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根听完丹玛声泪俱下的讲述,顿时泪如雨下。丹珠担任熊宗的护卫队长已有多年,与冬根从小一起长大,同生死共患难,想不到却遭遇如此下场。要是平时,以冬根的脾气,肯定会立即返回岭国,找到千古罪人晁通决一死战。可是,想到肩头还有觉如何丹玛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他犹豫了。
良久,冬根道:“那你娘呢?”
丹玛早已哭成泪人,道:“娘亲在路上遭遇风寒,加之伤心过度,不幸过世了。路上又遇土匪,将我洗劫一空,我是一路乞讨来到凤凰城的。逢人就打听宗主大人的消息,本要去找您,却没想在这里遇到。”
冬根的目光悲怆无比,道:“好孩子,不要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你再受委屈。你已无父无母,以后就别叫我什么宗主、大人了,跟觉如一样,喊我干爹。岭国暂时是回不去了,咱们爷俩就在大食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只是,如今我已重伤大食的镇北将军穆彪,觉如也失去了音讯,却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天要绝我熊宗吗?”
围观的人群散开了,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高头大马之上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衣着华丽,举止不凡。只见中年人缓缓地道:“阁下可是岭国熊宗宗主冬根?”
冬根见来人谈吐不凡,气质高贵,暗道,此人应该是大食王室成员,来找穆彪报仇的,既然人都得罪了,我冬根天不怕地不怕,何必要示弱?便道:“是又怎样?大食欺人太甚,我只是匡扶正义、维护正道罢了。”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冬根,道:“好一个匡扶正义!毁我凤凰城四海客栈在先,伤我镇北将军穆彪兄弟在后,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今天务必说清楚。大食国可不是随意让人撒野的方!”
冬根昂天大笑,让中年男子一阵模不着头脑。只听冬根朗声道:“半月前,我与干儿觉如投宿四海客栈,因要去别处办事,就让干儿留在客栈里,向伙计打了赏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生照看。我一回来,干儿已经失去了踪迹,伙计也死在郊外。四海客栈谋财害命,我没立即杀了他们就算便宜。镇北将军不分青后皂白,袒护客栈掌管,要将我斩尽杀绝,哪想到技不如我,这才自讨苦吃。依我看,你们大食分明就是官商勾结,欺负我这样一个外乡人。”
中年男子略一犹豫,脸sè涨得通红,道:“此事必有误会,还望英雄随我回趟王宫,以便调查取证。倘若错怪于你,我一定赔礼认罪。如果是你故意挑拨是非,来我大食滋事,哪怕是先天境界高手,我也要让你付出高昂代价。”
冬根心头一惊,此人一眼能看出自己的武艺修为,当真眼力惊人,指着身边的丹玛道:“阁下言下之意,莫非在怀疑我是岭国派来的jiān细?真是滑稽至极,颠倒黑白,我熊宗与他晁通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名孩童便是我宗护卫队队长的子嗣,为避免晁通追杀,这才来到大食寻求庇护。”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语气终于缓和,道:“阁下豪气干云,嫉恶如仇,在下倒是十分佩服。如今晁通野心勃勃,假以时rì,必将危害冰封大陆。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大食国王穆啸天。本王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倘若阁下愿随我移驾进宫,我必过往不咎,并动用举国之力为你寻找干儿,不知道阁下意下如何?”
围观的众人见是大食国王亲自前来,纷纷跪倒在地。冬根也是一惊,想不到这大食国王不仅箭术高超,早已进阶先天境界,而且还能做到礼贤下士,心胸如此开阔,实属难得。尽管对那句“过往不咎”之言颇为反感,但一听到要用举国之力帮忙寻找觉如,还是颇为心动。道:“倘若你在王宫设下埋伏,陷害于我,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大食国王穆啸天哈哈一笑,道:“阁下想到哪里去了?我大食王族岂会使如此卑劣行径?不过话说回来,阁下快人快语,正合本王胃口去还是不去,悉听尊便。”
冬根见穆啸天如此一说,倒显得有些难为情,便道:“难得国王如此胸襟,那我便跟随你去,只是多多打扰了。”
就这样,冬根领着丹玛,随同穆啸天进入王宫。大国的王宫,不同于岭国各位宗主的府邸,不仅占地面积大,建筑众多,而且气派至极。各建筑内部,装饰几乎无懈可击.其豪华程度绝对可以让人大开眼界。
冬根随同穆啸天走进一间住所,里面躺着的正是重伤在床的镇北将军穆彪。一名医师见国王前来,当即下拜。
穆啸天道:“御医,将军情况如何?”
那名御医道:“放眼整个大食,只有神医山庄的主人才能救治。小人不才,还望国王赎罪。”
穆啸天道:“派人去请神医了吗?”
御医道:“一大早就派骑手快马加鞭,赶去神医山庄了。”
冬根见了穆彪的状况,顿生愧意,道:“都怪在下一时没收住手,才致使将军受此重伤。倘若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无颜留在大食了。”
穆啸天示意御医退下,交给冬根一滴解毒药丸,道:“宗主不必自责,吾弟学艺不jīng,却也怪不得别人。你寻子心切,也是情有可原。不如留在我王宫呆些时rì,本王多派人手,四处寻找那孩子的下落,好过你一人四处寻找。”
冬根满脸亏欠之情,服过药丸之后,道:“岭国六宗已不复存在,我再也不是什么宗主了。国王有所不知,我那干儿倘若发生意外,我也无颜苟活于人世。”
穆啸天道:“时rì不早,你也早点歇息。只要等神医以来,吾弟的伤情必能医治,你也不必过分内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只要是胸怀天下、爱戴苍生的英雄豪杰,本王都愿意结识。你那干儿失踪一事,必定另有隐情,这段时rì,我再派人多加追查,定要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穆啸天走后,冬根与丹玛住进了一间豪华的客房。一大一小二人躺在床上,久久都没有睡意。
丹玛忧心忡忡地道:“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
冬根问道:“谁是你大哥?”
丹玛道:“我大哥就是觉如。当年,我们二人与古如歃血为盟过,成了兄弟。”
冬根一听,心头倍感温馨。曾几何时,他也与六宗不少好汉结拜成兄弟,可如今,大部分都yīn阳两隔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难受,道:“觉如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一定不会有事的。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找你大哥。”
冬根话一说完,就开始进入梦乡。连rì的劳累,他的体力和jīng力都已疲劳到了极点。要不是遇到丹玛,给了他些许安慰,只怕他依然会像一头疯狂的野熊一样,搞得整个凤凰城鸡犬不宁。
翌rì,王宫的侍卫一早就敲醒了门,叫道:“岭国的英雄,我们寻到了一个恶徒,他与您的干儿子失踪有莫大关系!”
睡梦中的冬根跳了起来,也不穿鞋穿衣,就跟侍卫一同前去。走到审讯室,冬根看见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正浑身颤抖地接受拷打和询问。这恶徒不是别人,正是当rì贩卖觉如的强盗巴桑。
原来,他得到那笔杀人灭口的金钱之后,就前去赌场大战了三个昼夜,没过半月就将得来的不义之财挥霍一空。正愁没有赌资之际,冬根归来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他贪婪之心又起,料想死人不会泄密,便将伙计藏尸之处告诉了四海客栈的伙计,又得到了一笔钱财。又听闻冬根已将整个凤凰城搞得鸡飞狗跳,他当即慌不择路,离开凤凰城。没走多远,因身无分文,又干起了强盗的勾当。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正好被王室的巡逻队逮个正着,在严刑拷打之下,承认了贩卖幼童的事实。
冬根朝巴桑的脸上泼了一瓢冷水,巴桑悠悠醒了过来。冬根怒道:“当rì住在四海客栈的孩子呢?”
巴桑不想再忍受皮肉的折磨,道:“卖了,卖给了西夜国的商队。英雄,求你了,杀了我吧。”
冬根恨不得一下子挖出他的心肝,道:“倘若你在撒谎,我定要将你喂野狗!现在,再留你多活几rì,让你生不如死!”
大食国国王穆啸天得知情况后,随即派出快马奔赴西夜,打听觉如的下落。冬根也想前去,却被穆啸天劝住了。原因很简单,这名无恶不作的强盗很有可能满口谎言。
冬根与丹玛如此焦急地等了三rì,终于盼来了神医云丹贡布带来的消息:觉如正在神医山庄学医!冬根喜不自禁,当即要了匹快马,带上丹玛,向神医山庄狂奔而去。一rì一夜之后,二人抵达神医山庄,得以与觉如见面。
这一见面,一个大人两个孩童顿时抱成一团。久别的喜悦,重逢的欢笑,都融入一滴滴泪珠之中。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命运如此玄妙,觉如却总能在危难时刻化险为夷,让冬根不得不由衷赞叹。自从跟上这对母子西行之后,连自己也沾上了这般好运,每每在绝望时刻,总会出现新的契机。龙女离别之前,吩咐冬根让觉如前来神医山庄,拜云丹贡布门下。想不到觉如却yīn差阳错地自己寻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这孩子身上从不缺乏奇迹,龙族的后代果然不同凡响。
拥抱够了,冬根问道:“觉如,神医山庄果然名不虚传,神医更是人中之龙、鸟中之凤,这大食国国王也是宅心仁厚,不如我们父子三人就在此定居下来吧。不求能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但求我们父子三人平安无事,我就知足了。”
觉如已听到冬根大闹凤凰城的经历,便道:“国王对我们三人有知遇之恩、收留之情,这神医山庄终rì都是与一些药材打交道,干爹若留在此,也是大材小用。如今,整个冰封大陆危机四伏,干爹不如带上二弟前往凤凰城,为大食国效力。一来以报答大食的恩情,二来结成联盟,将来与晁通魔头决一死战。”
冬根诧异地看着觉如,口瞪目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六岁不到的幼童如此早慧,能说出如此知书达理的话来,当即连忙点头赞同。只是,觉如年龄尚幼,倘若一人留在神医山庄,只怕难以照顾自己,便道:“不在干爹身边,你一个幼童能成吗?”
觉如像个小大人一样拍拍胸膛,道:“神医山庄众师兄师姐待我挺好,干爹放心去吧。还有二弟,你不是一直想习练箭术么?这大食国不乏箭术高手,你算是来对了地方。”
丹玛连连点头。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大哥,其智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冬根就这样与丹玛在神医山庄住了多rì。庄内弟子习练过万象瞳法,早已看出冬根达到先天之境,自然不敢怠慢。冬根将紫影龙女离别前的话转告觉如,觉如听后一阵悲伤。倘若不是为了保全母子的xìng命,千年前风光无限的紫影龙女又何必屈身岭国为奴?倘若不是为了挽救儿子的xìng命,又哪会挨那金鹏王致命一击?
冰封大陆尽管残酷,但要想生存下去,变得不断强大,必须要有力量支撑,母爱便是这力量之一。因为有了母爱,幼弱的生命才能在母亲的臂膀下成长,才会驱散生存竞争的yīn霾,才能给予修炼者不断突破进阶的力量。
能够在大食国神医山庄与丹玛再次聚首,觉如喜不自禁。虽然比丹玛小上三岁,但他的身材样貌却与丹玛一般高矮。一直跟在两兄弟后头的,是三公主穆珠。自从丹玛来后,觉如对她再也不亲热了,让她非常生气。
穆珠怒道:“觉如,你再不跟我玩,我就不理你了!”
觉如道:“这是我二弟丹珠,从岭国来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以前我们在岭国经常摔跤。你来,快叫二哥,快叫二哥。”
穆珠见这个陌生的二哥,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去亲近却又有些胆怯,便道:“我不许你跟他玩。”
觉如道:“他不远万里来找我,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这岂是大丈夫所为?你自己去玩吧,好吗?找二师兄,他这会儿没事……”
穆珠气得直跺脚,“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开了。回头一看,觉如也没追上来,气得她想哇哇大哭。过了没多久,她又笑嘻嘻地跑到了二人身边,看到二人在摔跤,高兴得直拍手掌,似乎忘记了先前的不快。
就这样,丹玛很快地就与觉如、穆珠打成一片,三个孩童追逐、嘻戏、笑骂的场景,其乐融融。丹玛似乎也很快忘却了双亲亡故的伤痛,可冬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身上的创伤可以很快修复,但心灵创伤的愈合,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晁通和魔界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丹玛的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冰封大陆的多少厮杀,不都与仇恨有关?
冬根想到这里,眼神一阵迷茫。以自己一个先天境界的实力,又怎可与魔界魔皇和诸多魔王抗衡?回想起那rì与咒怨魔王之战,要不是侥幸取胜,只怕连觉如的面都见不到了。这些小小的孩子,肩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早已不堪生命之重了。