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洞窟位于千仞绝壁的中部位置,从此洞窟第一层向大泽底部沉降,全神戒备的叶易安落入的是一个类似于深井般的石洞,石洞斜而向下,中间颇有急弯。
洞内带着浓浓腥臭的水气令人闻之作呕,洞璧亦是滑不留手,一片令人几乎要窒息的沉闷中,叶易安借着法器释出的毫光小心翼翼向下沉落。
因所处环境太过于封闭,时间之流逝就份外显的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法器下方终于显现出尽数被湿滑苔藓覆盖的地面,至此,叶易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漫长的沉降终于结束了。
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后,心神丝毫不敢放松的叶易安弯腰俯身穿过前方一段逼窄的石梁,在法器毫光的引领下继续前行。
这依然是一个狭窄漆黑的石孔道,比之于刚才的沉降,这一段路更加的崎岖难行,能直起腰行走的地段很少,走了约莫两柱香功夫后,前方陡然一阔,出现了一个有刺史府一进院落大小的石室。
石室内已无积水,地上遍布的都是各种早已死透的异状水族,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腥臊恶臭气息。
石室内有一缕缕的微光从上方透射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了小片斑驳细碎的光影,叶易安抬头看去,见石室上方有一块两个井口般大小的豁口,只是这豁口已被大堆倒伏纽结成团的水草捂的严严实实,偶尔的微光便是从水草间的缝隙透射下来。
不消说水草上面就是黑水大泽的底部,而这处豁口就是石室与黑水大泽连通的路径,此前他在葫芦洞窟中所见的大怪鱼想必就是从这里被漩涡的强力吸纳并抛上水面的。
要不要从这处豁口上去?
叶易安性格中的沉稳发挥了作用,虽然路径就在头顶,但他却没急着行动,而是驱动天眼术法将整个石室内壁细细检查了一遍。
石室内最为幽暗的那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迈步过去,便见此地乃是水草丛生的最为丰茂之处。
叶易安没有伸手,而是驱动法器圆月弯刀清理起来,渐渐的,当水草被清理干净时,一个新的石洞复又显现出来。
目睹此状,叶易安心头怦然一跳,这处石洞又是通往何处?
走入石洞后,叶易安发现这处石洞比之适才所经过的好走了许多,不仅身周毫无挂碍阻挡,就连地面亦是一片平坦。
但叶易安越走却越是心惊,数十步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越来越深的疑惑停下了脚步,在法器毫光与天眼术法两重作用下细查洞璧以及那平坦的过分的地面。
细查的结果完全坐实了他适才看似匪夷所思的猜测,这个新出现的石洞果然不是天然生成,竟是有修行者纯以法器开凿出来的。
当天眼术法剥去表面附着的苔藓后,无论石洞的洞壁还是地面,其石面上呈现出的全然都是光滑晶亮如琉璃般的景象,就如同有人给这些石头上上了一层透明的釉彩。
这只能是高温烧灼后的结果,霎时间,叶易安想到了千仞绝壁石面上的异常。
那劈山与在黑水大泽最深处开凿洞窟的居然是同一人?他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
怀着种种疑问,叶易安继续向前,一路甚是顺遂,越往前走,越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路面正在逐渐上行。
由黑水大泽底部向上,莫非这处路径就是通向那处洞窟的?
一念至此,叶易安心中涌出一股惊喜,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
终于,他走到了这处水下通道的尽头,法器圆月弯刀释出的毫光中,清晰可见通道尽头处又一个更为广阔的幽暗空间。
但就在这时,叶易安体内的凝丹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摇动起来,与此同时,虚悬于空中的圆月弯刀也如遭遇大风的烛火,护器毫光瞬间散尽,法器跌落于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叶易安惯势前行的脚步刚刚落下,身周的丹力护盾已蓦然破碎化散,然则他却顾不得这些,只因体内凝丹已然翻江倒海,似乎溃散只在顷刻之间,更严重的是就连丹穴也有了崩毁的征兆。
就在这异变突生就要万劫不复的紧急关头,叶易安贴身穿着的裂天战甲甲身突然爆发出灿然毫光,将其凝丹与丹穴紧紧护住。
趁此机会,身心皆惊的叶易脚下急退。
一连退了数步,裂天战甲甲身的毫光悄然散去,与此同时,刚刚还是翻江倒海的凝丹也毫无预兆的平静下来,丹穴也已恢复到稳固状态。
叶易安试着驱动丹力护盾,一切如常。但那柄因为前导而落入禁制的法器圆月弯刀却是再也难以控驭。
驱动天眼内视之术细查凝丹与丹穴,就是刚才仅仅数个弹指的功夫,他的丹力已经损耗了近半之数。
自出黑狱至今,虽然叶易安也曾颇历险境,但要论凶险程度的话,刚才那一刻堪称最为惊魂。
至此,叶易安已然明白,前方的空间中分明设置有异常霸道的无形禁制,这禁制正是针对修行者的根本处发力。
他刚才是步行闯入,走的慢,进入浅,退的也快,就这还需借助异宝裂天战甲的防护才极为勉强的侥幸逃过一劫。若是不明所以之下驭器高速闯入,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凝丹与丹穴碎毁,修行尽废简直就是一定的。
即便侥幸逃出,他依旧搭上了自己唯一可用的法器。
遭遇如许惊恐,损失如此之大,一切只因为多走了一步半,由此可知,前方那无形的禁制霸烈凶猛到了何等地步。
更可恨的是如此威力的禁制却没有丝毫预警,只此一条,便使这禁制的杀伤能力暴增了一倍不止。
面对如此险恶的禁制,催驭法器毫无效果的叶易安果断放弃了新的尝试,在这种闻所未闻的禁制面前,他不敢再有丝毫妄动与冒险。
叶易安在远离禁制处踱步良久却一筹莫展的想不出任何继续前行的办法,天眼术法下看着几十步之外的通道尽头,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虽天涯咫尺,却咫尺天涯的无力感。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就在叶易安心底涌起的无奈达到最顶峰时,通道尽头处突然传来一连串刺耳的尖啸,尖啸声中尚有沉闷的巨响,这感觉就如同有人推开了一道尘封已久的厚重门户,轰然作响。
响声不绝之中,一道道不规则的光线从通道尽头处漏射过来,原本一片漆黑的通道里顿时有了光。
由是,叶易安清楚看到挡在前方通道尽头处的是一尊雕像。
那雕像如此高大,以至于即便从通道尽头的最上方看去,也只能看到不全的一只脚,下方则是不知有多大的雕像台基。
看到这雕像时叶易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神再次怦然而动,此时他几乎已能确定,这处通道的尽头正该是道人们探寻出来的那处洞窟,只不过道人们走的是正门,而他抄的则是密道。
怎么办?
急绕了一个圈子后,一个念头蓦然从叶易安脑海中闪现出来,这光从何而来?难倒道人们已经进去了,他们是怎么进去的,难倒他们已经解除了洞窟中的禁制?
深吸一口气后,适才一直裹足不前的叶易安再次前行,他走的极慢极慢,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试探。
直到彻底走过刚才的异常之地后,叶易安终于放下心来,他的猜测没错,刚才那霸烈险恶的无形禁制确实消失了,但当他想要驭回掉在地上的法器时,圆月弯刀却毫无响应。
这件叶易安唯一的法器算是彻底毁了。
叶易安没时间惋惜,捡收起灵性尽失的圆月弯刀后继续向前模去,只不过此时他的脚步愈发轻微到落地无声的地步。
通道尽头,当叶易安从台基与通道相错间仅容一人勉强爬过的缝隙攀上台基,正式进入道人们发现的洞窟时,身周的丹力护盾再度毫无征兆的消散了。
叶易安大惊,但紧接着就发现除了丹力护盾消散之外,体内却无任何不适,这与刚才踏进禁制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尝试着驱动天眼内视术意图查看凝丹与丹穴的情况,孰料这个耗费丹力极少的辅助类术法也无法驱动。
在这处布有雕像的洞窟内竟然无法动用丹力,或许这也是一种禁制,只不过与适才那霸道的禁制比起来,这种只限制而不伤害的禁制简直堪称王道。
稍稍放心之后,叶易安的行动愈发小心,以免弄出任何声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尊雕像高大到了何等地步,身在雕像之后的他完全站起身后,居然只勉强够到雕像的一只脚。
正当他借着雕像的遮挡准备向洞窟内探看时,双眉蓦然一挑。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雕像另一只脚的暗影中赫然有一只完整的手臂,齐根而断的手臂。
比突兀断臂更引人注目的是其末端紧握着的一柄刀。
这是一柄名副其实的大刀,虽是短刀式样,但其长度与平躺下来的叶易安都不相上下,刀身之阔亦不亚于半幅门板,刀脊最厚处多达两拳,锋刃处却是其薄如纸。
这柄大到让人咋舌的短刀朴实无华,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通体玄黑到无一丝反光,若非是那只断臂太过引人注目,落在暗影中的它简直毫不起眼。
这柄一眼看去便觉有无限杀意的大刀唯一或可算为装饰的是刀身上密布的繁复云文。
叶易安悄步上前细细辨认,最终认出的却只有刀柄上篆刻着的五个云文:
裂天斩鬼刀
认出刀名的同时,一股勃然杀意从叶易安心头不受控制的涌起。
不知在此地寂寞的等待了多久,就连握着它的断臂都早已枯干风化,黑如最深沉之暗夜的大刀上却不曾落上一点尘灰。
叶易安痴迷的看着这柄名为裂天斩鬼的巨型长刀,心中有着莫名而起的无限欢喜,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冷艳长刀那无声的自鸣;恍惚之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一直在等着的法器就是这柄长刀,似乎身为修行者的他与这柄或许寂寞了数百上千年的长刀有着宿世的因缘,在经历了长久的分离后终于再次相遇。
裂天斩鬼刀,裂天……这刀就连名字都与他身上那残缺的裂天战甲如此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