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为马克明讲道,“早在数十年前,人们就发现了煞的这一弱点。那次因为一支队伍返回时,在控制入口点上发生失误,有两头煞尾随他们进入逃生洞。当他们发现的时候,煞已经站在了他们眼前。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发生了令他们惊奇的事,两头煞竟毫无征兆的瘫倒在地!于是他们意外活捉了煞。
“人们将两头煞解剖,想发现些什么,但除了肮脏的动物内脏外,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倒是从它的甲片上发现一些分泌物。经过分析,确认是这些分泌物导致煞瘫倒从而失去行动意识。简单说吧,我们决定以此来大规模消灭煞。我们准备了一万多人的战斗队,集中近万吨萤矿,利用气能武器以及风能,偷袭了煞的一个小型聚居地。当那里的上空布满矿石粉尘埃和放shèxìng气体时,果然,成群的煞倒地不起。”讲到这里,安玉停顿下来,表情凝重。
“怎么样了?”马克明问道。
“在我们留守的控制室,通过瞭望观察仪,大家看到了令人终生难忘的悲惨场景。当一万多人的战斗队员正在快速清理煞的时候,他们却不约而同集体栽倒在地。然后是煞醒过来,接着就是疯狂地生吃活人。我们的人当场就被它们吃掉大半!只有少数人被它们捉了去。结果是万余人无一生还。并非煞伪装过敏,它们对萤矿过敏是事实。也不是矿物过量导致人中毒,这种矿物对人基本无害。”
看到马克明一脸的狐疑神sè,安玉继续说:“是的,很长一个时期我们难解其究竟。直到有一次我们捉到一个饲养人,才从他嘴里得知,原来煞从一开始发现过敏源,就已经料到我们会利用这一招。它们也随即制造出另一种液体,涂抹在甲片上,当自身发生过敏时,身上分泌出的物质同液体发生反应,再经矿物辐shè,使身上产生一种能致人深度麻醉的毒气,无sè无味,一分钟之内就弥漫到整个矿物放shè区。人们只能是在毫无感觉的情形下被麻倒。”
“它们的弱点却被自己利用成了致命武器?我们没有防毒面具吗?”
“无法过滤这种毒气。类似的事不止一次。你知道吗?煞从来不使用火,因为它们天生怕火。但,”安玉不等马克明开口,接着说,“人却又一次为煞的这个弱点付出了惨重代价。在乌拉美区,就是距我们这里有上千公里远的另一个野生人区。他们曾试图利用火来攻击煞,可结果大火竟莫明其妙地把自己的人全都烧死了。更可怕的是,有人利用将四周燃起大火的方式保护自己时,却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被烤熟了!”
“太玄秘了吧!”马克明觉得这不可思议。
“没什么可奇怪的,煞的大型气能武器完全能够掌控火势。煞与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们不是去改善自己的弱点,而是利用弱点使之变成针对人的诱饵!这是对人的一种蔑视。”安玉恨恨地说。
“那么,煞为什么不在你们的洞里放置这种毒气?”
“煞不会笨到这种程度。我们会定期检测洞中气体成分。”
“煞是何时开始饲养人的?”
“从战胜人的那一天。哦,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之前你是幸运的,未曾经历人类的衰败史。有空给你补上这一段。对了,”安玉站起身说,“有兴趣看一看被俘的饲养人吗?”
马克明同安玉来到被看管的饲养人面前,他身上裹的一层鳞甲已被月兑下,贴身穿着一层类似公元一千年以前的古代短衣。这让马克明觉得自己分明是站在一个文明人的面前。他的手腕和脚脖子上套着黑sè皮套,类似护腕,看样子应该是安玉的人给他套上的同样可以控制行动的东西。
“愿意月兑离煞的控制和我们一起过zìyóu的生活吗?”安玉语调平和地问。
“zìyóu,你们zìyóu么?”饲养人笑道,“看看你们这种东躲xīzàng的狼狈生活吧!”
“我们起码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安玉加重语气说,“我们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听凭怪物宰割!”
“就这样掌控自己的命运?——被领主赶得四处钻洞穴?”饲养人嘲笑道。
马克明突然联想到以前的老鼠。
“你是人,有思想意志的人!为什么情愿作待杀之物?”安玉叫道,“真不知道还该不该把你叫做人!”
“人!”饲养人说,“对,人。古时候的人活不到百岁,而我们作为领主的使者,现在能活两百岁。再说了,人总有一死,怎么个死法并不重要。被吃,被剐,领主养了我们那么多年,用身体回报他们不也应该吗?”
好一个大度的乐观主义者!分明一套奴隶逻辑!马克明想着,忍不住怒斥道:“人已经进化了数百万年,而煞不过在地球上才存在了几千年,它算个什么东西?”
饲养人听不懂。安玉翻译给他听。饲养人又笑了:“是呀,人都进化了数百万年,却败给才在地球上出现了几千年的物种,真是可笑!”
安玉说道:“即使你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你可以活两百年,可是你们的孩子呢?有多少孩子被煞吃掉?!”
饲养人恼怒地喊:“我们没有孩子!也不需要孩子。那只是我们为领主产下的食物!”
马克明毛发倒竖,不敢想象下去。
饲养人又说:“我知道你们不愿意伤害同类,不如放了我,我回去可以向领主说一些你们的好处。要知道有一部分领主是很同情你们的,他们愿意将你们当做朋友。”
“一边吃我们的肉,一边说我们是朋友?”安玉被气乐了,又问道,“你就真的不愿意过那种不担心被烤吃了的zìyóu生活?”
“你们这种逃亡生活难道就叫不担心被吃的zìyóu生活?我们至少能过一个时期衣食无忧的安定rì子。他,”饲养人看着马克明说,“应该是从远古飞来的人吧?干嘛把他也拉入你们的苦难生活?还不如让他同另一个古人团聚。”
马克明忙问:“你知道你们抓住的那个古人?”
安玉翻译给饲养人听。
“听说过。”他说。
马克明激动地问:“是男是女?知道名字吗?”
饲养人这样回答:“不知道名字。不太清楚是男是女。倒是听领主说暂时不会被吃掉,说是打算用来配种生古人。”
马克明几乎要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对安玉说:“我要出去,现在就出去……带我去找雷斯洛。”
雷斯洛在一个应该是医院的救护楼里忙着观察受伤的战士。安玉同马克明来到这里,马克明看到这里进进出出忙碌的人,身上的穿着也都有几分像过去的医生护士,但不是以前那样的大褂,而同样也是紧身装束。
“啊,你好!马克明。”看到马克明,雷斯洛朗声叫道,“你焦急的表情告诉我,一定是在这儿呆不下去了?”
“请原谅。并非我讨厌这里,”马克明说(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这里,这种糟糕的未来世界他想都没想过),“是因为我必须去找我的伙伴。没有他们的消息,我寝食难安。”
“你们古人总是对特定的人有特定的情感。”雷斯洛深邃的眼神盯着马克明说,“这我多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种急于送死的做法,于事无补。”
“你们不也有爱人和孩子吗?”马克明说。
“家里的事和共体友爱不冲突。”雷斯洛努力想让马克明明白。
马克明挥挥手说:“好吧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就当我没来过这里,把我再送出去好吗?”
雷斯洛仍然不慌不忙道:“你冷静一下。嗯,我们首先要搞清楚,它们到底抓了什么人,对吧?再看看他的状况,然后商讨怎么办。”
“哦?对,我们可以设法营救!”马克明头脑中闪出一丝希望。
没想到雷斯洛又笑了,语调令人绝望:“啊不不,没有营救,那只是送死。别想从煞那里带走什么,哪怕是人的一只手!只要人到了煞那里,就是……怎么说来着?”
安玉做了个比喻:“肉包子打狗。”
马克明心想你干嘛用那么“贴切”的比喻?那可是我深爱的人啊!而安玉的口气竟好像在说一块牛肉!马克明又问雷斯洛:“那你说‘商讨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时你再决定是去是留。”雷斯洛说。
马克明再也无心纠缠过多的语言,低下头嘟囔了一句:“还不如现在就让我走。”
雷斯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语带安慰:“我们有很多战士同样被煞抓去了。但我们知道营救只会令我们失去更多的战士。”马克明能看出雷斯洛哀伤的眼神里所表达的真实感受。“小伙子,”雷斯洛略带了些微笑说,“哦不,是几千年的老小伙子!不要着急,我安排一下,设法同煞那边交流一次。让安玉带你到监控室去。”
马克明也只好听话:“好吧。尽管我们的观念不太相同,但我还是请你能够给我最快最大的帮助。”
“OK!——你们还用这个词语吗?”雷斯洛忽然语调谦虚地问道。
“当然。顺便说一声,你的英语——哦,按你们的话说应该是古英语——说的非常棒!”马克明夸道。
雷斯洛朗声大笑着离去。
“他大概有多大年纪?”马克明看着雷斯洛健硕的背影问安玉。
“差不多有一百六十多岁了吧,如果他能记清楚。”安玉说。
在对外监控室里坐等了大约两小时,安玉从另一间内室走出来,对马克明说:“我们通过被抓去的战士身上的联络系统,征得了煞的同意,它们答应让我们见一见被它们捕获的古代超时空人。来,到六号瞭望仪显示器前。”
马克明极度紧张地同安玉坐到显示器前。安玉又给他戴上一双耳塞似的语言功能贴,说:“感觉用它还可以吗?”
马克明说:“还好。你们没有发音翻译器吗?我是说把我说出的话也翻译成你们的话?”
安玉说:“有。以后你用得上,会给你。”
“是否和煞用的那种东西一样?”马克明猜测道。
“有区别。”安玉说,“煞是不得不与人讲话,所以它们制造了一种发音器。贴在脖颈,由嗓子cāo控就可以发出人能够听懂的语言。”像是怕马克明不理解,安玉又解释道,“与其说煞没有耳朵,不如说它们根本不需要耳朵这个器官。它们身上每块甲片对声波的感测都比人的耳朵灵敏十倍!”
这究竟是种什么动物?马克明内心不是简单的费解。
不大会儿,马克明再一次见到了煞的近身影像。那圆而大的脑袋上,双眼如同两颗巨大的碧绿夜明珠!大嘴巴四周的那些小洞洞,既恐怖又令人觉得可笑。它的身体犹如三四米长的立起来的鳄鱼,只是比鳄鱼多了两条上肢,但没有尾巴。
在显示器前,煞开始“讲话”,声音虽粗但很清晰:“如果你们愿意把另一个超时空而来的古人送来,我们将非常欢迎。我们不会再伤害他。而且我向你们保证,将来会有更多的煞与人和平相处。”它们也自称“煞”!马克明想,这大概是一种自傲。煞还在说,“等一下你们将看到,我们是怎样善待来我们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