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城中,忽而传出一个大消息:闻名剑川的商家班,打算在三日后借下英雄擂做戏台,上演一出新剧目。
这个消息,堪称震撼。
英雄擂,是剑川侠骨精神的象征。
那是各路江湖好汉,解决恩怨、生死拼杀的地方。
当然,这等恢宏建筑,也非从来不做它用。每五年一次的剑川评剑大会,向来都用英雄擂的场地召开。或者应该说,正是因为五年一次的评剑大会,英雄擂才会建造得如此雄伟。
所谓剑川评剑大会,乃是由三大剑门主办,广约天下铸剑名家,拿出自家五年之内铸造的神兵,共同切磋铸剑技艺的盛会。
剑川,是秉承剑之精神而生的都市,在英雄擂上举办评剑大会,正是千秋侠气之所在,恰如其分、理所应当。
然而向来遵守江湖规矩的商家班,怎会突发奇想,竟然要把英雄擂借来当戏台?
晫老板是发了失心疯不成?
紧接着,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般来说,要借用英雄擂,需要剑川城三家最大的铸剑坊拍板,也就是五金堂、古钺居、素锋斋。
然而三家铸剑坊的当家和大师们还没商量妥当,铸禅寺的广觉首座已经开了金口:商家班,向来以宣扬侠义精神为宗旨,与英雄擂的意义不谋而合,故允许他们借用。
三大剑门之一发话,事情等若拍板钉钉,各个铸剑坊的当家都无异议。
但事态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商家班虽然闻名剑川,晫老板乃是大众偶像,但江湖戏子就是江湖戏子,难道商家班与铸禅寺关系十分紧密,以至于能让广觉神僧发话?
紧接着,就有消息灵通人士报告:其实,晫老板近年来,经常到铸禅寺礼佛。
寻常江湖人根本进不了山门的铸禅寺,晫老板竟能随意往来,可见其中颇有玄机!
实际上,从商家班提出借用英雄擂演戏,到广觉大师开口敲定,时间还没过半天。剑川群侠中午喝酒的时候议论纷纷,而下午就传出另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剑竹苑书部座师陈秋声,中午与众弟子饮酒品茶的时候,竟然说道:“商家班这场戏,定然精彩纷呈,老夫绝不会错过。”
这不就是说,三天后英雄擂上这场戏,秋声先生要亲自莅临?
这是什么情况……
尽管商家班对即将上演的新戏秘而不宣,但剑川群侠已经沸沸扬扬,各展手段,打算弄到一张当天的戏票。
还有一部分头脑灵活之士,迅速把目光聚焦在另一个方向——天锋观。
三大剑门已经有两家开口了,天锋观又是个什么态度?
果然傍晚之前传出消息,据说某个好汉的远亲的远亲家里二舅的三表侄,就在天锋观中当道童,亲耳听见了副观主姚成严的态度。
姚观主只说了一字。
这个字,发人深思、引人联想、高深莫测。
他说:“哼——”
这是赞同,还是反对?是不满另外两大剑门的态度,还是不满商家班的狂妄?或者……他老人家还有其他打算?
姚成严确实有其他打算,只不过这个打算,永远不会呈现在剑川的老少群侠面前。
——……——
傍晚时分,姚成严正在待客。
一位来自西秦玉皇观的客人。
“夏侯师侄来得好快!”姚成严赞道,此时距离殇武王的剑阵消息传出,不过两天,“不知裘观主有何法谕?”
裘观主,自然是玉皇观观主裘狄。
而姚成严面前的年轻修士,正是裘狄的小弟子,五岳将兵夏侯陌。
夏侯陌稽首道:“殇武王苦等一甲子,终于借到云宗的大势,确实是一个麻烦。既然风雷**剑阵精妙非常,吾等也只能入局,想办法抢下传承,让我道门因而壮大。小侄便是为此而来。”
“嗯。这份传承,确实不容有失。”姚成严手捻须髯道,“殇武王此番动作,远比之前高明。他之前阵法已备,允许各方势力用一个月的时间观阵,自然可以让局外人砸了他的阵法,坏了他的如意算盘。现在他明晃晃抛出诱饵,不设任何障碍,反倒让我们无从下手,真真让人气恼!”
“那倒也未必。”夏侯陌微笑道。
“哦?”姚成严讶然,“夏侯师侄有何妙策?”
“非是小侄有妙策,而是师尊成竹在胸。”夏侯陌洒然笑道,“殇武王眼下最大的靠山,不过是刚刚封神的云宗守山尊者。但无论任何神灵,想要有所成就,都需要香火供奉。趁他神躯尚未凝聚完成,我方可以大肆在古泽周围散播道门教义,让他日后收不到香火。
“如此,一来可以试探殇武王究竟有何伏兵;二来可以减缓新晋龙君的修行速度;三来可以借此机会,公然在山岚古泽附近安插我道门人手。此乃一举三得之妙策也!”
姚成严闻言叹道:“果然是妙策!裘观主当真高瞻远瞩啊!”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到自家那位大观主邢九瓖,除了修行之外,似乎什么事都不问。自己对他说完殇武王的举措,竟然只是点头说了一声“哦”,真真让人气恼!
哼,如此大事,你都不理会,就别怪老道投奔玉皇观去也!
——……——
此时此刻,商家兄弟正在紧锣密鼓的排演《空城计》;剑川群侠正在期待三天后上演的大戏;玉皇观的夏侯陌初临剑川,正在筹划对付殇武王的阴谋。那么……燕漓呢?
燕漓其实也很忙。
他例行忙完了服丹、练武、养气、品茶、吃饭等等重要工作之后,终于开始夜晚的休闲活动。
他带着归云,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出迟云观的后墙,一路向西,找到藏在灌木中的那辆符纸马车。
二人轻车熟路的驾驶这辆半自动马车,在鬼力的推动下,一路直奔西南,驰往山岚古泽深处。
燕漓把驾车的工作,完全丢给归云,自己则拿出黄纸、朱砂笔,在车中信手画起符箓。
朱砂笔在他手中翻转不定,画出一道道玄奥曲线,最终形成一字屈曲盘旋符篆,正是天龙云篆。
这一字云篆,果然有云宗外院大门上真符的神韵,但气息弱小太多。如果以符箓等级计算,它只能是一阶符箓。但其中蕴含的精纯天龙之气,又不是符箓等级可以衡量的。
燕漓连画三张,便即停手,静心在车中调养气息。
他的修为还弱,像这样的天龙云篆,连画三五张也是有压力的。好在云宗最高传承的好处,就是回气极快,短短数十息的吐纳,已经让他恢复如初。
符纸马车前进神速,别说是平常的淤泥挡路,就是水面之上,也可以轻松地飘过去,仅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涟漪。到燕漓吐息结束的时候,马车已经奔行了数十里。
归云见燕漓已经恢复,方才开口问道:“宗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嗯,归云,你也这般年纪了,掏鸟蛋、捅蜂窝的勾当,你做过也未?”燕漓悠然笑道。
归云认真的摇摇头。他的年纪并不大,只不过犬类发育远比人类快,心智成熟也早。妖灵血统更是如此,尤其是心智成长远超普通人类,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学会诸般技艺。
别看归云变成人形,有十一二岁。实际上,他不过四五岁而已。
四五岁的年纪,要学会修真者的传承,修行有成,还要学会画符、炼丹、简单的法器炼制,诸如此类的技巧。可以想象,归云的童年时何种模样。
“哈哈哈……”燕漓大小,模模归云的脑袋,“今日本宗主就带你耍乐一回,且去捅他几个野蜂窝回来,看他好玩儿也不。”
“……”归云无语,半晌才小声道,“宗主不需要考虑归云。归云生是云宗守山犬,死是云宗望乡魂,耍乐什么的……宗主大事要紧!”
“哪有什么大事?”燕漓反问道,“不过是一项外门的阵法传承,和一群为了传承绞尽脑汁的废柴,在吾巍巍云宗而言,能算大事吗?”
“嗯……”归云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不算。”
云宗,只有领悟六大真传的弟子,才算有地位,其他只能叫做“外门”。
所谓外门,就是站在大门外面。
风雷**剑阵虽强,但也就不在六真传之列,故而只属于外门范畴。连大门都不能进,怎能算大事?
“既非大事,那就跟掏鸟蛋、捅蜂窝,是一个等级的事情。”燕漓总结道。
“哦。”归云心悦诚服的点头,心想:宗主就是宗主,看问题的高度果然与众不同。
当然,如果换做商少晫、韩希、段炎之类的人物在此,恐怕绝不会这么想。
殇武王的中秋之局,就如同掏鸟蛋、捅蜂窝一样?
任一个正常人听了,都会有吐血的冲动!
然而燕漓的下一句话,却是涵义深刻:
“对修道者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内中的道理。你也读过《道德经》,当知‘大道无为’之理。然而‘大道’如此飘渺,‘无为’如此高深,吾辈修行者,要如何体悟?”
归云双眼一亮,明白这是宗主讲道,机会难得。然而他认真思索之后,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道可道,非常道。
当真能说出来,又岂是‘大道’?
“哈哈哈,天若有道,不绝人途。”燕漓笑道,“大道无为而无不为。既然无为的大道无迹可寻,那何方反其道而行之?把无所不为做到极致,忘却红尘,则大道自现!
“此乃吾道也!”
“所以,捅蜂窝和殇武王的试炼同样重要。来,用你的狗鼻,帮本宗主找出几个上等的蜂窝来!”
燕漓没说的是:今夜捅回来的蜂窝,将变成一张群邪辟易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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