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初夏的阳光从松针间洒落,带来几许草木之香,更多了点点燥意。
“方丈师兄,楚施主到了。”就在昨夜那禅室之外,玄生禀道。
屋门未闭。
玄慈又在烹茶,闻声朝屋外看了一眼,道:“进来吧。”
楚风本和玄生并排而立,听了方丈的话,朝前跨了一步,就听玄生在自己背后说道:“小弟告退。”
楚风诧异地转过身去,玄生朝他笑了笑,朝屋内使了个眼色,却是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禅室之中,玄慈道:“楚施主,茶已三沸,当饮。”
楚风道:“多谢大师。”跨步入内,玄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招呼楚风在他对面坐下。
茶,幽香一如昨夜。
三盏而尽,楚风茶来即饮,不谢不语。
玄慈看着楚风一连饮尽三盏茶水,笑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请你过来?”
楚风道:“好奇是好奇的紧,但是不知从何说起。晚辈本以为,三位大师再起法事,方丈大师会在那边呢。”
玄慈道:“三位大师高义,助玄悲师弟往生极乐,已入死关。”看到楚风面带疑惑,便又说了一下何谓“死关”,大体就是三个老和尚闭关念经,不与外界接触了。
楚风对身后之事本来就在信与不信之间,谢道:“三位大师有心了。”又想起那日玄悲一指禅唱,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不过等到洛阳百花会总得给这老和尚一个说法。
玄慈将楚风茶盏中再满,道:“楚施主近来可有要事?”
楚风想起大理之约,道:“晚辈来前,正要向单前辈辞行,前往大理。”
“哦。”玄慈自己将一盏茶水饮尽,这才说道,“原来是这样,老衲本来还想留你在寺中小住几日。”
楚风笑笑没有说话。亏得这老和尚话中有“本来”两字,楚风听着还算淡定,那天竺二人可不就被这老和尚“小住几日”了。
玄慈想了想,干脆很直接地说道:“神山上人只怕余气未消……”原来神山上人虽是仓皇退走,可是他在大雄宝殿中站定之处,青砖业已碎成粉屑。
“神山上人修为如何?”楚风问了个很实在的问题。
玄慈回答地更是实在:“恐怕不在老衲之下。”这话到是不假,他和神山二人并称“降龙”、“伏虎”,世人观之犹觉他玄慈仗了少林寺的名头,只怕武功比之神山还要稍逊。
楚风看了看玄慈,也没无聊到去问“那大师你的功夫又怎么样?”,心下已是打定主意,要是那神山在山下猫着自己的话,没啥好说的,跑路就是了。
玄慈看着楚风,又问了一句:“你还是即刻要走么?在这少室山上住上几天,他就算有些不忿,也不至于一直候着。”
楚风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道:“没道理不走啊,江湖浩大,武林高手层出不穷,今日一个神山就吓得我不敢下山,日后遇上其他高手又该怎么办?”楚风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以为你们少林寺就安全啊,昨天都被人模到我窗户前面了。”
玄慈道:“看来是老衲老了……再无小施主这份气势了。”他想着自己当年带着一帮兄弟奔赴雁门关,何尝不知对头凶残,又哪有半分畏惧。玄慈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模出三本书来。
书页古旧,楚风落眼其上,便认了出来,道:“我说玄生大师怎么先行离开了。”正是玄生从藏经阁中取出的三本秘籍。
“武学之道触类旁通,楚施主剑法非凡,先贤遗珠或可助你更上层楼。”玄慈很是认真地说道,“此中罪责,老衲一力承担,施主无须多想。”
楚风摇头道:“大师说笑了。”没办法不多想啊,萧远山慕容博够牛叉了吧,都快把自己练成半残了,大轮明王最后都把自己玩到走火入魔了啊。更别说楚风北冥凌波在身,不好好修炼,跑来学什么七十二绝技那是搞笑的吧。
玄慈意外中又有一点轻松,还待再劝。
“大师真的说笑了。”楚风站起身来,拱手道,“世上图谋少林绝学者何其多也,大师心中何苦再添一人?楚风此来少林,一是祭拜玄悲大师,二是乔帮主书信早至,三是道清大师所托……与大师身前少林绝学有何关系?”
那玄生大师不知何时又至禅室之外,大声道:“方丈师兄,小弟有要事禀报。”
正巧禅室之中气氛稍僵,玄慈应道:“进来说吧。”
楚风望了往玄生一脸汗珠,知道事情紧急,便朝玄慈道:“晚辈有些失态了,望方丈不要怪罪。”
玄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当个宝,却被人嫌弃了。
楚风朝玄生抱了抱拳,道:“我先走了。”
玄生不晓得禅室中到底发生何事,不过他看到楚风要走,连忙拦了下来,问道:“听单铁面说你师门远在南国大理?”
楚风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他师承北宗顾子尘,虽然北宗远赴中原多年,不过要说师门在大理也说得过去,关键是这会儿木婉清应该快到大理了啊。
“那你别走了。”玄生将楚风留下,朝玄慈禀道,“四大恶人前往大理,怕是要与段家为难了。”
楚风听了微微一愣,问道:“四大恶人?”云中鹤明明挂掉了好不?
玄生模了模自己光头,尴尬笑道:“四大恶人叫的顺口了,现下却是三大恶人了。”
玄慈道:“四大恶人虽然为恶一方,大理段氏威震天南自不惧他。可是早一日做了准备,治下百姓却要少受荼毒。”
楚风低头一望腰间剑鞘,有意说道:“正是如此,旁的不说,那‘无恶不作’叶二娘一日杀一婴孩,半点人性也无。”
“阿弥陀佛。”玄慈合十道:“楚施主不如稍候片刻,我略具书信,交由寺中禅师和你一同前往?”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异变,不晓得是禅功深厚还是根本不知道叶二娘是谁。
楚风再难推辞,道:“大师慈悲为怀,晚辈现在便前去向单判官、薛神医辞行。”
玄生片刻之后被玄慈赶了出来,和楚风走在一起,道:“师兄也是想略表谢意,哪晓得你居然看不上眼。”
楚风道:“谁说我看不上眼?”他想着自己还未入门的凌波微步,有些蛋疼地说道,“你要真是有心,教教我易数之道,才是正经……”
楚风话音未落,那玄生大笑中远远遁去,留下一声:“这个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