第一次挂上了讥诮的笑意,“因为,我的父皇是整个东陵最有权有势的人,他想瞒什么事,根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打着我是他第一个皇子,也是太子,必须从小好好教育的幌子,把我带到了他身边,一年之中,除了几个盛大一点的节日,我根本看不到母后的面,她怎么会直到。”
她再次看了暮雪瞳一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可是由父皇亲手带大的。”
这个消息,暮雪瞳当然听说了,早在她来东陵前,就在翻阅三国资料时看到过,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暗叹,这样亲手带大皇子的皇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没想到,被她惊天动地赞叹了一番的慈父情怀背后有着这样的秘密。
“不是还有其他后妃怀孕了?他为什么……”暮雪瞳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是为问他为什么还要把我假装成皇子吗?”訾夜鸢嘴角的自嘲又加深了不少,“关于这一点,我也疑惑了好多年,知道前年他驾崩时我才知道,而那个时候,我的那些皇弟们,一个个都死掉了。”
她俯身下去,重新捡起兵书,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的父皇小时候被太监弄坏了身子,长大后……”
这大概是很多皇子都会面临的遭遇,运气好点的,就像慕容兴衡那样变成男女通吃,运气坏点的,就像东陵先帝那样,看着后宫有佳丽无数,却像是空设的。
他在密士所给的药物补助下,勉强和自己的皇后有了两次肌肤之亲,上天也算待他不薄,两次都让皇后怀孕了。
那帮朝臣的奏折,他看似都不理会,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登基那么多年,只有皇后一个人怀孕,总不是常事,于是……他找来了一个身形和外貌都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
皇后第二次怀孕,没有人比他更紧张,他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恐怕已经是他最后一次真正能做父亲的机会,皇位是不是后继有人,就真的看这一次了。
皇后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他从民间找来了个妇科高手,也知道皇后月复中的又是个女孩,就把那个妇科高手灭口后,他开始了新的谋算。
皇后这一胎,只能也必须只能是男孩。
为了分散人的注意力,他刻意让几个平时并不得到他宠爱的后妃怀孕了。
不管皇后生下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死心作祟,他不想让其他的女人再生下女儿,就这样,怀孕的后妃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就流产,而且流产的胎儿无一都是女婴。
就这样,除了在皇后月复中就被刻意当成男孩的訾夜鸢,东陵就就只有了訾明月一个公主。
饶是早猜到了东陵先帝让訾夜鸢女扮男装的几种可能,亲耳听訾夜鸢说出来,她还是被惊到了。
“这么说来,你的几位公主,也都是在你的安排下才会有的?”暮雪瞳明知这就是事实,还是找不出其他话的问了一句。
“是啊,那几个野种,本来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我……”訾夜鸢接下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顿悟过来,抿紧唇瓣不继续朝下说。
“皇上怎么不朝下说了。”暮雪瞳正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放过她任何神色,“要是皇上不方便说,那么就由我来代替你说下去吧。”
她朝窗外的夜色看去,语调平静,“姜歌,你还要继续躲在外面吗?”
只不是过是眨眼的工夫,寝殿里已经多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宣治送来东陵的质子姜歌。
暮雪瞳已经翻阅过很多的书,也知宣治梅贵妃的儿子的确叫姜歌,看样子,他倒是没用假名。
訾夜鸢看到姜歌,很意外,不过她的反应很快,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她立刻眯起眼,眸光清冷的射在暮雪瞳身上,“暮雪瞳,你是故意引我说出这么多的。”
暮雪瞳不以为然地抖了抖衣袖,“瞧皇上这话说的,是姜皇子要跟着我来的,我一介女流,又不懂什么武功,怎么能用故意两个字。”
“你!”訾夜鸢真的快被暮雪瞳气昏了,“暮雪瞳,你到底要怎么样?”
如果暮雪瞳告诉她,深更半夜跑到她的寝宫,只是因为睡不着,想听她讲故事,估计她自己也不相信,不要说,她把姜歌也引来了。
“皇上真是聪明人,既然这样,我也不藏着掩着了,我想让皇上给长公主赐婚。”侧过脸,朝边上的姜歌看去,“姜歌,还不快点过来谢过皇上。”
从姜歌眼底闪过的惊讶,暮雪瞳就知道他也不知道訾夜鸢是女子的事。
姜歌走到离软榻三步之遥的地方,对着软塌上黑发散下的女子拱手,朗声道:“请皇上成全。”
人生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什么?对訾夜鸢来说,无非是明明是自己心爱的人,他却救你成全他和另外一个人。
暮雪瞳在上辈子时,所谓的天真无邪,不过是因为所在坏境相对来说很简单,她其实很聪明,不然今天也不会把姜歌引到这里来,更不会让訾夜鸢没了退路。
拿到赐婚圣旨后,暮雪瞳并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在等姜歌。
以她的身手,的确可以打个三四个,但是,她现在怀孕了啊,又怕皇宫里的侍卫,用箭什么的射击,那她就彻底完蛋了,拉着姜歌就是断定,即便是姜歌真的要成她的姐夫了,訾夜鸢也不忍心杀了他。
暮雪瞳很如愿的出了皇宫,连根都头发丝都没少,相对她的如愿,訾夜鸢则是气得脸都变了样,本算是俊逸的脸,拧成了一团。
先皇其实并没有对訾明月留下那么绝情的遗旨,那是他第一个得到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
把姜歌送去“南风倌”倒真的是东陵先帝的意思,他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怕自己的国家沦落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第二,訾夜鸢是女儿的身份,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他其实已经想得很开了,等訾明月结婚后,就把她的孩子过继到訾夜鸢名下。
让那个身上留着他四分之一血脉的孩子继承皇位,也算不上肥水流外人甜。
他算好了所有的东西,唯独漏算了自己女儿的心,这个自小被他带在身边,当成儿子抚养长大,寄予希望的孩子,终究是个女子,她会心动,会爱上人。
甚至,为了爱,那样难堪了自己的同胞姐姐。
訾夜鸢像是发疯了似的,把书案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一个被藏在暗隔里的锦盒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翻滚了出来。
看着那东西的形状,那颜色……訾夜鸢眼底迸出浓浓的恨意,父皇啊,父皇,明明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难道仅仅因为我是晚出生的那个吗?
她想喝酒,很想喝,对着殿门外大声吼道:“来人!”
侍卫宫人在她的吩咐下,早退到该退的地方,这会儿,就算她喊破了嗓子都没人会进来,訾夜鸢仰天大笑,两行清泪翻滚而出,惊飞了一行夜莺。
第二天,当宫人进来打扫时,脚一个不小心碰到躺在地砖上的东西,愣了下,脸当即刷地下通红。
这深宫里,光寂寞的何止是常年不得皇帝临幸的嫔妃,还有宫女太监,很多有龌龊关系的宫女间在私会时常会用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叫缅铃,是……
这个宫女还年轻,只是听年纪大一点的宫人说起过,小脸通红,盯着地上那缅铃,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訾夜鸢喝了很多酒,这个时候醒来,真的是头痛欲裂,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打扫的宫女盯着地上在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勃然大怒。
等小宫女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晚了点,她白皙秀丽的脖子上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只稍微用了一点力,她甚至还没回过神,头已经朝一边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